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没说什么。
她早该想通的,早该他无所事事的时候,在他媳妇偷奸耍滑的时候就想通的。
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就不怪现实给她狠狠的一棒。
“你这几日若是住在这里,怕是不能安分。”傅鸢沉默一会儿,终究对薛母说道这个事实。
薛母颤巍巍走到一边,也不回答傅鸢的话,拿起被两人翻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重新叠好。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那会儿,知道我和老爷子吵架,他还会充当小和事佬,出歪点子。”
“有一回下大雨,他发高热,哪怕整张小脸都烧红了,他拉着我的手,说‘娘,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过一会就好了。’我那会儿多心疼这孩子。”
“再大一点,他爹说我惯着孩子,说他比不上他大哥,他不服气,硬是跟着他爹上山打猎,还被树枝刮了一个大口子,流了一路的血,要不是他大哥发现,他都要倒在山上了。”
“后来,他爹当了佃户,跟他大哥一起在庄稼地里干活,可勤快了,跟他大哥比赛谁干的活多呢。最后,他还赢了老大,老爷子都对他刮目相看。”
“你说,这人啊,怎么会变化这么快呢?”
薛母越说越伤心,一双浑浊的眼里溢满了泪水,只是浑浑噩噩的叠着衣服,像个木偶人一般。
傅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事情在她当道修的一百多年里也见了不少。
那会儿修炼的人还不多,大多数也是寻常的普通人家。她每次下山去历练,都能看到不孝儿孙在家里作威作福,欺负大的,打压小的。
有的父母溺爱孩子,活生生被打死的也不在少数,更别提逼着老人给钱给粮的。
薛母叠好衣服后,终究跟傅鸢回了家。
傅母刚把孩子哄睡了,就看见傅鸢把薛母背在肩上,把她放在了自己住的一间屋子。
“今日她家里出了点事,娘你要是觉得孤单,可以跟她一起睡,屋子里有两个床。”
还好她之前又去镇子里买了两床被子,不然还真的不够用。
傅母愕然,最终还是走了进去,跟薛婶子睡在了一起。
傅鸢回到自己的屋内,已经是戌时。
一轮圆月高挂在天上,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丝的嘈杂。
她就这么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辗转难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到了京城就玩的欢脱了。思索间,她坐了起来,靠在窗前,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那根白玉梅花簪,眸光有些悠远。
这狗男人,倒是蛮懂得她的喜好的,她向来不喜欢太过繁复的装饰物,这簪子,竟然有些爱不释手了。
“阿嚏!”
被傅鸢正在念叨的狗男人艰难的吃了晚饭,同样坐在窗前发呆。
今日便是中秋了,那女人肯定又给孩子们弄了一桌子好吃的,说不定连院子里的狗都有份。
本来说进宫面圣后就离开,现在拖着这一身伤,连下床都是一件难事,更别提他娘派人日夜看守,他连跑都跑不了。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定然不会想他。那日离开的时候,她的表情里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只有他磨磨唧唧,难舍难分的。
还特地跑去青山村知会她一声,连个反应也没有。
等他伤好了,定要回去打她个措手不及。
“圆盘”还挂在天上,两个不同的人在同一时刻,抬起了头,对着天空,思念着心上人。
......
第二日一早,傅鸢刚把薛越送去学堂,回来就看见自家门口鬼鬼祟祟围了不少人。
“听说了没有,这傅娘子把薛婶子请到家里吃饭,晚上竟然直接不让人回去了,你说说,这算是什么事?”
“真的假的?没事干把自己婆婆锁在家里,平白给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听说是薛婶子把薛木的抚恤金捏在手里,傅娘子三番两次问她要,她不给,现在在这逼她呢!”
“是真的,我亲口听她二儿媳妇说的,她儿子也在那里。”
“想不到这人这么贪心,有了大房子不够,还想要吞了薛木的抚恤金!这薛婶子真是倒了血霉,摊上个这样的儿媳妇。”
“可不是?难为薛婶子一把年纪还要折腾来折腾去。要是一会儿见不着人,一定得为薛婶子讨个公道。”
傅鸢就站在拐角处,听着这群所谓的圣人,守在她的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人的劣根性在于,明明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伪,偏偏要充当悬壶济世的菩萨,自以为是又愚蠢至极。
就连那日劝架的老好人牛婶子,也身处其中,表情说不出的失望与愤恨。
“多谢各位这么关心我薛家的事,本来我夫妻二人也并不想麻烦大家,实在是我嫂子可恶至极,不把婆婆放在眼里,我夫妻二人与我娘住的近,这些年来都是我们俩照顾我娘。不曾想嫂子她得了抚恤金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把娘强硬的带到她家里。索要不成,就强迫她。”
不知何时,薛庆从另一旁走了过来,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诉说自己的委屈,
“薛二你别别难过,今日我们大伙儿都在呢,这些年都是你们照顾薛婶子,咱们都看在眼里。”
“对!薛庆兄弟,不能让那样心思歹毒的妇人住在咱们青山村,到时候她若是不把薛婶子交出来,咱们把她的房子都给砸了。”
虽然平时薛庆两口子时不时的顺水摸鱼,但是养了自己的老娘这么多年,从来不喊苦喊累的,到底不是个心肠黑透的烂人。
傅鸢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站在人群最中间表演,实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他是真的不怕自己把薛婶子带出来,向大伙儿说明真相?
难道就为了那几十两银子,能连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
“谢谢大伙儿的好意,我只想把我娘带出来。那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娘,我哪能忍心看嫂子这么对待她。”
薛庆也不说别的,只表现自己的拳拳孝心,人群中不少人唉声叹气,可怜薛婶子摊上了这么一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