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罗织

明王再传了一个人证。

待人走上堂来,申小菱震惊了。

是小将军夫人夏芸。

在行宫时,她曾“报恩”,还了自己在她生产时救了她一命的情。

那现在呢?要报仇?他们之间有仇吗?

申小菱总认为夏芸和自己还是有些情分的,虽谈不上姊妹,可毕竟谈话十分投机,性情也很契合。现如今对簿公堂,失落和失望,不知哪一个更甚。

夏芸感受到了申小菱的凝视,她顶住了脖子行礼,目不斜视地站在公堂之上。

“夏芸,本王请你来认一认,这画中女子,你可认得?”明王让人将画像递了过去。

夏芸双手捧着画像,辨认一番说道:“回殿下话,此女是堂上申氏的丫头,名叫丹儿。”

“夏芸,你何苦要陷害于我,她并非我的丫头,没有卖身契——”

“申氏,本王问案,不得随意插话,下次再犯,便要掌嘴了。”明王警告道。

申小菱自是咬紧牙关,不敢再出声。

“夏芸,你如何认识画中女子的?”

“回殿下,七月时,臣女听闻申氏外出受伤,因她曾帮助过臣女,便带着一些滋补的药物去探病。当时整个屋子里并不见其他丫头,只有这丹儿在一旁。”

“这丹儿可有什么可疑之处?”明王问道。

“个头虽不高但力大无比,轻而易举便将申氏从床上抱了下来,臣女见她是个练武的好面子,还与申氏开玩笑说要教她练些功夫。”夏芸说道。

“申氏,夏芸说得可对?”明王问道。

申小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芸,道:“小将军夫人所言句句属实,只一点,这丹儿并非申家的下人。民妇当时受了伤,正是听说她力气大,才临时请来的料理民妇起居的。此事,民妇家中上下三十余人皆可作证。请殿下明辨。”

明王一拍惊堂木:“申氏,还在狡辩!若她与你并不熟识,为何刚才不敢承认?证人指证了,你又推脱不熟。你推脱不熟,只有一个缘由——”

他缓了缓,势如破竹一般说出了整个计划:“你早就知道丹儿的真实身份!你就是鹤喙楼的人!”

申小菱道:“民妇冤枉——明明这些事都是点珍阁冯氏所为,她在府狱中服毒身亡,为的就是掩盖真相!”

明王打断她:“别急着喊冤。中秋那夜,这名叫钱六爷的刺客约小将军上船游湖,用的是点珍阁的船,紫云听见船底有声音,后来船边着了火,绣衣直使在西湖水下捉住这名叫丹儿的女贼,这女贼用鹤喙楼的毒药自毁容貌而死。钱六爷在火中跳湖逃逸,刺杀小将军失败,干脆转而直接刺杀宁妃娘娘!失败后又服毒自尽。冯氏在你面前自杀,为的不就是保护你?让人以为真凶已毙。”

申小菱抿了抿嘴。明王将脏水泼到鹤喙楼头上,是预料之中的。将自己扯上鹤喙楼倒是别致的想法。她偷偷瞥了一眼薛石隐和萧伯鸾,两人都缄口不语,显然也不意外。

她埋下头道:“民妇不服。民妇毫无杀人动机。无论是小将军,又或者是宁妃娘娘。民妇斗胆问一句明王殿下,您当真要给民妇安上一个莫须有之罪吗?”

“本王再请一个人来,叫你辩无可辩!”明王不怒反笑,“来人!”

衙役带上来了一名妇人,正是申氏的救命恩人马氏。

“大姐?”申小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马氏,不,应该称你马于氏,马军可是你丈夫?”明王问道。

马于氏站在一侧,腿不停地抖:“是.....是民妇的丈夫。”

“八年前他因何离了家?”

“民妇只记得说是要去外地剿匪。他一走便再未回来过。”马于氏说着,似乎又开始哭了起来。

“本王替你说清楚些,小将军八年前受命去会稽山剿匪平患,你丈夫便在他军中。剿匪之后,马军一直驻扎会稽山,以防匪徒余孽反扑。”明王用安慰的语气,继续说道,“此事,在军中有调度记录,马于氏,你也莫要怨他一直未能返家团聚。”

马于氏嚎啕大哭起来,哭到悲痛万分之处,掏出手绢捂住了脸。

“此处有一份调度令,半年前,马军便回了杭州。一直不敢露面。”明王甩出一个小册子。

马于氏抽抽搭搭地问:“为何不敢露面?”

“因他发现你身边有逃逸的匪徒首领之一,孙闯。此人穷凶极恶,又狡诈多端。竟在申家当库头。此事他曾禀告过小将军,小将军叫他不要声张,先调查清楚。”

申小菱的后背似有针扎一般发凉。明王今日是要将一切都串起来,罗织出自己的罪名。那再辩解也只是徒劳。

“申氏,孙闯何在?”明王问道。

知道孙闯被鹤喙楼杀掉的人只有萧伯鸾和薛石隐。告诉明王的,一定是萧伯鸾。

申小菱平静地看向萧伯鸾,再转眼看向明王,声音清冷得像冬日里的山涧:“回殿下,匪徒孙闯已死。”

“本王也将他骸骨找到了。”明王眯着眼睛,轻松地说着,“你可要看一眼?”

“不用了。孙闯如何死的,民妇记得十分清楚。”申小菱道:“那日民妇在城南仓库,他伙同几名库头将民妇与民妇的学生押在仓库中,后来民妇从窗户逃脱,孙闯等人带着刀追杀过来,民妇已经准备就死......”

明王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显然已经放弃了抵抗。他将腰间的玉坠子握在掌心,把玩起来:“谁救的你?”

“民妇不认识那兵器,黑漆漆的,发出奇怪的声音,孙闯便死了。”

“鹤喙楼有两样东西人人皆知。一是兵器鹤喙锥,出锥必见血,二是毒药,能腐骨噬肉。”

明王顿了顿,又对马于氏说道:“人证已指认钱六爷,是杀死你丈夫的凶手,用的便是鹤喙楼的毒药。”

马于氏用帕子捂着脸哭得头昏脑涨,根本不明白明王意有所指。

好一会才说道:“求明王殿下为民妇的丈夫,为申家平冤昭雪。”

明王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指着申小菱道:

“马于氏,凶手钱六爷的背后主使便是与你朝夕相伴的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