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风呆了就那么半秒钟。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立刻从好几级高的台阶上一跃而下,飞快地跑到城墙下。
城墙有十来米高,越靠得近了越能感受到那种耸立感。
陆流风没来得及想陆辞夜是怎么爬上去的,出口斜对面便是城墙门,这时候正开了一条缝,他想也没想就挤了出去。
门口的守卫看到陆流风吓了一跳:“陆指挥官?您在这儿干什么?”
墙外就是一片小树林,墙根下是一片灌木丛和草坪,此刻一眼扫过去空空如也,陆流风来回看了好几圈,才问守卫:“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儿子掉下来?”
守卫面面相觑,下意识看一眼城墙,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反问:“陆少爷么?他应该……不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吧。我们之前也没有看到过他从这里出入。”
被遗忘在原地的易星移停在台阶上,看了眼陆辞夜掉下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并不太担忧。
他慢悠悠地踱步到门外,陆流风正急的团团转。
“冷静点。”易星移提醒道。
“我怎么冷静啊,又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了。”陆流风有些慌,“不会又是那群——”
“不是。”易星移沉声打断了他。
“可——”陆流风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转瞬间就清醒过来,“对,不是。那群东西早就彻底死光了。”
“大概是触发了什么魔法阵。”易星移安慰了一句,“考核场周围的防御阵就是一个小型的星系系统,外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基本上不可能。”
陆流风反应过来,没安静一会儿,又开始来回转圈。
易星移知道这是他思考重大问题时的习惯,但还是没忍住:“你是准备把自己转成发动机,然后靠意念让你儿子回来吗?”
“我那么大个儿子都没了,就不能担心一下吗?!”陆流风瞪了他一眼,想想又泄气,“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没感觉!”
易星移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倒是猜到陆辞夜去哪儿了,不过么……
有些事暂时还不能跟陆流风说。
易星移最后提醒道:“去找主办方,在监测系统里查,选手入场前都会随身佩戴定位器,他应该还没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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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片无名的小树林内。
娄心月感觉自己来参加一趟考核,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先是在边境星被异种袭击,险些没命,然后被队友抛下,差点没赶上考核报名,好不容易历经磨难踏入考核场,原以为简单至极的考核转眼间变成了地狱级别的难度。
——她的报名表被换掉了。
娄心月是最早开始进行考核的那一批。
来之前她就特意找前辈了解过流程,过去几次都大同小异,大概是战争年代留下来的精简习惯,考核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关卡,上半场的自我介绍基本等同于摆设,被卡住出局的人寥寥无几,下半场才是唯一的重头戏。
上半场走完流程,紧跟着就会被直接传送到下半场的考核区。
下半场考核区只分为AB两个区域,B区是封闭房间,针对治疗能力者,A区更大更广更复杂,像是一个正经的竞技场,针对剩下的所有能力者。
选手进入由几位高阶魔法师共同创造出的魔法迷宫,找到迷宫中藏匿的钥匙,并且至少击杀掉一只异种,才算是过关。
隐藏规则是,并不是每个通关者都自动获得资格,而是优先治疗师,其次优先击杀异种数多的人。
换句话说,治疗师同样可以报名A区的考核。
B区考核基本只是走个过场,甚至比上半场考核还要简单,还少了个自我介绍的流程。
在能够轻松入选的情况下,治疗师当然普遍更倾向于单独的治疗能力考核。
不过这样的考核过程大同小异,实在难以提起常人的兴趣,因此观众席上的转播主画面通常只在A区。
能够被那些达官贵族记住的选手自然也集中在A区。
治疗能力者也并不都是安于现状,愿意安安稳稳当个普通的治疗师,有些有野心且有能力的,有时候也会报名A区的考核,试图在大众视野里留下亮眼的表现。
但娄心月绝不在其列。
她没有出风头的兴趣,倒不如说觉得当个低调的治疗师更加自由,开场之前递交报名表的时候,她格外积极,送出去之前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确信自己没有填错项目。
然而上半场结束,刚走出传送阵,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位置不对。
开场之后无法再调换区域,那会被认为临阵脱逃。
可就算她想要呼叫救援,希望也十分渺茫。
她压根没有申请救援卷轴,没有人认为医疗师的考核会有什么危险。
她也没有什么绚丽的战斗机巧,足以让那些转播屏幕停留在她身上,从而让观众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
更何况刚开场,什么都没遇见就叫救命,即便平安离开,回去之后她的名声也全都毁了。
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这个称号会一辈子都烙印在她身上。
娄心月咬着牙思索考核的规则,魔法迷宫里不可能放太多高阶的异种,一旦发生暴动很难收场,更多的还是低阶或者中阶。
如果运气好,遇到温和一些低阶异种也不是没有希望。
但不巧,今天的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她。
一只巨大的类似象型的高阶异种发现了娄心月的存在,随后便开始对她紧追不舍。
繁茂的枝干在巨大的象腿之下就像是纸糊起来的,一踩就倒下去一大片,娄心月狼狈地在地上翻滚着,才勉强避开砸落的枝干。
树枝划破了她的脸和手脚,血腥气让饥饿的异种更加兴奋了。
娄心月被踩到的树枝绊倒,跌坐到地上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脚崴伤了。
她脸色霎时间惨白,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恐惧。
或许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在顶上笼罩着的巨大阴影之下,娄心月的一半理智反倒上了线,本能让她搜刮着脑海里所有能够用于防御的手段。
然后她想到了——
“火!”
噗的一团火焰从她面前凭空冒出来,火红色的魔纹短暂地闪现,又飞快地消失,半人高的火团砸向异种。
异种挥舞着长鼻子,有些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地面传来一阵鲜明的震颤。
它怕火。
然而那么一个火团已经让娄心月快要虚脱,根本没有力气再放出第二个。
她只是抓住了那个空档的机会,摸到了口袋里的一片叶子。
——撕掉。
陆辞夜曾经这么告诉过她的。
火团已经消失,异种被激怒了,甩了甩巨大的鼻子,挥倒一片树木,带起一阵烟尘。
它踩着烟尘朝娄心月猛地冲过来。
娄心月哆嗦着手撕掉了叶子,然后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象鼻子猛地朝她脑袋砸下来。
然后,“砰——”
像是砸到了什么异物,异种痛苦地嚎叫了一声。
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
娄心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前方空地上印着巨大的浅色魔纹,阵中央站着一个人。
她微微一怔,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陆辞夜正站在那里,抬着手,浅绿色的魔法阵浮在前方半空,比上次在训练室的小一些,花纹却清楚很多。
异种的长鼻子再次暴躁地甩下来。
浅绿的魔纹纹丝不动,地上散落的叶片却随风而动,被卷成一把锐利的巨刃,迎面撞上那只可怖的长鼻子。
长鼻子在半空中僵硬地停留了片刻,然后从切口处平直地坠落。
枯叶的刀刃转瞬间散开,如同蝴蝶一样飞舞着聚拢,变成了一面黄绿的墙,将喷洒的鲜血以及可怖的伤口都挡在外面。
娄心月只看到陆辞夜扭过头来对她笑笑,问她:“心月姐,没事吧?”
异种在叶片墙之外痛苦地嚎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