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相面

酒过三巡。

宫人们撤了油腻的菜碟碗筷,又进上一盏冰糖炖的金丝燕儿窝。

看到用青瓷高脚盏中的燕儿窝,夏芸不禁想起那次去申家,申小菱还在养伤。

彼时,时逢酷暑,申小菱让丫头端来的也是冰糖金丝燕儿窝。汤里撒了两片糖渍桃花花瓣,除了清甜,还有一丝桃花的香气,格外的清雅。

用的是翠碧琉璃高脚盏。琉璃比不上青瓷金贵,却在阳光之下更加流光溢彩,还配了一把金柄镂空荷花玉匙,甚是精致。

临走时,她还送了自己一套琉璃盏......

夏芸一脸愁云,只拿着汤匙不曾入口。身旁的杜氏刻意清了清嗓子,才将她拉回神。

宁妃也不计较,她再瞟了一眼娇嫩似花的洛巧玥。

情不自禁地说道:“申氏真是好眼光啊。”

怎么又找自己了?申小菱放下调羹,问道:“不知娘娘说的是何事?”

“本宫见你带的丫头容貌气度甚是不俗,上前来,让本宫瞧瞧。”宁妃笑着说道。

申小菱刻意转身拉了拉默娘:“去吧。别忘了教你的礼节。”

宁妃皱了皱眉旋即又松开,玉手轻轻一点:“本宫说的是那一个。”

洛巧玥知道宁妃指的是自己,正要出去。

申小菱站起了身,定定看向洛巧玥:“去吧,别忘了教你的礼节。”

洛巧玥走至殿前,叩拜行了大礼:“奴婢罗曼恭祝娘娘福体安康。”

她为何自称罗曼?

申小菱看向大姐马氏,马氏蠕动着嘴唇说:刚遇到一个男贵人。

男贵人?这行宫里的男贵人只有明王了。

洛巧玥绝非攀龙附凤的女子,穿成这样,是谁给她出的主意?薛石隐?是何用意?

宁妃勾勾手指。

梅朵冷声道:“你上前来。”

洛巧玥向前走了两步。又跪下了。

梅朵再道:“再上前来。”

洛巧玥又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梅朵待她跪下,又道:“再上前来。”

洛巧玥再跪再起又再向前走了几步。

殿堂之内,皆是深闺妇人,人人噤若寒蝉。她们深知这是婆家折磨新妇的第一招。

却不知这漂亮的小丫头因何得罪了宁妃。刚才听宁妃的语气,似乎也是第一次见,怎就要人三拜九叩。

待洛巧玥跪在宁妃眼前。梅朵便不再说话。

申小菱正要询问,被默娘一把按住:“别慌。”

宁妃笑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洛巧玥敛目抬头,露出姣好的面容。

端详了又端详。宁妃才笑道:“是个不错的。”又问道:“年纪多大?”

“回娘娘话,奴婢刚满十七。”

宁妃点点头:“声音也不错。年纪也蛮好。可许了人家?”

申小菱越听越心惊,宁妃这是要做什么?慌站起来道:“回娘娘话,这丫头已配人了。”

宁妃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无需慌张,本宫不夺人所爱。”

“来,上前来。”宁妃向洛巧玥招招手。

洛巧玥跪着再次向前移动了几步。

宁妃取下腕间的紫玉镯子,递给了梅朵。

梅朵一惊,正要说话,被宁妃用眼神制止,方接过紫玉镯子,送到洛巧玥面前冷冰冰地说道:“娘娘说你甚合眼缘,这镯子便赏你了。”

洛巧玥双手过头,接过镯子,磕头谢赏。

“既然送你了,便戴上吧。”宁妃笑道。

洛巧玥道:“娘娘所赐实在贵重至极,奴婢芥身草命,不敢佩戴,奴婢必供奉在家中。每日磕头谢恩。”

梅朵叱道:“娘娘让你戴,便戴上。”

“是。”洛巧玥只得戴在手腕上。再次谢恩。

宁妃揉揉额头,道:“诸位不妨随本宫逛逛园子,消消食去。”

梅朵上前搀扶,替其披上白狐披风,众人尾随其后。刚出惜花殿,有宫人来报,说绣衣指挥使带了几名绣使来了,有紧急公务。

萧伯鸾远远看见一群妇人站在殿前,不敢妄动。

得了宁妃允许才上前。很快就在人群中看见了申小菱和默娘。眸光一敛,大步向前。

“萧指挥使有何急事?”宁妃问。

“卑职手中有几幅画像,正全城逐家逐户地辨认,只差了各位参加宴会的贵客。”

“大胆!”梅朵怒斥,“你把此处当做什么了?娘娘正在宴饮,你竟到这里来问案!”

萧指挥使半跪在地道:“此案关系娘娘安危,还请娘娘恕罪。”

“罢了,不过是看看人像,本宫不也看过吗?梅朵,去将画像拿来。”宁妃走回殿中,“让大家认认,也就罢了。”

梅朵招呼两名宫人展开画像,自己回殿中侍奉宁妃。

萧伯鸾道:“请大家一一辨认,可识得画中人?”

众人看过,摇摇头说不认识。

宫人走到申小菱面前。申小菱见其中一人她认识,便说道:“此人正是那日在灵隐寺的刺客。”

萧伯鸾问:“你可知其姓甚名谁?”

申小菱目光落在萧伯鸾的脸上:“回指挥使大人的话,民妇不知。”

另一幅画像上是一名浓眉大眼,三十多岁的男子。

申小菱摇摇头道:“不认识。”

萧伯鸾又问默娘,默娘摇头。问到马氏:“你可认识此人?”

马氏一直瑟缩着,被迫睁开眼,看那画中人。

看完腿一软,瘫在地上。

“你可是认识此人?!”萧伯鸾拿过画像,再次堵在马氏眼前。

马氏眼泪流个不停。嘴唇也哆嗦起来。

申小菱蹲下问道:“大姐,这是何人?”

马氏一把抓过画像,双手剧烈地颤抖。又想说又想哭。

“大姐,你真的认识他吗?他是何人?”

马氏忽然跳起来,紧紧箍住萧伯鸾的手问道:“他......他......怎么了?”

“可......可是......犯了什么法?”

申小菱见她如此说,心头一慌,这人莫不是照儿的生父?

萧伯鸾道:“此人便是多日前死在长街之上的男子。”

马氏又紧张地问:“他——死了?”

“是的。”萧伯鸾点点头,”告诉我,他是谁?”

马氏一听画中人死了,手指一松,再次瘫坐在地上,抱着画像嚎啕大哭起来。

宁妃坐在殿中,接过梅朵呈上的滚烫的茶,捧在掌心。

这茶真烫,暖手,也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