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薛钟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迅速换了个表情,抬头眼巴巴的看着等他答案的娘亲,干巴巴笑笑。
“那什么...顺弟还在那边儿睡着呢,我不过去,我去他那边儿看看,我就不进...”
“哎哎哎!!娘你别拽我啊,我不进去!”
“我困了都,我得去睡觉了...”
“别揪耳朵,疼~”
傅鸢没有让他跑掉,连拖带拽的把薛钟也拖进了屋内,一起迎接身世的真相。她早在青山村的时候就知道了始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薛钟这孩子始终不记得真相,但是如果薛越知道的话,是不是当年的惨案也能被揭开,如此也能告慰瑞王一家的在天之灵。
倒是赵澜清这男人,着实让她高看一眼。在最初的时候就开始挖坑给这两个小崽子跳呢,薛越心眼再多,也斗不过一个大他十几岁的男人。
经薛钟这么一提醒,她想起来那个被阴差阳错带过来的孩子薛顺,抬脚离开了院子。
偌大的屋子里,烛光摇曳,倒映出男人高大的烛影。
“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世,甚至...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
赵澜清笃定的开口,目光略过薛越,悠远的看着明暗不定的烛光。
薛越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点了点头。
傅鸢刚踏进另一个院子,就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石阶前,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袍,双手规规矩矩的搭载两条膝盖上,眼神木然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没有收敛气息,刚一走进薛顺,就被他发觉。
等他转过头来,傅鸢才察觉到他的变化。
几天不见,这孩子比在青山村的时候更瘦了。原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脸蛋现在更是凹陷了几分,看上去比京街乞讨的乞丐还要虚弱瘦小。仔细看去,这衣服其实并没有过长过大,而是正合适的长度,只是因着他过于瘦削,没有多余的肉将衣服撑起来,像是木杆上挂着一件衣服,冷风拂面,衣摆就会看出明显的皱褶。
她想了想刚刚见到的几个孩子,只是稍微掉了几斤肉,她便心疼的无以复加。到了薛顺面前才知道,这来京一行,这孩子受了多大的罪。
离薛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傅鸢停了下来。对上他打量的目光,没有多余的动作,任由他仔细辨认。
他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眸光亮了亮,眼神怯怯,小声的喊了声伯娘。
由于太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沙哑而虚弱。
傅鸢将他拉起来,触碰到他冻的没有知觉的小手,比脚下的雪还要寒凉,心里五味杂陈。
薛顺没有摊上一对好的爹娘,跟自己的奶奶相依为命,却因为不小心牵扯到几个孩子的麻烦,被牵连带到京城。她实在无法开口,告诉他薛母已经横死的真相。
“为何在外面坐着,不冷么?”
他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傅鸢,像是不可置信,又有些含蓄的惊喜。
“睡着了,在等他们,回来。”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傅鸢确实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在屋里等着。”
傅鸢将他带到屋中,又在柜子里找到一件外衫,披在薛顺身上。
“你要走么?咱们是要回青山村了么?”
小小的一个团子,不懂大人复杂的计谋,见到了熟悉的亲人,就想要回到熟悉的地方。
傅鸢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给他整理了下衣服,想了想,还是牵着他走去了房门。
她本来想让他在屋里等着,她去找点儿吃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挨冻了多久,吃点热食,才能暖暖身子。
但是对上那双眼巴巴瞧着她的眸子,她又犹豫了。思来想去,就把他一同带到了厨房。
热水煮沸,面条下锅,又瞧见箩筐里还有几个零零散散放着的鸡蛋,又放了两个蛋进去。滚烫的热水包裹,鸡蛋很快凝固,吹弹可破的莹白裹着蛋黄,漂浮在热汤上,慢慢滚动着。
这一切薛顺都没有看见,他蹲在炉灶旁边,看着里面烈烈燃烧的火苗,圆溜溜的眼睛中照耀出明媚的光芒,脸色也比刚刚好看了很多,随着火舌的炙烤,两颊出现了两片紫红,显出几分孩子气。
火灭起锅,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被端到薛顺面前,傅鸢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三下五除二将碗中的面和鸡蛋全部吃下,心中悄悄叹了口气。
这孩子一心想要回家,回到他熟悉的地方,若是说在赵澜清来之前,她或许还能保证。但是现在赵澜清还在屋里,不知道跟两个孩子说了什么,无论如何,几个孩子的身份算是彻底藏不住了。
听薛越刚刚与看守之人的对话,这几人背后的主子身份未知,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牵扯到孩子的身份,她也难以保证。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站稳脚跟,给孩子们提供庇护。她来的时候虽走的匆忙,好在一直习惯把银票放在空间里,在抚风镇将近半年的经营,也有不少积蓄。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大沉,傅鸢才见到几个人从里面出来。
薛钟眼眶红红,明显有哭过的痕迹,见到傅鸢向他走来,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将鼻涕吸了回去。
小丫头明显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被赵澜清抱在怀里,向对面的女子伸出双手,索求抱抱。
傅鸢呼吸一窒,将人接了过来。
刚刚应该把小丫头带出去的,不过才四五岁的孩童。这些残酷的真相,哪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看着我作甚?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了吗?”
见薛钟一直盯着自己,却不像往常一般,娘亲娘亲的叫着,傅鸢强压下心中的酸楚,问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几个孩子会如何看自己,虽然一开始有过不养的想法,后来下定决心养了这几个孩子,她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也从不曾拘着每一个孩子,她问心无愧。
向来嬉皮笑脸的薛钟第一次没有回应傅鸢,而是保持沉默,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撩衣摆,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面前的女人,径直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