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nbsp; 为此而生

神明大人?

不止三皇子,连底下的人也一愣住。

不是不知这四个字的意思,恰恰相反,他或多或少听说过“神明”的传说。

早在人类迁徙之前,不知名的黑团吞噬着母星上一切生命,所过之处皆化作虚无。

人类无法再在母星上生存下去,才提出迁徙到星系一说。

但彼时人类一没有足以支持他穿越星系的科技水平,二没有在宇宙之自保的能力,除等死,似乎别无选择。

在这时候,神明临世,派出使者教导人类建造武器与飞船,将力量分给母星上的每一个人类。

这边是人类的“觉醒”。

人类花几百年的时光去建造飞船,学习掌控新的力量,时间紧迫,到将将能够自保时,便相继离开已经无法容纳那么多人生存的母星,去寻找新的容身之所。

而一三七星系作为最后一批迁徙的人类,听说过的传闻更多一些。

在母星被侵蚀至只余下一小片完整的土,而还有数以亿计的人类未曾离开时,是神明张开结界,耗尽力量苦苦支撑到他部离开。

人不知“神明”的名字,不知生于何时何处,但那强大的力量与拯救人类的仁心,便与“神”无异,于是口口相传的传说之,的存在便被统一称为“神明”。

一三七星系上还有少数幸存的蓝星移民,想往事时还讲述过他在一棵巨大的古木之下跪拜感恩的故事。

据说那是神的居所,也是人类最后一片容身的净土。

关于“神明”的传闻便到此为止。

最后一批人类迁徙之后,那位“神明”结局如何,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随着老一辈的人类相继去世,关于神明的传说便只成传说。

甚至很多年轻人都认为那些传说不过是人类在愚昧时期臆想出来的心理安慰。

可如今王陛下却对一个女人俯首弯腰,说是“神明”大人。

老王那般开口训斥儿子,一脚叫他跪下,更不像是在说笑。

如今的王室在母星时便是人类最后一个王之主,虽然带领臣民迁徙抵抗敌人时足够勇武,但也相当注重王室的尊严。

他不会随便对一个平民垂首。

台下臣民噗通跪下去一个,随后便是二个、三个……

眨眼之间便跪下去一片。

只有陆辞夜站在远处,有些呆愣与殿之人对视着。

女人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也低下头来看他。

他长得确实很像,只除那一双眼睛,女人微微弯起眉眼,对他笑得很温和。

——好久不见,小夜。

女人没有开口,那声音却已经传入陆辞夜的耳朵里。

陆辞夜微微瞪大眼睛,雾一样朦胧的东西散尽,久远的记忆终于清晰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确实曾经见过。

在陆辞夜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易星移也在。

年幼时的陆辞夜让易星移充当一保姆,女人不愿与他过多接触,说那样对他不好。

但小陆辞夜依然偷偷跑去找过。

经常是在房,如小陆辞夜只是捧着看,也不会把他赶出去。

有那么几次,他偷偷转过头去,发现正在看自己,目光里是复杂的他看不懂的东西。

某一天他轻轻拉拉女人的衣角,问该如何称呼。

易星移说是他的母亲,但小陆辞夜看着时,却很难叫出那两个字来。

里说称呼女士一般叫夫人、太太、小姐,或者一些具有亲缘『性』的称呼是阿姨、姑姑、姐姐……但显然不适合他。

那时候易星移不在,女人放下手里的,很难得抱他,在他耳边低语。

女人没有像人类一样的名字,或许曾经隐藏身份偷偷溜进人世间玩闹的时候随意取过一些,但那都是十分久远前的事,说都已经忘。

与这颗星球生,见证过无数的兴衰更迭。

早在人类出现之前,这颗星球上便涌现过无数的高级文明,甚至比后来的人类更为先进。

其一部分还与星系的族有过建交。

只是随着时光的流转,没有一个文明能够保持着鼎盛的状态长久维持下去。

或是天灾、或是内斗,结局无一例,硝烟之后文明化作荒芜的黄土,静待着漫长的时光之后,迎来新的生命,又发展出新的文明。

女人便是见证这些兴衰的旁观者。

非人类,也非创造人类的母亲,若非危及整个世界的灾祸临世,人类直至覆灭也不会知晓的存在。

「非要说的话,我便是“轮”。而你——」

……

陆辞夜猛然间惊醒过来。

女人温声说些什么,老王严厉训斥着儿子——赐予他力量的神怎么会辨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三皇子已经是满头冷汗,至于是吓的还是痛的,便不得而知。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光明正大去打量陆辞夜,余光扫过来一瞬又下意识移开,不敢多看一眼。

