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曼曼他叫苗姝

夜里三点,城堡寂静无声。

宁宿从房出来,『摸』了下鼻子,顺着拱形窗上的凌霄藤,爬507的儿童房窗口。

和晚上一样,扒拉开晕乎乎的蛊虫,探出脑袋,弯眼:“嗨。”

这次油彩木偶人没有僵硬转头,因为他面向窗户坐的。

宁宿指了指窗户,这次窗户不仅有蛊虫密布,还在里面反锁了。

他指完了后,就眼巴巴等着油彩木偶人给他开窗。

这对于鬼朋友来说,一件很神奇的。

鬼朋友诞生,会敲响玩家的门,当确定一定要敲开某个玩家的门,就选择了这个玩家,当玩家给他们打开房门,迎他们进门,他们就认定要跟这个玩家伴生。

伴生,叫做相伴出生,也叫一生相伴。

这伴生鬼能给出的浪漫也残酷的承诺。

要一起出生,一生相伴,果有一方不能陪伴,就一起毁灭。

他们先敲门,但打开门,或者说决定否真正要伴生的玩家。

现在他要决定,要不要打开窗户。

第一次,他敲门,有个玩家给他打开门,但打开门之后,他们生活在个房里,各自在一黑黢黢的房,相伴吗?

第二次,一个男孩主动敲了窗户,主动走他身边。

他得精致漂亮,桃花眼笑起来,闪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他会拥抱他,然后有源源不断的,让鬼感温暖的黑『色』质输进他的身体里。

那种质,仔细感受本源的能量。

对于人类婴儿来说,本源能量来自于母体。

对于生在无限游戏里的鬼怪来说,本源能量应该来自于这游戏才对,可男孩身体里就有这种汹涌的能量。

他对他说:“下半夜再来找你,你要给开窗啊。”

和之前一样,在黑暗里坐系统播报获得幸运值的玩家。

系统播报结束后,他转过身,坐向窗口。

狭□□仄的儿童房,有一个树墩钟表,就在窗边的墙上。

一点。

点。

三点。

“嗨。”

油彩木偶人整体脏灰『色』,木脸被雕刻成一张笑脸,深紫『色』的嘴巴笑出夸张的弧度,牵连起红绿黑的油彩。

有点一点像丑,大笑的样子,呈现的却不开心,因就有种诡异感。

他“笑着”向窗前干净漂亮的男孩,僵硬的指关节动了动。

了好久,他站起来给男孩打开窗。

腥冷的空气,惨白的月光,和一句话同迎入黑暗的儿童房。

“你要不摇头拒绝,就把你偷走了哦。”

油彩木偶僵硬地站在窗前,低头向他。

只给秒。

宁宿一伸胳膊抱住他,一阵风一样从凌霄藤上滑下,跳花园里。

这个花园每天白天都有玩家陪着鬼朋友来玩,但油彩木偶人第一次来。

他有点不知所措,像第一次进高级餐厅的社恐穷人。

宁宿把他抱秋千上,接着他坐上去,跟他并排坐着轻晃。

等油彩木偶人适应后,他掰掰他指上的木关节,那里发出一阵陈旧僵硬的“卡吱”声。

像一个陈年失修的机器人。

宁宿一边喂他,一边问:“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

他盯着油彩木偶的眼睛,跟他商量:“每天晚上喂你,你帮一个忙可吗?”

油彩木偶向他,很假的眼珠在月光下渗出一层凄白的光。

宁宿指着那扇大铁门,“你能不能试试,能不能打开那扇门?”

油彩木偶人僵硬地着那扇铁门,那离开的地方。

宁宿再次跟他保证,“只要你试试,今晚不会离开的,明晚还找你玩。”

油彩木偶人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向那扇铁门。

宁宿紧跟过去,“你先试试自己能不能从门缝出去,再试能不能给别人开门。”

油彩木偶人回头了他一眼,侧身从门缝向外踏了一步,踏出去这一步,他那双桃花眼好像亮了一点,变得更漂亮。

那人把他拉进来,“试试能不能打开门?”

