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公在朝堂上的分量不轻，再加上这回选秀的操办人又是文国公，所以大大小小的管事们心里都有数。
对上这位国公府送进宫来的表小姐，大家多少该给些照拂。
那被嬷嬷罚出宫的秀女惨白着脸，拼命挣扎，死活不肯离开顺贞殿。
两位小太监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真下狠手。
拉拉扯扯的场面闹得颇有些难看。
先前带吴府千金去审看的小太监也回来了。
他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殿里的闹腾似的，一张白净的脸只是对着掌事嬷嬷微微点了下头，细声道：“朱嬷嬷，轮到第二位秀女了。”
朱嬷嬷扑了粉的老脸上瞬间划过一丝难堪，她们几位老嬷嬷素日里不对付，如今好不容易逮着选秀的好机会想大显身手，好叫上头瞧瞧自个的本事。
上了年岁的老人了，日后还不知道能领到多少像样的差事呢。
选秀一向是油水最足，嬷嬷们挣破脑袋都想得来的好差事。
先不说万一和哪位能飞黄腾达的小主结下交情，单单是宫里宫外那些大人娘娘们的打点，都能叫这群老家伙捞到不少好处。
这领路的小太监名叫孟程，正巧是主殿里孟嬷嬷认下的义子。
孟程铁定会把偏殿的事告诉他义母！
选秀才刚刚开始，朱嬷嬷可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柄。
她三两步上前，亲自扬手给了那秀女一个大耳刮子，竟直接将那秀女给扇倒在了地上。
偏殿里响起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她们这二十八位秀女，绝大多数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千金。
极少数像苏婉这样，那也是和权贵顶流沾亲带故的。
同是娇女，谁能想到进了宫，随便一个掌事嬷嬷都能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趁那秀女被扇蒙了的空档，小太监接收到朱嬷嬷的眼神警告，忙不迭拖着人迅速离开了。
朱嬷嬷阴着老脸，再度高声开口：“第一轮审看都没结束呢，别以为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了！这宫里是最讲规矩的地方，谁要是再出幺蛾子，别怪嬷嬷我翻脸无情！”
“嬷嬷说的是，嬷嬷放心，我等定会谨言慎行。”
唰！
几十双眼睛同时射向了说话之人。
苏婉亦是看了过去，这一看眼里的笑意就没止住，谢府二小姐——谢丽丽！
谢丽丽一身娇俏可人的鹅黄色裙衫，发髻上用了整套的玛瑙头面，连带着腰带都绣上了和玛瑙同色的百花图样。
她嗓音甜美软糯，对着朱嬷嬷礼数周到，讨好之意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叫人看轻。
朱嬷嬷果真仔细打量了谢丽丽好几眼，良久才赞了一句，“不愧是谢府出来的姑娘。”
这便算是留下初步好印象了。
孟程脸色还是没变，转身对着排在第二位的张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小姐的父亲张彪正是京卫营的提督内臣。
张小姐乃张府的庶女，虽是庶女但一直以来都由张夫人养育教导。
那张夫人身子不好，不能生育，无奈之下给丈夫纳了两门妾室。
妾室倒是争气，一个生下了张小姐，另一个则生了个儿子。
一儿一女凑齐，张彪立即给妾室们灌了绝育汤，并把一儿一女都抱到了正房，由嫡母亲自教养。
张府的那些事在京城权贵之间都称不上秘密。
夫人们都嫉妒张夫人有那般为她着想的夫君，而男子们则不一样了，他们对张彪的行径嗤之以鼻，觉得张大人就是个怕媳妇的软柿子！
这张曼曼生了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庞，偏偏眉眼间又带着一股武将的英气。
苏婉忍不住瞧了她好几眼，真人比画像还要美上几分呢。
这一次，张曼曼走后，偏殿里再也没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秀女们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一个个都拿出了最好的仪态，一秒钟的懒都不敢偷。
明明偏殿里备好了座椅瓜果茶水，但没有一人坐下享用的。
那先前主动说话的谢丽丽，此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静站如一棵松。
突然，一片寂静中响起了茶盏相碰的细微声响。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位身穿湖蓝色衣裙的秀女大大方方坐在了太师椅上，怡然自得地喝起了茶。
有眼尖的立马认出了苏婉的身份，那不就是排在第三位的文国公府的小姐吗？
虽然不是嫡系的，但这次的选秀，陛下可是全权交给了文国公操持。
这文国公府的小姐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众人眼里的艳羡止也止不住，但无人敢上前攀谈或者制止。
甚至等孟程小太监回来的时候，他素来平静无波的脸色微微有了一丝异样，竟是立在一边等苏婉将那蜜桔都剥完吃净了才躬身道：“苏姑娘，请吧。”
苏婉不急不缓，认真掏出绣帕将指尖都擦净了，才起身跟着孟程离开。
谢丽丽盯着苏婉的眼神若有所思。
不过，苏婉并不在意。
据陈四交代的，谢丽丽不过是从她爹那里偶然得知，陛下在京郊藏了个美娇娘的消息。
至于她的真实身份，除了范晴等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孟程领着苏婉踏进了正殿。
这正殿的面积比偏殿大了十几倍不止，此时都被纱幔做成了数个隔间。
每个隔间门口有宫女垂首候着，里头似乎坐着掌事嬷嬷。
苏婉看了进殿后，左手边的第一间隔间，抬步就要往里走，但却被孟程拦住了。
小太监露齿一笑，现出嘴边的两个小梨涡，“苏姑娘，咱往这边走。”
“嗯？”
苏婉表示疑惑，但聪明的没有多问，又转身跟上了孟程的步子。
孟程无视这一排排隔间，竟是直接走到了最里头的一间。
他对着苏婉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守在门口的大宫女也机灵，立马撩开帘子，躬身朝里禀报道：“嬷嬷，姑娘到了。”
苏婉走进去，门口的宫女和孟程没有跟进来，隔间里坐着的掌事嬷嬷就是对苏婉眨眼睛的那位。
她看到苏婉的人，立马站起身，对着苏婉行了个大礼，恭敬道：“老奴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
“嬷嬷快起身，不用行此大礼。”
孟嬷嬷却不让，依旧坚持把礼节做完，然后才笑眯眯地开口：“主子在这稍坐片刻，待时辰到了，孟程自会来带主子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