静默之却有人站出来,仍然说陆辞夜有问题。

是苏海楼。

陆辞夜脑袋嗡嗡直响,那混沌的感觉再度袭来。

倒不是说他害怕苏海楼——

苏海楼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眼神阴冷,却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陆辞夜在那个瞬间意识到不对,脸『色』微微发白看陆流风的方。

“我说的不是句清晰说,“而是之前那个占据他的身份的冒牌货。”

连老王和陆流风都是一怔,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

总不能听说女人是神明,认下这个陆辞夜做儿子,所以他才想要借机讨好吧。

“为什么神明的大人的儿子会是一个废物?”苏海楼一边发问,一边站起身。

周围的人也齐齐一愣。

再一细想,觉得有理。

战神的基因不起作用也便罢,神明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庸才?

陆辞夜脸『色』刷得惨白。

那一瞬间,他才忽然意识到苏海楼正的目标是什么——

小陆。

但是在不久之前,他已经把那个收容着小陆残魂的木珠子塞给陆流风,让他好好保护好。

他说那是比他命还重要的东西,陆流风便点头应下。

哪怕陆流风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易星移却是一清二楚。

本是为应对突发的意。

结再差,至少也能保下他两人的『性』命——别的陆辞夜不敢说,逃命他确实是一流的。

女人的出现叫他分神,一时没有注意到苏海楼的动。

但即便他再清楚苏海楼对自己的怨恨,也没想到过苏海楼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不,那个到底还是“苏海楼”吗?

陆辞夜在接近他的瞬间感觉到微妙的区别,却已经来不及辨别。

魔纹凭空闪现,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台上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本该在

三皇子还记着苏海楼是跟他一伙的,下意识拔剑刺突然出现在间的陆辞夜。

体内魔力几近枯竭,陆辞夜只能伸手去挡苏海楼手里的刀。

苏海楼没有来得及闪避,几乎朝他面上撞过来。

陆辞夜一抬头便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最初没有看他,而是看他的身后。

陆流风已经反应过来,下意识挡在殿女人面前。

陆辞夜与苏海楼离得太近,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已经将警惕『性』提到最好。

再想从陆流风身上拿东西可不容易。

“苏海楼”微微勾起嘴角,忽的阴森森笑一下,伸手勾陆辞夜的后颈,低语:“换你来也一样。”

“你会后悔自己自作聪明的自我牺牲的。”

陆辞夜只来得及听到最后这一句话,漆黑的漩涡拉长如一扇黑『色』的门闪现在他身侧,巨大的吸引力唯独只针对他。

他本来可以逃开,但那一瞬间,身的魔力如凝固一般,无法动弹。

无形的锁链与牢笼覆盖着他。

可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在逃跑也无法做到的时候,他心底竟然一点慌张都没有。

反倒像是——

终于到这么一天。

黑『色』的漩涡将他吞没之前,他看见另一边的女人看着他,嘴巴微微开合,对他说着些什么。

不知何时已经从陆流风那里拿到那颗木珠子捧在手心里,淡金『色』的结界张开挡在门口。

陆辞夜心底松一口气——至少保下来一个。

漆黑的漩涡几乎转瞬间便吞没他。

台上台下的人已经『乱』做一团,无人注意到一只白『色』的小鸟悄无声息在漩涡消失之前便跟在陆辞夜身后飞进去。

三皇子跌坐在上,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苏海楼的不对劲。

陆流风冷着脸瞪着“苏海楼”。

“苏海楼”瞥眼女人拉住陆流风袖子的手,那颗蕴养着残魂的木珠子已经在手心里,但他却未再做出攻击的举动,反而对着女人笑笑,像个绅士一般俯身行一礼。

“当年你用那办法将他藏起来的时候,该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他笑着对女人说,“不过请不必担心,我只是请小殿下去时间的尽头做个客——那位公主殿下也陪着他一起。”

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那不得而知。

旁人听不懂这个疯子一样的人在说些什么,女人却听懂,抓着陆流风衣角的手微微紧紧。

可现在什么都做不。

连救下近在咫尺的儿子都做不到。

连站起来也做不到。

定定看“苏海楼”片刻,最后慢慢说:“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他笃定说,最后一弯腰,如谢幕演出,“希望这不是我见您的最后一面,殿下。”

漆黑的漩涡再一次闪现,这一是“苏海楼”消失在众人面前。

“殿下……”老王先反应过来,看女人,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他不是那个叫苏海楼的孩子。”女人轻声说,“他是我一位故友的……朋友,先前那颗星球被侵入,大约也是他的手笔。”

只能是先前b06星遇袭的事。

为什么?

