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鸾在纸上寥寥几笔便画出了鸟的模样。
“此鸟,名曰赤震,极难驯养。绣衣使者也不敢常用,非到紧要关头不用它传信。上一次,宁妃娘娘遇刺之事,便是用了这鸟传信,才能及时到达京城。”
“不知它从杭州飞到京城需要多少时日?”
“最多三日。”
“这么快!”申小菱瞠目:“我只知雨燕飞得极快,却从未听说过这种鸟,当真是稀奇。”
“雨燕?”薛石隐捕捉到这二字。
“对,就是一种燕子,算是我知道的飞得最快的鸟了,不知和这赤震比,谁更快一些。”
萧伯鸾却关心另一个紧要的事:“你是从何得知这鸟的?我们对外只说是养的老鹰。”
申小菱不答反问:“不萧大人可知芮国除了绣衣使者驯养此鸟,还有谁在驯养?”
“最有可能的就是宫里人。”萧伯鸾看向申小菱:“但这鸟除了我和皇帝,其他人近不得身,你在何处见到的?何时见到的。”
“这几个月在丁墨家出现过几次。”
“丁墨?”萧伯鸾看向薛石隐,“你又如何知道该来问我?”
“自然是银台司的消息。”
“既然银台司知道绣使养着赤震,怎会不知道丁墨家中这一只是谁养的。”
“银台司只是有文档记载,闽越之地有红腹巨鸟,曾进给宫中,但并未提及这鸟擅飞。若能飞得极快又能传信,给绣使是最合适不过了。”薛石隐直言不讳。
小聪明。萧伯鸾腹诽了一句。
“却不知谁还能养赤震......”申小菱喃喃自语。
“这鸟娇贵,难捕捉也极难伺候,遇到大雨便必死无疑。纵是皇帝亲自秘密驯养,也是只能活十之一二。不过,若是进献,难保别人没有。”萧伯鸾道。
薛石隐低声笑道:“萧大人何必这么谨慎,屋内就三人,不妨猜上一猜。丁墨家中那一只,是平王养的,还是蜀中那位养的?”
“薛大人自己不妨也猜一猜?”
申小菱不想猜,问萧伯鸾:“可有我芮国的舆图?”
又是舆图!她怎么就知道他手里有舆图?萧伯鸾推开二人,将墙上的古画取了下来,古画背面正是芮国舆图。
“蜀中只怕很难饲养。赤震怕雨水,蜀中本就潮湿多雨,如何训练送信呢?”申小菱凑在桌上看了看,纤纤指尖在纸上比划着:“你们再看,这鸟要飞出蜀地前往杭州,必然要穿过湖广一带,前几个月正是雨季,要穿过多雨之地,凶多吉少。”
如此说来,丁墨与平王有关。
萧薛二人相视了一眼,觉得这样推敲并不可靠。
见申小菱十分笃定的神情,萧伯鸾忍不住问道:“宫中派系繁杂,你如何确定是平王?”
申小菱本想将丁墨见面所谋之事说出来,又想到明王与萧伯鸾走得近,这事若走漏风声,自己借力之计也要化为泡影,便笑道:“我哪里就确定了?我只说丁墨的赤震不可能是从蜀中飞来。宫里的事,二位大人比我清楚。”
这小妮子明摆着是不信那姓萧的。薛石隐心头一乐。
萧伯鸾并不蠢:“丁墨的底细,我早已派人去查过。你不想知道?”
丁墨的底细谁没查过?明王没查过?鹤喙楼没查过?银台司难道查不到?薛石隐暗自嘲讽。
偏偏申小菱很有兴趣:“萧大人可是查到他有青梅也有竹马。不知他的青梅和竹马姓甚名谁,去了何处?”
萧伯鸾没料到申小菱也知道,瞥了一眼薛石隐,很可能是这小子用银台司去查的。
“丁墨有一个指了婚的青梅,名叫华英,这华英之父与丁家乃异性兄弟,但楫安帮没落之后,华英改嫁了闽地最大的商贾梁家次子梁世武。至于那个竹马,名叫杨易,之前一直在为楫安帮做事,三年前突然离开了楫安帮老宅。”
申小菱追问:“去了何处?”
“他改名杨鹏,进了京,在京城开了南北货铺子。”
“为何要改名?”
“不知。”萧伯鸾又摇摇头。
薛石隐补充了一句:“这杨鹏的铺子里曾经卖过你申家的玩偶。”
“自然是岑高带着那群小管事们弄去的。”申小菱勾勾嘴唇,半笑半怒,懒洋洋地问道:“说这些已于事无补,宁妃上元节省亲,你们有何安排?”
“那六张图还未找到。”萧伯鸾叹道,“钱六爷家中妻小已被明王灭了口。”
这么狠,还杀得无声无息。坊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海图比舆图更难到手,”薛石隐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道:“这图应该有纸质底稿,却不知是谁给的。”
“谁给的已不重要了,现在要弄明白的是,明王把这些图怎么安全带到船上去,掌舵之人应该会依图行船。”申小菱道。
三人又商量了些细节,见黎明将至,申小菱赶忙让薛石隐带着自己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默娘便背着包袱进了院。
又过了十日,正是上元节,宁妃启程回衢州的日子到了。
论制,省亲队伍要从行宫回到府衙,在府衙接受杭州官员跪拜,再从府衙出发坐车巡游一圈,接受百姓的跪拜后,才能前往衢州。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拖拖拉拉地到了府衙,已是下午。李知府带着官员行了叩拜大礼,又进献了丝绸刺绣玉器等物。
眼看天色已晚,若不赶紧出城,就只能在城中过夜,小将军赵丏在宁妃香车在请示,将巡城改为走一段茶马大道。宁妃自然应允。
李知府吸取教训,安排了一些自己人在沿路最里面,将百姓隔绝在人墙之外。
上元节遇宁妃省亲,算是杭州城的盛事。百姓们挑着各色灯笼聚集在路边,见宁妃的车辇来了,举着灯笼跪拜行礼。
申小菱戴着幂笠坐在老阳楼里,冷冷的注视着宁妃的队伍。
有意思。
她在白纱后浅抿了一口茶。
天都快黑了,小将军的队伍举着火把,皇卫队挑着灯。
独独宁妃车辇前后的宫人提着几盏宫灯不曾点亮。
是准备摸黑走夜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