油彩木偶人被他拉着胳膊,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惨白的月光铺展下,在石板地上映下一大一个很近的影子。

男孩的很白,油彩木偶人的胳膊很脏,一种脏污油彩渗入木质肌理中,难抹掉的脏。

“哈……呀……”

宁宿把他抱起来,油彩木偶人就可够门把了。

木质握上去,一点点用力。

“吱——”

密密麻麻的蛊虫爬上了铁门。

有一个人背对着月光,影子伸了他们脚下。

宁宿放下油彩木偶人,转身,冲他打招呼:“蛊婆大大,你也来赏月啊。”

蛊婆换下刚进副本那身脏衣服,一身不显脏的黑『色』披风盖住全身,头发却依然又脏又油,厚重地垂在脸颊边,半遮住他的脸。

在惨白月光下,有一种从暗□□中走出的女巫既视感。

黑『色』蛊虫爬上了宁宿的脚。

“宁宿,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来五楼。”沙哑的声音从粗粝的嗓字里磨出。

他之所用“再”这个字,基于上次他和师天姝同让宁宿坐身边,宁宿本质上选了师天姝。

“果五楼要和六楼作对的话,不愿意。”宁宿说。

蛊虫已经爬上了他的腿。

“连你也喜欢。”蛊婆低哑地说,他微微抬了抬头,“为你不一样的。”

宁宿“唔”了一声,“确实有点不一样。”

一阵沉默。

蛊婆说:“之前也这么为。”

他跟师天姝出现在的所有副本里,所有玩家首先都师天姝,选师天姝,追随师天姝,然后才他。

只有男孩不一样。

年少不愿意示人的卑污形象出现,他没想会有一个男孩,会在师天姝在场的候,主动坐他身边。

忍受着他身上的恶臭跟他说话。

他不假装的不介意,果假装,他不可能吃饭吃得那么香。

他主动跟他打招呼,甚至主动拉住他的胳膊跟他一起去洗。

只后来,师天姝主动跟他说话后,他就变了。

蛊婆问:“那天你为什么拉去洗?”

宁宿抿了抿唇,他想学,班里一起去厕所的,都玩的很好的。

尤其男同学,个女孩一起去厕所很常见,要个男孩一起,一定把对方当成很好的朋友了。

宁宿说:“当师社和祝双双都去右边那个洗了,你要去洗,怕你也去那个,不出你的『性』别,们在那里,你不能去。”

花园里寂静无声。

蛊婆静静站在那里,身形孤寂,那一个“呵”笑出来,天然带着自嘲和好笑。

所,为师天姝和那个叫祝双双的女孩。

不出他的『性』别,他有没有想过,果他一个女孩,被拉进男洗有什么不合适吗。

即便那还没明确分出男女洗。

密密麻麻的蛊虫像乌黑的『潮』水一样,漫过他的下半身,继续向上移动触碰油彩木偶人,停住了。

原本宁宿抱着油彩木偶人,在蛊虫爬上来,油彩木偶人反搂住了宁宿的脑袋,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蛊婆静静地着宁宿,脸颊的肌肉似乎颤了颤。

果油彩木偶人出,也会出。

只一晚上已。

“那你就别要你的腿了!”

蛊虫兴奋地一头钻进宁宿的腿

——这在蛊婆来。

慢慢地,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蛊虫在向他腿里钻吸食他的血肉,蛊虫一个个在醉醺醺地蹭他的腿。

花园里沉默得可怕。

宁宿走蛊婆身边,把油彩木偶人放他怀里,“那个,确实有点不一样,晚安。”

说完就飞快溜了。

跑得贼快,一路蛊虫四散。

月光下,蛊婆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怀里的油彩木偶人也一样僵硬。

507房再度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黑漆漆的房子隔着一扇门,油彩木偶人和蛊婆各在一边的床上坐着。

说要回去的宁宿,在儿童房窗口了一眼,又来蛊婆房了一眼。

“你在什么?来笑话?”

