第八章 玩笑

申小菱猛地想不起来裴文是谁。

“冯氏的赘婿。”薛石隐提醒道。

那个马脸相公竟然死了?

“怎么死的?”她追问。

“刚才去玲珑门的借玉馆,说是吃多了酒,下楼梯时踏空了,头先着的地。”十六道。

“你刚不是说他是被杀的?”申小菱不解。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看见有人推他。”十六又问,“楼主可要去看看?”

屋内的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了答案。

“不去。”

薛石隐去不去,李知府都得去。

李知府当然不会一个人去,现成的办案高手在这,不用他用谁。

冯氏死得奇怪,前日在长街上的男尸也是古怪,再加上裴文一死,似乎更乱了。

眼看宁妃娘娘省亲之日就要到了,接连出了几桩命案,如何了得?这萧指挥使来杭州本就是为省亲肃清乱事,找他再合适不过。

接二连三地死人,萧伯鸾就算知道矛头所指,但仍需尽快破案。

他从官驿出来,带着几名绣使正要奔赴玲珑门,却见明王的贴身小厮走来。他只得吩咐绣使去查案,自己先去老阳楼。

明王似乎等候多时了,茶碗已见了底。

待掌柜新上了茶,明王才说话。

“本王虽身在行宫,但对杭州城内的事也略有耳闻。”

萧伯鸾恭敬地垂首而立:“臣办事不力。”

“你也不用自责。终归是申家的事,你有些犹豫也是情理之中。”

萧伯鸾拱手道:“臣对申小菱并无男女之情。只是——”

“罢了。”明王吹了吹茶沫。“申氏身边的鹤喙楼的人,可找出来了?”

“臣安插了的人将申家上下逐一排查,始终没有找到。”

“那冯氏和前日的男尸都是鹤喙楼的手法,怎么突然就服毒自尽了?”

萧伯鸾心头微动,道:“似乎......也是因为兵符。”

“噢?何以见得?”明王隔着茶碗盖子看过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兵符由申氏所盗,当初她失踪,最后就在杭州附近出现。这正是冯氏的所在地。”

明王深深地看他一眼,旋即垂眸,道:“说下去。”

萧伯鸾试探着:“臣想——当年申氏极有可能就是被这冯氏掳去了,兵符就在冯氏手中。”

“哦?”明王问得极为平静。

“这是审冯氏的口供,殿下请过目。”萧伯鸾双手奉上一叠状纸。

明王接了过来:“你继续说。”

“这冯氏对申氏下过三次毒手,一是西湖纵火案,是她栽赃。二是申氏给您进贡品那日,她命人作梗想要破坏贡品。三是,冯氏寿宴,她想要与申氏同归于尽。”

“你说她要破坏申氏给本王的那箱子玩意儿?”

“是,正因此,才引起臣的疑心。”

明王摔了口供:“大胆!”

萧伯鸾自知这不是说的自己,又道:“处心积虑杀申氏,必是已有了兵符。”

明王圆眸怒睁:“东西呢?”

“臣无能,冯氏已死,之前西湖上失踪的钱六爷死了,冯家赘婿,昨晚也不慎死在了借玉馆里,这条线索断了。”萧伯鸾跪在地上,“请殿下治罪!”

明王缓缓吸了口气,渐渐平息了怒火,单手将他虚扶起来:“伯鸾啊,什么罪不罪的,都是为父皇办事。”

“臣谢殿下不罪之恩。”萧伯鸾再次俯首。

“我记得中秋你抓的刺客也是鹤喙楼的。”

“正是。”

“那刺客尸首如何处理的?”

“臣找了个地方埋了。”

明王点点头,琢磨了片刻,道:“这下就通了。这前前后后死的似乎都是鹤喙楼的,中秋节烧船的也是,这冯氏和你说的钱六爷都是。”

萧伯鸾并不想与之多分辨,只埋首称颂:“殿下明察秋毫。”

明王又道:“事已明朗,鹤喙楼仗着无人捉住其首尾,才能如此放肆。既然兵符在鹤喙楼手中,你且放心去查。父皇那边,我自会替你周全。”

“臣谢殿下。”

“说过多少次,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明王道,“鹤喙楼之事,也非一朝一夕的事。眼下最紧要的是宁妃娘娘省亲之事。”

“是,臣——噢,我已安排人,以茶马大道为轴,南北向展开,逐家逐户查是否有案底者,或三代之内曾在前朝任职者,凡有武器等物,一律缴收,持武器者一律严加看管。”

明王满意地笑道:“父皇让你来做这事,果然知人善任。行宫那边,似乎已无百姓了?”

“是,行宫周边方圆十里的人家,皆已迁走。集中安置于城东的大营,本就是冬日,无需耕作,只需保证他们温饱即可。直至明年圣驾亲临之后,再迁回。”

“极好!”明王敲敲桌子,“圣上体恤民情,绝不愿意扰民。但作为臣子的又不得不为其安危着想,你这法子极好!”

“殿下指点得当,臣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哎!”明王虽受用,但没必要与臣争功,又提点了一句:“伯鸾,你好好办事,圣上必然知道你的忠心。”

萧伯鸾见明王没有再聊的意思,起身告辞。

临走时,明王突然道:“伯鸾,既然这兵符已不在申氏手中,该发落就发落了吧。”

萧伯鸾背景一僵,转过身正要拱手说是,明王哈哈大笑起来:

“说你舍不得,你还嘴硬。好歹是自己的发妻,人之常情。若你不假思索便应下了——”

“殿下,”萧伯鸾沉声说道,“我并非什么舍不得,说有夫妻之情,那也是以前,三年前她偷走兵符之后,我就只想杀之而后快。好几次她落在我手中,我没杀,是想查出她背后主使究竟是谁。”

这句话提醒了明王。申小菱还不能杀。若能找出当年偷兵符的幕后主使,想必对自己极为有利。

“所言甚是。”明王站起来,“原本只是个玩笑,还是伯鸾想得更深远。”

萧伯鸾从老阳楼走出来,思考着刚才明王说的几句话,总觉得有些抓不住的头绪。

随意走了两步,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柳掌柜不在,你们行事依旧井井有条,足见你们都是用心了的。”

正是明王想杀又杀不得的,申小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