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把孙儿薛顺带到正堂,走到门口又踌躇起来,他现在身上还着一件单薄的汗衫,里面一个长袖,浑身的泥点子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虽已是深秋,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她怕...弄脏了傅鸢的新院子。
五岁的小孩儿被她牵在手上,也不哭也不闹的,一双眼睛这儿看看,那儿瞅瞅,也不吭声,只是悄悄的把手背在身后,来回扣着手中的泥巴。
“南房内已经放好了热水,你带着顺子去里头洗洗。这当娘的也不知道怎么照顾的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正在犹豫间,冯婶子牵着薛念念从外头走了进来,对薛婶子说道。心想这薛大家的到底是心细的人,早在刚刚就做好了把孩子接进来的打算。
她要是有了孙子,巴不得放在手心里疼着,给他吃好喝好的,哪里会受这样的罪。
“娘,刚刚那个是不是那两个坏人的儿子啊?”
傅鸢回神,摸了摸小丫头的软发,“你应当唤他声哥哥。”
小念念撇了撇嘴,眼中虽然还带着不服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这也算是薛木死后,薛家唯一的后了,薛母能在此时幡然醒悟,知道好好抚养后代,也算是给薛家留了个后路。
“哎~这孩子也是个可怜见儿的,摊上个不着调的爹娘,以后也有的愁。”看着祖孙俩慢慢走远的背影,冯婶子幽幽叹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心疼。
前些年薛父尚在的时候,还能稍微管着点,现在他一不在了,薛母这些年也有些糊里糊涂,不知不觉薛庆就走了歪路。
傅鸢心里没想这么多,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怕傅母伤心,才好心帮了一把,她才不会承认,是看那对祖孙可怜,才去收拾那薛庆两口子。
再说了,薛庆也并非走了歪路,骨子里的劣根性而已。如果没有这几十两银子,以后还会有别的事情来看出一个人的好坏。只是恰好这笔抚恤金,给了他们满足贪婪私心的机会罢了。
祖孙俩只在傅鸢家里待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任凭傅母说破了嘴皮子,愣是不愿意留下来,说是给傅鸢添麻烦。
就连薛念念也跟小薛顺熟悉起来,拉着他的手不愿意让他离开。被薛越看见,皱着眉头,小脸儿崩的紧紧的,把小姑娘的手不着痕迹拉到自己怀里,“念念乖,他下次还会过来玩的,下次还能在见到。”
小姑娘委屈巴巴,依旧扭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小伙伴,想要从哥哥手里挣脱开来,也不知道哥哥平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手劲儿却是出奇的大,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是没能打开那双钳着她的手。
于是,不开心的小念念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搭理薛越,吃饭不给他好脸色,练武的时候也不甘示弱,非要比他多练一盏茶的功夫,看的傅鸢一脸哭笑不得。
平时让这丫头多练武,她哼哼唧唧能给你找出一百零八个拒绝的理由,现在为了跟自家哥哥争一口气,也能咬咬牙坚持下来了,她是不是还得让越越跟她多吵吵架?
由于赵澜清之前在傅鸢面前教过薛越功夫,薛越索性也就不在娘跟前遮遮掩掩了,跟着自家妹妹一起,一天练一到两个时辰。
只是薛钟这段时间有些怪怪的,每次回来后对着傅鸢是欲言又止,偏偏傅鸢下定决心跟他好好说话的时候,他又遮遮掩掩打马虎眼过去了。
每次傅鸢给朱大夫送药的时候,要么在她身边一声不吭,要么干脆就躲着她,面也不见,甚至面对平常爱吃的糖葫芦糕点也再三犹豫。
久而久之,连朱大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傅鸢又一次送草药之际,把她偷偷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问她什么情况。
“你这是虐待自家孩子了?为啥他这段时间对你躲躲闪闪的?”
傅鸢扶额,“我难道长了一张恶毒后娘的脸?”我看起来长的像是会虐待孩子的人吗?
说起来她也想知道自家崽子受了什么邪,好端端的躲着她干嘛,她又不能打他骂他的。
另一边,薛钟穿着外婆给缝制的新衣裳,拉着薛越,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贼兮兮的左瞧瞧,右看看。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整个人身上写着“我有秘密”四个大字。
再反复确定完身边除了自家弟弟没有别的人后,又往薛越身边挪了挪。
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薛越,“越弟,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儿不太正常!”
薛越嘴角微抽,脑门儿划过一道黑线,心想我的傻兄长,你这是第一天认识你自己吗?
见薛越一脸复杂的点了点头,他反而觉得不对劲了,仔细咂摸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跟别人不一样。”
薛越嘴角抽搐的的更厉害了,嗯对,兄长你说的对,你的确和别人不一样。
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还是有点歧义后,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好像记得上一辈子的事。”
对面的小人儿这才收起了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坐直了身体,静静看着薛钟。
“我这几天总是梦到,有人叫我小世子,还有一堆丫鬟小厮跟着我,对我可好了。”
“还有一个长得可好看的大叔叫我钟儿,抱着我玩儿。”
“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当官的,不然你说我哪里有这种待遇。”小崽子说着说着就兴奋了,恨不得跟弟弟仔细描述梦里的一草一木。
但是又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又变的失落起来,整个人瞬间无精打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到后面儿,他们都死了,我肯定也死了,我上辈子的娘对我可好了,临死前还让我快跑,跑远远的,搞的我一看到娘就不由自主想起她。”
后面这个娘,不用他说,薛越也知道说的是傅鸢。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自己经常做到的梦,时不时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好似自己又在梦中走了一遭。
“之前我还跟你说我以为那是我的亲生母亲呢,现在一看到自己的结局是死翘翘,我这才知道,那原来是我的上辈子,我竟然还做过世子呢,是不是个年纪最小的当官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