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容在天勇营吃了一记闭门羹的消息,又在城里引发新一轮热议浪潮,几乎人人都在骂傅惊涛不识好歹。赵燕容乃大宋公主,实质上是代表了赵匡胤去考察新军训练情况,结果被拒之门外,岂不是很荒谬吗?这下群情汹涌,弹劾的奏折如雪花般飞进皇宫。
但天威难测,赵匡胤既未斥责群臣多事,也没有问罪傅惊涛的意思,所有的奏折仿佛石沉大海。一国之帝君,所谋所思非常人所能揣度。
朝堂上暂时维系平静的局面,市井江湖中却是暗流激荡。各国的探子和各门派势力的眼线汇聚东京,想法设法打听一切有用信息,酒楼赌场青楼的生意比过去火爆了许多。
这条清晨,乔装易容后的萧赤狼跟着五福盟帮众,押运大批生猪入城售卖,轻轻松松通过了盘查。卸完货物,天色方蒙蒙亮,集市上、街道上仅有零星的人影活动。
萧赤狼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去,径直来到汴河大街。此时晨曦初降,成千上万的楼宇沐浴着霞光,宽阔的大河蜿蜒流淌,水面上舟船往来,两岸垂柳依依,好一派祥和壮观的景象!不得不承认,开封确是当世第一大城,比起燕京、上京繁华十倍,宛如人间仙境。如果有朝一日击破宋军防线,把大辽战旗插上开封城头,方不枉此生!
萧赤狼故作悠闲地走走停停,用石子在墙角、树皮上悄悄刻画出十余个星形符号及箭头,末了信步走入一间粥铺落座,点上肉粥、烧饼、凉拌酱肉和一壶酒,望着窗外的河景慢慢享用。
转眼天色大亮,城市重新恢复了活力与喧闹。
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商人急匆匆走进粥铺,环视一眼,貌似不经意地坐到萧赤狼身边,手指有规律地轻敲桌面,大声道:“老板,来一碗羊肉粥、四个烧饼,俺急着做生意呢!”
“好咧,您稍等!”
萧赤狼和那中年商人目光一触,隐蔽地比划了一个手势。那中年商人神色微震,趁人不注意蘸了点酒水,飞快地在桌上写了几个字。萧赤狼眼帘微垂,面无表情地继续饮酒。
两人吃完东西,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一前一后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间位置偏僻的客栈。
客栈位于小巷末尾,门外长着一棵高大的香樟树,门窗斑驳脱漆,青黑色的招牌缺了一角,店里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几个客人,成群的苍蝇在嗡嗡飞舞。萧赤狼一现身,正在打瞌睡的掌柜及伙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神刹时变得锐利如剑。萧赤狼做了个手势,掌柜等人又惊又喜,恭恭敬敬地将他请到后院厢房。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契丹狼盟新设立的秘密据点之一了。掌柜、伙计、伙夫、厨娘乃至住店的旅客全是契丹人假扮,原先客栈里的那些人早已被杀掉掩埋在地底了。
萧赤狼皱眉道:“我们现在城里有多少人手?”
那中年商人道:“收到王子失踪的消息后,老王爷十分着急,派了五百余人分批南下。据我所知,约有二百多名兄弟已混入了开封城,通过各种渠道寻找王子你的下落,其余的则潜伏在城外负责接应。幸好天神保佑,王子安然无恙!”
萧赤狼乃狼盟的主心骨,无可替代,一旦他发生意外,那么狼盟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众契丹密探纷纷道:“王子,宋人势大,咱们出城避一避吧!”“老王爷曾交代,一找到你便即刻返回燕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萧赤狼这次行动大败亏输,差点连自家性命都丢掉了,以他高傲自负的性格,如何肯像丧家犬般夹着尾巴离去?每每想到傅惊涛的风光荣耀,心中的忌恨妒火宛如熔岩喷发,灼烧得他几乎窒息。怫然不悦道:“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挥我做这做那了?”
众密探吓得一哆嗦,紧紧闭上嘴巴。
萧赤狼冷冷道:“别忘了,狼盟为何而存在!我们是大辽的獠牙利爪,是契丹的夺命毒箭,是杀人如麻的尖刀!赵宋强盛则必然北伐,抢夺燕云要地,可谓是我大辽国的心腹大患。我们得主动出击,刺杀赵宋的名将大臣,鼓动地方州府叛乱自立,收买唯利是图的帮派宗族。如果此时匆忙撤走,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他顿了一顿,拳头捏得嘎嘣作响:“何况赵宋编练的新军马上就要正式亮相了。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傅惊涛栽跟头,看到新军惨败收场!”
话音方落,斜上方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不留意的话极易忽略。
萧赤狼心底一凛,双足一跺穿窗而出,如幽灵般掠上了屋脊。只见一位瘦小如猴的汉子正半蹲在瓦面上,目光闪烁,流露出几分惊讶。双方骤然照面,那汉子果断地掀起大片屋瓦,跟着转身便逃。
“站住!”萧赤狼暴喝声中挥掌便拍,飞起的屋瓦砰然碎裂,掌力到处,数不清的碎片咻咻反向射出,如无数毒蜂扎向那汉子的后背。
哎呀!噗通!
那汉子在半空中避无可避,背心四肢皆被割得鲜血淋漓,立时失控坠地。众契丹密探迅速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他死死按住。
萧赤狼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的?”尽管他一再小心防备,行踪仍然败露了,不禁后脊骨生寒,严重怀疑遭到了手下出卖。
那汉子一边竭力挣扎,一边嘶声大骂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契丹人,妄图破坏我大宋安宁,统统不得好死!”
萧赤狼追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其他同伙呢?”
那汉子啐了一口:“想知道么?大爷我偏不告诉你!”
萧赤狼缓缓道:“再不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我就剁了你的脑袋!”
那汉子大笑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你吓唬谁呢?大爷我是顶天立地的汉家男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赤狼知道很难撬开这种硬骨头的嘴,当务之急是赶紧转移,别让人堵住了门口,喝道:“杀了!”
“是!”
刀光一闪,利刃噗的插入那汉子心口,绞断了其生机。
有时候,生与死仅仅相差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