蛊婆没抬头,“的鬼朋友被你蛊『惑』,的蛊虫被你蛊『惑』,你很得意?”

既然被发现了,宁宿也就不躲了,“在,明明个十分孤单的人,为什么还要分在房里。”

宁宿敲了敲窗,“蛊婆大大,麻烦给开下窗。”

蛊婆在床上坐了很久,宁宿面前的那扇窗户才被蛊虫打开。

男孩熟练地翻窗进来,“想了想,还要来跟你道歉。”

“那天拉你进左边的洗,因为更偏向你男孩。后还可拉你一起去洗。”

蛊婆的房很少开灯。

或许这对他养蛊有好处,或许有其他原因。

惨白的月光撒进来,照亮效果有限,灰暗中不清彼此的五官。

宁宿穿了一条『奶』油黄的裤子,成了房里亮的颜『色』。

蛊婆余光定在他的裤脚上,嘲讽开口:“男孩?你觉得能学蛊,叫做蛊婆的人,男的?”

在一些偏远有蛊术存在的村落,确实有蛊术传女不传男的说法,蛊婆这个叫法的兴起也有这个原因。

他为男孩回答不上这个问题,没想他说:“啊知道了,你候女孩,青春期变成男孩了吗?”

蛊婆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向他,肿泡眼里浸满疯狂,眼球激烈地颤抖。

他似乎想了什么。

他凶狠地盯着他,为他会在宁宿眼里异样的眼神。

他习为常,从年少一直活在其中,鄙夷、害怕、厌恶的眼神。

蛊婆有名字的。

只不过,他自己不愿再提起,基地知道的人也不敢随便提,都叫他蛊婆。

他从不提,因为他的名字非常女『性』化。

他叫苗姝。

和师天姝同一个“姝”字,游戏基地人人都知师天姝,却极少人知道苗姝。

他有一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因为他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为他女孩。

他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村落里,他家里的第四个女孩。

在那个女孩完全无法跟男孩相比的村落里,女孩唯一的优先权,在于跟着蛊婆学蛊。

他就被父母送给蛊婆了,因为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

他跟着蛊婆学蛊,承担所有家务。

那个老蛊婆沉默寡言,除了教他和命令他的候,从不说话,多有一次,一周都没说话。

后来他慢慢就明白了为什么。

在那个封建『迷』信的村落里,不起病的人会找蛊婆,但大多候,村民都对蛊婆避远之,背后各种冷漠的议论和污蔑。

谁家原本健康的人忽然死了,肯定因为蛊婆。

今年大旱,村里收成很差,肯定因为蛊婆。

谁家男人和外面的女人野合被抓住了,男人哭着说经过蛊婆家门,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妻子就信了,哭着带人来在门外骂一整天。

那个村子似乎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宣泄不满,当成所有卑劣行为的借口。

他在村子里自然受了同样的待遇。

去镇上上学,在学习知识的学校,这种状况非但没有好转,还更加可怕。

他从来没有同桌。

们说他头上有虱子,身上有虫子。

班上有人忽然生病,家就会闹班里,『逼』他一次次转班,没有一个老师喜欢他。

他的书被扔出教室,有不知情的男生路过捡起来,全班的同学冲出来围着他兴奋大叫。

“他帮苗姝捡课本,他一定被苗姝下了情蛊!”

“他一定不会嫌苗姝脏,觉得苗姝很漂亮,想跟一起睡觉吧!”

“啊?~~~”

那个男生满脸涨红,指着他大声喊:“怎么可能喜欢这么恶心的人,就要吐了!”

