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骏马重重砸落河面,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好在河水较浅,仅淹到马肚子的位置。它们不用主人催促,昂着头趟过湍急浑浊的河水,奋力冲向对面的河岸。
傅惊涛不是第一次跟杀手打交道,料定对方在桥头设有陷阱,当然不愿自投罗网。他眼下腹背受敌,万万耽误不起时间,要化被动为主动,尽快突破阻截。
众杀手本以为封锁石桥足矣,不料人家直接跃马过河,登时在风雨中凌乱了。那为首的杀手眼眸喷火,怒喝道:“别让他溜了!”说着提气一纵首先落下桥面,率领其余杀手沿河岸飞奔。
傅惊涛冷冷地望着他们,大脑高速运转,推演每一个杀手的速度、角度及姿态,勾勒出一道道虚拟的运动轨迹。他试着拉了拉湿润的弓弦,右手同时扣紧三支羽箭,蓦地拧腰抬手,嗖的三箭齐发!
锋利的箭矢齐头并进,剖开阻路的雨滴,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像是死神的呼唤,令四周温度骤降。
嗖嗖嗖!傅惊涛手速提升至极限,几乎不停顿地把一壶箭射空。由于事起仓促,众杀手扑击的速度快慢不一,无法形成阵型相互掩护,在移动过程中到处是破绽。傅惊涛岂会错过这等良机?他可是有的放矢,绝非不着调的乱射一通,箭方离弦便锁定目标,杀意如雪。
箭雨势如奔雷,寒芒催魂夺命。
众杀手不论位置远近高低,这一刻都心脏紧缩,寒毛倒立,如同被死神无情地凝视,又像是一只落入冰窟的青蛙,四肢百骸几欲冻结。在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整个世界都被利箭占据!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箭术,让人无处可逃,心生绝望。要知道双方的距离不过二三十步,能留给众杀手多少反应的时间?他们下意识地挥动兵器格挡,纯粹是垂死挣扎。
噗噗噗!箭矢落处,惨叫声惊天动地。劲道十足的箭矢穿透了人体,带出无数的血肉碎屑,如一朵朵妖艳的血花盛放。但见有四五人浑身瘫软,骨碌碌地滚下了河堤,被水流裹挟冲走。
那为首的杀手左肩中了一箭,伤口血流如注,气息浑浊,啵的一脚踩进污泥里。傅惊涛做势张弓再射,吓得他舞刀踉跄倒退,砰的撞到了同伴身上,一起摔做滚地葫芦。
傅惊涛大笑,策马冲上河岸,河水哗啦啦地泼洒一地。这回他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就是要出其不意地打垮对手。
李继恒由头至尾看了他发箭破敌的过程,心神无比震撼,衷心叹服道:“傅兄箭术出神入化,堪称当世第一!”
傅惊涛道:“想学吗?我教你!”
幸福骤然砸到脑袋上,李继恒愣了一愣,失声道:“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箭术难学难精,欲成为一流箭手更是难如登天。大宋、南唐、西蜀等国的军队,对出色的弓箭手均极为优待,凭借一手顶尖箭术而得以出任统军大将的比比皆是。故而擅射者极少泄露自己的箭术秘诀,往往是父子相传,外姓之人根本没机会一窥门径。李继恒的箭术仅算是入门,距离一流水准差距尚远。
傅惊涛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继恒喜不自胜,只觉比三伏天痛饮冰镇果汁还要舒爽,傻笑道:“那我是不是要改口称你为‘师父’?”
傅惊涛没好气道:“皇上是你的师兄,我怎够资格当你的师父?你小子想害死我吗?”赵匡胤的便宜岂是随便占的?莫要图一时爽快而贻误终生!
李继恒立即改口道:“那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傅惊涛沉声道:“契丹骑兵和蒙面杀手才是开始,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强敌,等你活着返回京城再考虑吧!”
李继恒心底一凛,周身气血奔流加速,滔滔战意如熔岩喷发,逼得飘落的雨水蒸发消散,大呼道:“李某在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哼,不知天高地厚!”
人影忽闪,道路上陡然出现四名并排的蒙面剑客。他们身躯挺拔如标枪,目光炯炯,无形的剑气连成一片拔地而起,像是一座千仞雪峰横亘在前方,猿猴难攀,飞鸟难越。
尖锐如针的剑意扑面而来,令跨下的骏马骚动不安。
傅惊涛一边安抚座骑,一边运劲喝道:“高承敏、金明珠,你凌波阁这算是正式撕破脸,与我轩辕门为敌吗?”
高承敏、金明珠被对方直接喝破行藏,心底暗惊,气势滑落,延绵无隙的剑气顿时起伏不定。凌波阁毕竟和轩辕门同属正道,即使有私怨也该秘密解决,岂能公开宣扬?何况这里是中原,一旦双方彻底翻脸,得到大宋全力支持的轩辕门将占据绝对优势。
高承敏寒声道:“废话少说,把头留下!”
“留你姥姥!”李继恒一按马背,借力飞上半空,双手握棍高擎向天,张口一声霹雳怒喝,铁棍搅动漫天的风雨,仿佛一头愤怒的蛟龙凝聚神力杀到,无数气流随着棍头移动奔突呼啸,势不可挡。
棍影砸落,狂风怒卷,万千雨滴加速射落。
这是将门秘传的盘龙棍法!
赵匡胤昔日凭此横扫禁军,无敌于天下,荣膺大宋第一猛将的称号,成为当之无愧的将门领袖,最终开国称帝。
高承敏等仰起头,凌厉的雨滴打进眼眶,视野模糊,本能地紧闭眼帘,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大骂:好一个狡猾可恶的家伙!仓啷啷长剑出鞘飞舞,四道白光齐射半空,纯凭感觉劈向铁棍。
棍如蛟龙盘绕,又岂是白光所能束缚的?下一刻,剑棍铿锵交触,叮叮当当!火星乱溅,动魄惊心。人影倏合即分,四名剑客倒飞开去,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守被一棍捣碎!
李继恒借力凌空一个筋斗,正好落到仍在奔跑的座骑背上,大笑道:“区区跳梁小丑,不自量力!”
两少年纵马一冲而过,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高承敏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睁开眼帘,死死盯着人马消失的方向,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蒙面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