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国会的反黑委员会授意的。”
橘政宗淡淡道:“名义上是怀疑我们私藏军火,其实是在敲山震虎,表示他们不会对我们视而不见。我们对猛鬼众的战争已经席卷了半个曰本,连国会也会战栗不安吧?”
他不在乎地笑了笑,“这些事不用你烦心,他们什么都找不到。武器很容易转移,就是这些档案比较麻烦,数量太多了。”
源稚生:“全都转移到里区去?”
“嗯,以丸山建造所的设计水准,警视厅绝不会想到这栋大厦里还有一个隐藏的区域。”橘政宗说道:“反正这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在逃的只剩王将跟龙王。极乐馆已经被捣毁,失去了最后的巢穴,游荡在外的蜘蛛也活不了太久。”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唯一让我不安的是‘神’,我们连夜审讯那些鬼,却没得到半点线索。”
源稚生不动声色道:“我会继续搜寻王将和龙王,或许神的消息只掌握在他们二人手中。”
“你费心了。”橘政宗点点头。
“犬山家那边怎么处理?”
“据说犬山君的伤势快好了,但暴怒的他忙于寻找那日的黑手,所以这段时间犬山家都帮不上什么忙。”
“这几天没有校长的消息吗?”
“他完全消失在这座城市里了。”橘政宗说:“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他很熟悉这里,大概还有些当年的老朋友在帮他,而且我们当时也不敢派人跟踪他。”
昂热的言灵是‘时间零’,想要派人跟踪简直是异想天开,徒增笑柄。
源稚生与橘政宗边说边走,跟顾谶擦身而过。他完全没有认出这制服下,就是那个刚刚还一起在山顶吹风,在老宅相谈甚欢的美男子。
他们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顾谶的日语水平仅限于路明非平时哼哼唧唧的那几句,想要听懂他们的叽里呱啦,完全不可能。
倒是夏弥竖着耳朵,好像在认真听。
等他们走了,顾谶低声道:“他们刚刚说什么呢?”
“一堆没用的废话。”夏弥不在乎道。
源稚生会说废话吗?顾谶缓缓打出个问号。
夏弥看他一眼,“我也没太听明白,就是说什么龙王、神之类的。”
“噢。”顾谶心说那你还听得这么认真。
“因为我知道你会问。”夏弥像是猜中了他心里所想。
顾谶微微一惊。
见此,夏弥忍着笑搬起箱子,很快便走进了货运电梯。
“要小心。”她在货运电梯里做出口型。
电梯门缓缓合拢,他们一直看着彼此,直到暂时分开。
……
撤退方案很有效,顾谶遵循搬箱子的规律,也无惊无险地乘上了货运电梯。
而从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开始,显示楼层的屏幕忽然熄灭了,所有的楼层按键全都失效,门上方亮起红色的‘神道’二字。
所谓神道就是通往坟墓的道路,古人说‘墓前开道,建石柱以为标,谓之神道’。
而神道两侧的石人石马都是墓主的随从,尽头大多都是红色的大门,通往墓主的阴殿。
如果从日语理解,神道教是曰本的国教,神社中供奉的往往是介乎神鬼之间的东西。
顾谶毕竟是个‘宅男’,天生属性就是涉猎古今。坦白讲,就是学习不行,杂史门儿清。
电梯里似乎弥漫起了一股异乎寻常的神秘气息,当电梯门打开后,焚烧香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漆黑中只有一条微微发亮的通道,那是要因为通道两侧点着红色的杯蜡,这竟然是个类似佛寺的空间,通道从一座三四米高的鸟居下经过。
氛围有点诡异,像电影里闹鬼的前奏。
鸟居上的朱漆都斑驳了,露出暗红色的木原色。这东西显然是历史悠久的古物,原本在露天环境中经历风吹雨打,室内设计师把它拆卸后搬进了源氏重工,再按原样搭好。
这里一片寂静,全然没有人声。
顾谶把带来的那些文件箱都搬出来,然后抱起一个朝前走去。
黑暗中矗立着高大的木雕,木雕前悬挂着纱幕,隐约是恶鬼和金刚的立像,身上缠着纸编的白绳。
在神道教中,这种纸编的绳子被称为‘幡幢’,有‘神圣’和‘封印’的意思。杯蜡的亮度有限,雕塑的头部都隐没在黑暗中。
顾谶只是瞥了眼,便不予理会。
周围还摆放着各种祭祀用的器物,木质的肩辇上摆放着神龛,里面端坐着不知名的古神。而肩辇上缠满了手臂粗的紫色绳子,像是龙拱卫着神的御座。
只不过在顾谶眼里,这就像大蛇丸趴在地上闻味道,腰上系的注连绳翘了起来...
如果电梯就是神道,那么他已经进入了祭祀祖先的‘阴殿’,前方应该就是盛放尸体的棺椁。
顾谶穿过一层又一层帷幕,直到一盏长明灯照亮了他的眼睛。
前方是一面高大的影壁,影壁通常修建在大门的前方,用于阻隔路人的视线,堪舆学上也说是拢住宅邸风水的风水墙。
它大约有四米高,直通楼顶,顶部鎏金,宽度超过十米。在这面巨型影壁上,是一幅用铁锈红和靛蓝两种色彩作出的画卷。
--半人半蛇的巨人们彼此拥抱,长尾缠绕在一起。男巨人威武狰狞,女巨人端庄慈柔,曰本神话中的诸般妖魔围绕着他们。巨人的背后生出无数手臂,持着不同的武器和妖魔战斗。
很恢弘,顾谶就是闲来无趣,成了素描和折纸的高手,所以他能看出这幅画作中所表现愤怒和暴力,还有死亡与悲哀。
他觉得,等诸多事毕,他可以当一个自由的街头画师,或者画廊解说员,他是有艺术天分和细胞的。
当然,影壁上并不只有这幅画,还有更令人惊悚的东西。
那是淋漓的鲜血,黏稠的血缓缓淌下,就像是把一桶桶的红色油漆泼了上去。
顾谶鼻翼嗅了嗅,嫌弃地朝后退开几步。
一个成年人大约只有五升鲜血,不管受多重的伤,出血量也有限。死后心脏停止跳动,血也就泵不出来了,会干涸在血管里。
但影壁上的血,多到能把这面墙重新粉刷一遍,这得死多少人才可以?
或者说,是何等残酷的手法,才能让他们的血液在心脏停止跳动前大量泵出,溅在这面影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