这是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辞夜。”女人答。

更多的人不解,但也有人大着胆子问:“那如今他已达成愿望,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来?”

老王怒斥一声:“住口!”

神明大人的孩子被当面掳走,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哪怕威胁整个星系的安危,可若没有神,整个人类早已与母星一覆灭于虚无。

提问的人缩缩脖子,颤抖着跪下去。

但女人说:“是。”

“往后他不会再来,你大可以放心。”女人说,“至于我的孩子,也不需要你去救他。”

“可……”老王听着心下一松,却又觉得这样太过冷漠,纠结着想要不要再推辞两句。

然而女人拍拍陆流风的手背。

陆流风一句话也没说,俯身抱起,往后面走去。

“这段时间我便跟流风一起。你不必顾虑我。”女人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便是最后一声嘱咐。

老王只好点头说“是”。

待到不见他的背影,老王轻叹一声,再扭过头脸『色』已经沉下去。

“混账东西!”老王冷声,“竟敢私通敌闯下这等祸事,殿下大度不与你计较,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老王用阴沉的视线扫视三皇子以及他的侍从一圈,一挥手叫来守卫:“来人,给我把三皇子及所有涉事人员部押入大牢,择日问罪!”

三皇子惊慌挣扎起来,大喊大叫着为自己辩解。

然而守卫充耳不闻,低着头闷声将三皇子拿下。

前面如何热闹不提,陆流风抱着女人到无人处才停下脚步,叫坐在藤蔓连廊

他知晓不该质疑殿下的决定——

既然不让他去救儿子,那他便硬生生止住所有的怒气与冲动。

但那是他的儿子。

他怎么可能的做到完无动于衷。

“他不会的伤害辞夜的。”女人说,“但是如辞夜继续留下来,早晚会丢『性』命。”

“……怎么会?”

“傻孩子。”女人闭闭眼睛,神情里透出几分哀愁,“连灵魂上的东西都敢随便碰。”

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珠子,那是从古木的心削下的一段慢慢打磨而成的,在陆辞夜身上带多年,也渐渐发生不可预知的异变。

容纳残魂或许是其之一,但修补绝不是那颗珠子的功效。

陆辞夜切割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作为修补残魂的材料,所以才会又一次魔力不足。

可一旦分开,便也再没有其他人能保护这抹残魂,亦或是去修补它。

所以陆辞夜才犹豫着不敢随意离开,但为免出现意,也只能将这个东西短暂交给陆流风保护。

但这非长久之计。

只要他在一处,残魂里的力量会源源不断涌入陆辞夜的灵魂之。

这是本能,也是必然的结。

他最终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方消亡,或合二为一——但那样是以一方的意识消亡而告终。

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陆辞夜”消失。

但现在这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陆辞夜却愿意舍命去救那残魂。

结局更有可能是两败俱伤,或者……归于尽共赴黄泉。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

暂时分开不是坏事。

陆流风没有问为什么,他早在陆辞夜降生之时便知这个孩子的未来绝对不寻常,他能去做和他母亲一样的事,那已经是凡人无法踏足甚至过问的领域。

但作为父亲,对儿子的担忧与心疼却是本能。

如十九年前,他刚知那个孩子必须被送走才能活下来,而他身边仅仅只能留下一缕残魂作为引子时,他只能点头说“好”,却始终觉得愧疚又不甘。

留下来的那个毫无才能,送走的那个生死未卜。

为什么?

他无数次几乎要问出口,最终还是忍下来。

知晓相却无力改变,才会是更加痛苦的事。

如今才刚刚猜到他来的事,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可他只有一个人……”陆流风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不是一个人。”女人说,“会有人保护他的。”

“谁?”

“一个为此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