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静默无声,众人久久未语,掌门神色僵硬的让众人离开。
玄泽闭关的事全宗上下都知道,因为玄泽的地位,后山一片山头是他专属洞府,饶是掌峰长老未经许可都不得入内。
天玄宗每个长老都有收徒的任务,唯独玄泽是个例外,他只有一个徒弟不说,那徒弟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师父……”
第一时间察觉树冠熟悉的波动,邱念一夹兽臀,冲向落林之地最高的一颗灵树下!
落林之地是天玄宗三大历练地之一,玄泽在这闭关了几百年,邱念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在宗门闭关,反而选在这里,但师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宗门所有弟子都羡慕她,能拜入玄泽长老门下,而且还是玄泽唯一的徒弟。
可是单论起资质,她勉强只能算中上,几次宗门大比都输给了其他长老弟子,为此,她不仅承受着众人的奚落嘲笑,还受自卑愧疚的折磨。
师父那样丰神俊朗的人物,作为他的徒弟,自己丢尽了师父的脸面,简直就是师父的污点!
越是如此,修为越是停滞不前,还差点心魔缠身,即便是这样的她,师父也没嫌弃责怪,还耐心开导她,带她离宗历练。
远离了那些非议,邱念心境豁然开朗。
望向枝叶繁茂的树顶,邱念唇角微弯,眼底柔色晕开,“师父。”
虽然师父闭关前让她回宗,但是她在这守了几百年,比起宗门,师父在的地方更有归属感。
师父这次出关,离飞升就更近一步了!
骄傲之余,又有些惆怅,以她的资质,猴年马月才能追上师父?师父飞升那天,她一定会很寂寞吧?
师父修的是无情道,寡言冷漠,可也是师父带她入仙门,求一条长生道。
朝夕相处的百年岁月,敬他,畏他,思他,念他,对着问仙界的第一人,如何能不心动?
邱念小心翼翼地藏着无可抑制的悸动,师徒之间互生情愫有违天道伦常,理智与爱慕纠结拉扯,在玄泽闭关的时间不减反增。
心脏如小鹿乱撞,压抑的恋慕如泉涌,迫不及待地跃上枝头,只想第一个见到师父。
绿意盎然的枝头一颤,光影变幻间印出一抹缥缈白影,广袖长袍随风轻扬,墨绿腰带勾勒宽肩窄腰,一头墨发仅以一根木簪随意固定,逆光而立的脸庞带着疏离冷漠。
邱念嘴唇轻颤,眼眶没出息的红了,澎湃的感情一下有了落点,情不自禁地靠近。
“师父!”
玄泽淡淡扫她一眼,脸色如一汪死水未起波澜,眉心微蹙的折痕一闪而逝。
邱念道:“恭喜师父出关!最近落林之地出了变故,幸好师父有先见之明设了多重阵法,自从堕魔渊封印破了后,魔物肆虐,许多城镇都遭难不说,一些魔宗门派又蠢蠢欲动……”
邱念一直避世历练,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城镇交换材料,顺便听听消息。
最近谈论最多的就数堕魔渊的事了。
“宗门好像要召集各方联合清剿魔物了,师父——”
为了平息乱跳的心,邱念一股脑地说了一通,闻到师父身上清冷幽香时,面色涨红,差点咬了舌头,不经意抬头撞上玄泽的视线,傻愣愣的哑口无言。
玄泽目不斜视经过她,邱念愣了半晌,忽然发觉不对。
师父闭关出来,怎么感觉修为不增反减?
难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宗门打扰到师父闭关?!
邱念追上玄泽,急道:“落林之地东南面都有魔气入侵,回宗的话最好避开……”
“你先回宗。”
低哑的嗓音撞在耳间,邱念一愣,“师父呢?”
玄泽背身立在树下,目光远眺,墨色沉沉的眼中似乎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飘荡在空中的柳絮,纷乱无章。
“可是,我……”
邱念话没说完,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影已经不见了,指尖只残留一抹冷香。
玄泽遁至百里外,再睁眼时,眸光清明见底。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只是时机比他算计的来得早了些,而且堕魔渊封印的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出关。
还差一点。
仰头望向苍穹,离飞升就一步之遥。
溯清对玄泽起了疑心,跟飞莱使了个眼色,两人到了最近宗外最近城镇外的荒山。
山洞口布下了重重阵法,溯清迈步进去时,晏修已经醒了。
两条手臂粗的铁链穿透肩胛骨固定在坚硬的山壁上,双腿挂着粗重的脚铐,再加上洞口的禁锢阵法,就是没受重伤也插翅难飞。
看到两人,晏修没太意外,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飞莱狠狠扯住铁链,“臭小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晏修疼的闭上眼,脑中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碎片,他本就伤的重,被飞莱这般折腾,就吊着一口气,境界已经跌落。
看溯清皱眉,飞莱唾了口,松了铁链,“问你几个问题,老实点回答,否则有你好看!”
溯清思忖片刻,道:“你跟玄泽长老……有没有人说过你跟他的剑意很像?”
脑袋阵阵刺痛,他说什么?玄泽?但凡是剑修都知道玄泽,他不屑和人比较,因为没必要。
但那个人是玄泽,应该算他高攀了?
一个闻名遐迩的剑尊,能和他做比较应该是他的荣幸,可是心底无端冒出一个强烈抗拒的声音——
不,他不是!
他的剑意不会与任何人类似!
他的剑意是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剑意!
心念动荡,席卷奇筋八脉,晏修瞪圆了眼睛,因为无法承受脑中加剧的钝痛大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整张脸冷汗涔涔,好似从水中捞起来的。
铁链在挣动下哐哐作响,飞莱看到他骇人的模样一怔,随即暴怒地拽住他头发,大力拉扯下晏修被迫仰着头,猩红欲裂的双眼直直地瞪向飞莱。
心底蓦地一寒,飞莱咬牙,抓着他脑袋就往墙上撞:“装死呢?!”
“嘭”地后脑勺豁了个口子,大量失血令大脑阵阵发白,晏修无神地瞪着眼睛,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挺括背影,那人以手为剑,双指并立,划出一个月弧。
紧接着,他看到春花,夏雨,秋风和冬雪,弹指一挥,四季变迁。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师兄,这剑招真漂亮!是你自创的?有没有取名字了?不然就叫春花秋月?”
一名黑衣俏颜女子撑着油纸伞,嘴角噙着调皮的笑,伞沿遮住她大半张脸,他只看到那嫣红诱人的唇和小巧的下巴。
心脏涌出一股热意,几乎催促着他抓住那名女子。
“姬……”
男人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入湖水的羽毛,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姬,姬娆?
蓦地,心底念出一个名字,一个仿佛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名字。
春意不再,只余冬日严寒,男人声音比冰雪更冷,“只是废剑。”
正如那些无用的,只会成为绊脚石的情绪,都该被理智的一一剔除,空有花架子的剑招就是无用之物。
意识泡在无边的痛楚酸涩中,晏修低吼出声,瞳色浮现诡异的红光,铁链在疯狂拉扯下脱离石壁,背后血肉模糊。
飞莱脸色一变,晏修入魔了!
下一刻,凌冽的风席卷整个山洞,裹挟着四季的剑意无孔不入,溯清定在原地,神色茫然,飞莱如同被抽掉了魂魄,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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