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大病初愈,面色苍白,披着极厚的墨狐大氅,又抱着一个暖手炉子。
咳嗽了两声,问道:“你识得此花?”
洛巧玥有意攀谈:“回殿下话,此花名为‘玉碟龙游’,是极珍贵的梅花。”
“哦?此花有何来历?”
明王看了一眼旁边的宫人,宫人便悄悄带着马氏等人退下。
整个园子里只剩下他二人。
“此花花瓣如玉碟一般,枝干蜿蜒如游龙,故此得名。”洛巧玥佯作不知,只探出手去轻抚枝干,赞叹道,“民女听闻这花通常不过三尺高,这一人多高的玉蝶龙游实属罕见。可见这造园之人是花了大功夫的。”
这花的确是自己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明王拍拍手上的暖炉,颇有些得意地笑道:“不想这申氏身边还有你这样见多识广的丫头。”
“殿下过奖了。”洛巧玥嘴角挂着梨涡,笑容愈发的甜美娇憨,“不知殿下可知我家夫人在何处?几日未归,家里的小少爷好生想她。”
她是来找申氏的。明王看着眼前的美人儿,笑意不减,却心思澄明:“本王自是知道的。”
洛巧玥双眸放光,抓着树枝,眨巴着杏眼,正要问怎么去,心头却咯噔一下,不对!明王就算知道,怎会好心给自己指路。不由地暗暗骂自己愚蠢。
“哎呀呀,瞧我这脑子,大夫人怎么不见了!”
她拍拍自己脑袋,抓起裙摆要走。却被明王一把抓住胳膊。
“你不找本王问你家夫人的住处?”
洛巧玥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大手,想要挣脱,又怕惹恼了他,只得说道:“民女自是想知道的,可是弄丢了大夫人,夫人必然会责问。恳请殿下怜悯民女,不如告诉民女夫人所在之处,待民女找到大夫人了,安顿好了大夫人就去找夫人。”
左一个“大夫人”,右一个“夫人”,她的舌头也不打结。
见他不说话,洛巧玥又问:“殿下抓着民女做什么?可是不舒服?”
明王十分清楚自己要什么。
要这个女人。
牙尖嘴利,又矫揉造作,浅薄的小伎俩。很久没有碰过这样的女人了,有些心痒了。这种女人,初识之时总要费些心思,多给些甜头宠爱便也到手了。但不能在行宫,不如找人带回京城去养着。
他将洛巧玥拉至眼前:“你叫什么名字?说了便放你走。”
“民女...”洛巧玥被突如其来的陌生气味惊得不行,脑海里浮现起柳怀舟那道灰色的身影,“民女贱名......”
“嗯?”
“民女贱名罗......罗曼。”想要说个假名,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竟将姐姐以前的名字说了出来。转念一想,反正姐姐也不再用这名字了。
“真名字?”明王不蠢,凑得更近了一些。
“真——真——阿嚏!”洛巧玥想做个保证,鼻子突然奇痒无比,实在忍不住,偏过头去打了一喷嚏。
明王嫌弃地甩开她,退了两步。抱着暖炉大跨步地离开了。
“往前走,过两道门再往西,便到惜花殿了,那里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洛巧玥揉揉鼻子,还得感谢这个喷嚏啊。
她拍拍肩上的花瓣,一路小跑。
惜花殿外,马氏紧紧攥着袖子,焦急地来回踱步。
“大夫人!”洛巧玥迎了上去。
“你这丫头,光顾着和那贵人说话!”马氏抓着她又气又急,“你可知说错一句话都是要杀头,不光杀头,还要杀全家的头!”
“奴婢是想问夫人的下落。”洛巧玥不再多解释,悄悄道,“贵人说一会儿能见夫人。”
马氏这才放心:“当真?”
洛巧玥点点头,还要说什么,却被宫女打断:“请随奴来。”
惜花殿里,坐着杭州府有头脸的贵妇贵女。洛巧玥迅速地在人群中找寻申小菱的身影,始终不见。倒有两个眼熟的人。
李知府的夫人,也是宪台首座林桢文的侄女李林氏。传闻她在京城时痴迷音律,二十一岁才出嫁,下嫁给李常儒。洛巧玥随着申小菱见过她两次。
小将军夫人夏芸,洛巧玥也是跟着申小菱进出小将军府几次。夏芸来家里也曾见过。夏芸身旁的年轻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倒是不曾见过。
还有几名妇人,似乎也曾来过申家,找申小菱定制过玩偶。
马氏一个山野农妇出身的人,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合。只觉得眼前这些女人的衣衫冠带钗佩都是金灿灿的,有些扎眼。
虽与夏芸打过一次照面,马氏生怕她走过来与自己说话。她揉揉眼睛,偷偷借着袖子缝四处寻找,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熬到宴会结束。
宫人敲了两个鼓点,众妇人便止住寒暄,排成两列。
“宁妃娘娘到——”
一番虚礼之后,宁妃坐在殿上,笑容十分亲切:
“说起来,诸位都是本宫的乡亲,今日请大家来,不过是吃吃酒,叙叙旧。大家不必拘礼。”
众人又是一阵感谢之辞。
洛巧玥始终不见申小菱,心头惶惶不安。莫不是明王骗她?
这时来了一个宫女,带着进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申小菱与默娘。
“申夫人,你可是来迟了。”宁妃笑道。
申小菱跪拜在地:“请宁妃娘娘赎罪,这行宫实在是大,民妇不小心迷了路。”
“无妨,不用拘谨,入座便是。”宁妃抬了抬手。
申小菱站起身,见到夏芸,对她笑了笑。夏芸却十分反常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只偏过头与身边的少妇讲话。
马氏如释重负,攥着她的袖子:“你可还好?”
“不用担心,我好好的。”申小菱扫了一眼洛巧玥,她鲜少穿得如此花俏。
宫女们鱼贯而入上了佳肴美酒。申小菱却食之无味,她在等着主位上的那个人出招。
酒过一巡。“嘎——”地一声,有个人猛地站起来,椅子冒出一声怪响。那人捂着嘴匆匆忙忙地朝宁妃行了礼,便向外跑了出去。
夏芸赶忙起身跪在地上:“宁妃娘娘赎罪,表妹她——”
宁妃笑道:“可是有喜了?”
“回娘娘话,已有三个多月了,却还有些害喜。”夏芸道。
“可需要传御医瞧瞧?”宁妃问道。
夏芸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又惊觉自己失礼,连忙又道:“谢娘娘恩典,表妹她无妨的。”
申小菱皱了眉头,夏芸,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