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昆制止了明王。
“殿下,”樊昆挡住剑,低声劝慰:“殿下莫要遭了她的道,她一心求死,你若这样就把她杀了,难免落人口实。”
樊昆说的没有错。这样杀了她,父皇定然会觉得自己是在泄私愤。
明王深吸一口气,咣当一声,将剑扔在地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申小菱知道自己赌对了,继续诱敌深入:“我听闻这鹤喙楼的人身上藏着毒药,随时都能化作一滩水。殿下既然认定我是鹤喙楼的人,不怕我在极刑之下,自戕了?”
“你最好识时务一些。”樊昆对申小菱叱道:“抓住的那两名刺客押送回来之前,你先招,便是你的功劳,若他们先招,届时是死是活都由不得你了。”
又上前低声进言:“殿下,此案干系甚大,皇上就要来了,切莫因小失大。不妨给她一个晚上好好想想。”
明王心头一跳。
这话听起来似是在劝自己忍耐,不要轻易动用极刑。但实则又多了一层意思。
自从捡到那枚假兵符以后,事情发展看似对自己有利,却处处都变得更加被动了。抓住的刺客死了,父皇来杭之前,务必坐实她的鹤喙楼身份,这样钱六爷一案就板上钉钉了,一切都便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免受了一顿皮肉之苦的申小菱,被关进了大牢。
夜已深,狱卒们迷迷瞪瞪地靠在墙边摇着脑袋打瞌睡。
她靠在茅草垫子上闭眼假寐,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是生存还是毁灭,就看今晚了。
过了三更,有一道黑影慢慢地从墙角滑下,渐渐靠近了她的牢房。
来了!
一股烟吹过,申小菱耳朵微微一动。屏住呼吸,听见牢房里的其他人很快倒下。
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晚上用茅草和衣服布料搓成的草绳。
牢房的锁被打开,一只巨大的手从黑影中伸出,缓缓地袭来。
她在等待着最恰当的时机,必须一击必中,才能扭转乾坤。
苍白又纤细的脖子就这么歪着,引诱着那只手继续靠近。
果然。那只手猛地抓住她的脖子,像老鹰抓捕猎物一般,将她从地上拖起来,举在半空。
她强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歪着脑袋,假装被迷药迷晕。那黑影又伸出一只手,满是青筋的手指捏着一枚剔透的珠子。
珠子易破,那人十分小心的捻着,另一只手用力将她的嘴捏开,正要将珠子塞进去。
时机到了!
申小菱猛地甩出绳子,缠在黑影的手上。
黑影没料到她没有被晕倒,更没料到会被反击,手一松,将她扔在地上,毒珠也掉在地上,琉璃碎了一地,毒液四溅,冒出滋滋的浓烟。
黑影看了看被草绳缠住的双手,轻蔑地一笑,这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双手用力挣破草绳,却发现这草绳里面还有用布搓成的布条,十分结实。
申小菱满脑子都是老四在鹤喙楼学的防身步法。
这些不能用!
她甩甩头,用手扯着布条,戴着脚镣的脚略显笨拙地围着黑影转了一圈,试图将他捆住。
黑影有些恼了,使出蛮力,将这布条挣得粉碎。一把抓住申小菱,又取出一颗毒珠,要塞进她口中。
申小菱看向他身后,满眼欣喜:“萧大人!快救我!”
黑影转过头一看,空空如也,没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申小菱趁他转头,伸出两只手,紧紧掐住那只捏着毒珠的手,让毒珠在他掌中破裂。
毒液立时就冒了出来。黑影发出狂戾的低吼。他举起被毒液吞噬的右手,眼睁睁地看着毒液顺着手掌滑落到手臂,手臂的皮肤很快就被毒液啃噬得露出血红的肌肉。
他赶忙垂下手,右手保不住了,但现在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露出满是青筋的脸,怒目圆睁,咬着牙强忍住蚀骨之痛,用左手拔出匕首,狠狠扎向申小菱。
银光一闪,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顶在了她的面前,将匕首隔开。
终于来了!
赌的就是这个。
申小菱知道自己迎来了转机,也不怕误伤,只站在一旁观战。
长剑没有太多余的招式,直直挑向黑衣人的左肩,噗嗤一声,剑身穿透黑衣人的肩膀。将他钉在湿墙之上。
黑衣人见大势已去,抬起满是毒液的右手,想要将抹向自己的咽喉。
长剑又立马从肩头抽了出来,剑刃带着鲜红的血,将那只手砍落在地。再顺势一挥,将黑衣人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黑衣人挣扎不得,倒在地上。长剑的主人上前,端起黑衣人的脸,手指轻轻一捏,卸了黑衣人的下颌骨。
申小菱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拖着脚镣向前跪拜道:“多谢大人相救,敢问大人高姓大名,民妇回家定为您立一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祝祷。”
长剑主人并不说话。随手用黑衣人的衣裳擦了擦剑身的血。转身跨出了牢门,说道:“来人。将此人拖走。”
立马跑来两人,将黑衣人拖了出去。
又来了两人,将地上的毒珠碎壳尽数收集在一个琉璃盒子里。
长剑主人道:“给她换个牢房,严加看管。”
“是!”
申小菱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是活下来了。
长剑主人大步流星离开了府狱。进了府衙里的房间。
“启禀皇上,人救下来了。”
皇帝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一旁站着的何吉安问道:“蔡将军,那个人呢?”
“还活着。”长剑主人正是银甲卫统领蔡许将军。他双手呈上琉璃盒子,揭开盖子,“用的就是这个。一共两颗。”
何吉安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送到万勰帝的眼前。
万勰帝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看琉璃碎片。又阖上眼,半晌,才说道:“把银台司的行走薛石隐叫来。”
薛石隐经过银甲卫的搜身检查,脱了鞋,挽着蓝花布的包袱,走进了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离万勰帝如此之近。就在十步之遥,他却没有复仇的机会。
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蔡许,伏身叩拜。
“薛石隐——”何吉安将琉璃盒子递给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可认识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