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娘你难过吗

天阴沉沉的,远山轮廓若隐若现。

“娘娘,看着快下雨了,别吹坏了身子。”茯苓担忧地关了窗。

这两天,娘娘总是望着蕴龙山发呆。

蕴龙山是历代皇陵所在,大周皇室向来只有皇后能与皇帝共葬于皇陵。

可,上次圣旨下来,要废除皇后……

“哎。”

倚在榻上的窈窕身影平添了几分萧索孤寂。

她家娘娘哪哪都好,出身世家,端庄温婉,偏偏皇上眼里就是只有贵妃,娘娘也不是不容人的。

娘娘大度,有人却眼红皇后之位。

“娘娘,别伤心了,奴婢听说御史反对废后,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茯苓话说到一半,陆绮云侧过身,无奈地看她一眼,又叹了口气。

茯苓眼睛红了,“娘娘,你难过吗?”

“嗯。”

在这个毫无灵气的世界能不难过吗?

眼泪掉下来,茯苓说:“娘娘要不去求求皇上?”

和这小丫头显然不在一个频率上,陆绮云揉揉眉心,“求他做什么?”

“好歹多年夫妻,皇上顾念着旧情,只要娘娘说些软话……”

小丫头年纪不大,却啰里八嗦的,陆绮云赶紧岔开话题:“我想喝雪梨羹。”

茯苓对她是掏心掏肺,有求必应的,穿来这阵子,也摸索出经验了。想要打断她,只要让她去忙别的就好了。

果然,茯苓抬起微红的眼睛,“我这就去给娘娘做,先把身子养好了,晚上再去找皇上!”

陆绮云:“……”

谁说要去见皇上了?

再说了,冷宫里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吗?

陆绮云不想打击她了,她才来几天都比茯苓看得清楚。

当今皇帝少年登基,母族势单力薄,而辅政大臣陆文栋德高望重,深受先帝重用,所以皇帝娶她为后,无尽荣宠,直到在朝野站稳脚跟。

而她,作为一个工具人,里里外外都利用完毕了。

原本呢,倒也能空留个后位当个体面人。但皇帝忽然对贵妃动了情,那她就碍事了。

陆绮云心高气傲,自认执掌后宫多年没有任何差池,枕边人一夕之间变心就罢了,出身世家的她哪受得了被废?

她的那点挣扎哪有皇帝的真爱重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以此为由,她成为了大周国史上第一个被废的皇后。

屋里,又响起一声叹息。

突然从修仙者变成一介凡人,她心境没崩溃都多亏了那颗顽强的心脏。

如今的状况——

她也有点困惑。

大周国肯定不在沧澜大陆,她显然没来过这,但是这具身体却实实在在是属于她的。

腕上的异镯是她的法宝,已经蕴养出器灵,她的修为却没了,与凡人无异。

没有灵气就不能修炼,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更令陆绮云奇怪的是,她对穿越之前的事记忆模糊,只有大致的轮廓。

比如为何会变成凡人,穿越前在做什么等等,这些记忆和她的修为一样仿佛被某种特殊手段隔绝开了。

修为没了,神识又受限。

陆绮云更绝望了。

短短几十年,弹指一挥间,陆绮云无法忍受一辈子在冷宫的生活,更无法忍受一辈子靠男人脸色过日子。

“轰隆隆——”

一瞬,电闪雷呜,沉闷许久的天下起了大暴雨。

紫色电光划破苍穹,将蕴龙山脉的轮廓勾勒的分外清晰。峰顶缭绕的白雾丝毫未受大雨的影响,隐约形成一条龙形气旋腾空入云。

“娘娘!当心淋病了!”

茯苓小跑过来,一扭头对上陆绮云黑得发亮的双眼,只听她嘴里喃喃地道:“也不是全无生路。”

“还好没烧。”

摸了摸她的额头,花苓不由分说地把陆绮云拉回屋子。

“刚跟娘娘说要注意身子,转头就给忘了。”

板着脸说了会,又皱眉道:“娘娘想什么呢,当然不会没生路,陆大人肯定会给娘娘讨回公道的!”

信誓旦旦的说完,又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生怕她会做傻事似的。

摩挲着镯子,陆绮云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你给我说说蕴龙山。”

她没感觉错,尽管只有一丝丝——

那是灵气!

把雪梨羹端上来,茯苓心想着,娘娘还没放弃要跟皇帝合葬在一处,定是对皇帝还有情。

夜间。

听到外间耳室茯苓睡熟了,陆绮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溜出了冷宫。

步法身手还在,肯定是比普通人利索的。

深夜里的宫殿挂着灯笼,万辰殿是皇帝的寝宫,守卫森严。

关于蕴龙山,茯苓所知不详细,只知道山脉存在了很多年,历代皇帝葬在那。

皇陵一向都选在风水宝地,因为雨中感应到的那点灵气,陆绮云迫不及待地想去一探究竟。

避开巡逻的禁军轻而易举,经过万辰殿时,远远看见一个宫装女子领着几个丫头盈盈而来。

“贵妃娘娘!”

白日里冷着张脸的卫公公笑得满脸褶子地迎上去,“皇上等您好一会了,今儿皇上受了气,您多宽慰宽慰。”

出于好奇,陆绮云没急着走。

她猫着身子缩在廊柱后面,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贵妃的侧脸。

“多谢公公了。”

贵妃微微颔首,似往陆绮云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隔得距离很远,贵妃不可能看见她,陆绮云又往里躲了躲。

她梳着堕云髻,眼睛狭长而上挑,自成媚色,红色的宫装衬得她身材婀娜,的确有几分勾魂摄魄的本事。

陆绮云眯了眯眼,总觉得哪里不对。

待贵妃进了殿,她掠上屋顶,掀开一块松动的瓦片朝殿中看去。

“皇上,臣妾熬了汤,您喝了休息会,别熬坏了身子。”

贵妃软软地依在皇上怀里,作势按住他正在批阅的奏折,嗔道:“臣妾不比这舞文弄墨的奏章好看?”

娇滴滴的美人在怀,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更何况他本就不是柳下惠。

周奕辰搂过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柔声道:“你呀,朕是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是臣妾的荣幸。”

贵妃一边喂他汤,一边说,“我听卫喜说今儿早朝林明远又惹着皇上了?”

“哼!”

林明远是陆文栋的得意门生,前几年上任御史后,就令他恼火不已。

周奕辰沉了脸色,“他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管起朕的家事还有理了!朕不仅要废了陆绮云,朕还要他陆家滚出京城!”

妖冶的凤眸露出喜色,贵妃嗔道:“臣妾被骂祸水就罢了,可皇上一心为民,天天看奏折到后半夜,他们非但不心疼,还尽找晦气……”

“陆文栋他也配!朕早已不任他摆布了!”

“别气别气,臣妾给皇上顺顺气~”

没一会,两人就滚作一团,浑然未觉顶上的瓦片又被悄悄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