说着他就背对他,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他吐得那么努力,努力地表明立场,融入他们正确的队伍中去。

没有男生敢或愿意靠近他。

他刚厕所门口,里面女生就急匆匆跑出来。

好像他瘟疫。

他为也就这样了。

他的命运悲惨也就这样了。

没想,前面还有更凄惨可笑的在等着他。

他越来越像个男生,身上的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终于在一次体检中,他从乡镇医院冲出去,成了镇的惊天奇闻。

他们全都用一种震惊、兴奋、恶心的异样眼神着他。

他们班的女生疯狂用书和书包砸他,骂他变态。

他在去厕所的路上被女生用石头砸,男厕门口个男生兴奋地盯着他,盯着他的nbsp;村里人说他终于被反噬了,阴损的做多了终于被诅咒,变成不男不女的怪了。

他没想的,蛊婆在知道这件后,态度更加激烈。

一边拿着扫帚打他,一边对他疯狂大骂,骂他的话比一年说的话还多。

着皱纹环绕的眼里疯狂和扭曲的恨意,他明白,终于也找了的“宣泄口”。

“只有女孩能学蛊,你男儿身养蛊,会遭反噬,会被蛊神惩罚的!”沙哑狰狞地撕喊。

听,他们说的话多像。

可笑的,他真的被反噬了,他好像真的被诅咒的人。

他身上皮肤开始溃烂,他愈加面目不堪,他浑身散发着恶臭。

他没法再上学,没法再接触人,没法再住在蛊婆那里。

他躺在一棵枯树下。

只有乌鸦愿意落在那棵枯树上,只有虫蛇愿意贴近他。

果不进入游戏,他可能已经死了。

进入游戏,一切都被掩盖。

直,被眼前的男孩直接掀开,『露』出他那蛆虫扭曲的过往。

猜这一不可思议实的男孩,一定会像当所有人知道这件一样,不说恶心,至少会用异样的眼神他。

但他没有。

他他和人类,鬼朋友,一切他觉得正常的一样。

他平常聊天一样说:“啊,你身体里缺乏5a-还原酶。”

“什、什么?”

就连蛊婆一也蒙住了,在一个恐怖游戏里听这样一个词,就跟听鬼话一样,应该说比鬼话还鬼话。

“你别不信啊。”男孩挺起胸脯说:“可学生的,12岁进入大学少年班,15岁就作为研究生跟导师研究重大生课题了,你要相信相信科学。”

“……”

男孩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向坐在床上的男孩,跟他科普科学知识,“你这情况,对于生人只算基础皮『毛』已,刚才说的那东西,简单来说,就合成5a-二氢睾酮的必要质。”

沉默。

“就,你要知道天才有候不会给人讲题的。”

他挽尊了一下,说:“总之就,缺少这种东西,你一开始生不出足够的雄『性』激素,直你身体生成熟阶段。”

“所,你候女孩的样子,大雄『性』激素开始正常分泌,开始雄『性』化。”

“界上很多你这类别的人,像x人、y人、xxy人,xyy人等,遍布界各个角落。”

“还有个叫[xy家庭]的组织,就要告诉你们,你们并不孤单,你们真实且光明存在的人类一员,有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宁宿继续跟他科普他自己,“至于影响因素,有遗传,还有怀孕,父母『乱』用那些什么转变胎儿『性』别的『药』什么的。”

“你再说,再说一遍……”

声音喑哑,似乎带着哭腔。

说话的人垂着头,的头发于黑暗中遮住了他的脸,隐隐能他全身在轻轻颤抖。

宁宿抿了抿唇,又说了一遍,他非常有个人偏向地补充了一句,“反正变成这样,和孩子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房里安静了。

安静有什么『液』体掉落在衣料上的声音都能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蛊婆抬头,怔怔地着他。

稠黑的夜空『露』出一丝鱼肚白。

他隐隐能把坐在地毯上的男孩清。

他有一头柔软的黑发,皮肤白在黑暗的房发出柔白的光,那双大大的桃花眼水润清透的,闭合的睫『毛』蝴蝶扇动纤薄的翅膀。

有一只丑陋的青蛙,活在一个阴暗的界里。

他被阴暗和孤独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一直为这阒无人声的黑暗界,就地狱,他就地狱中的恶心阴暗生。

直有一天,有一只漂亮的蝴蝶从上方飞过,那蝴蝶的翅膀丽又纤弱,却有一种神奇的蝴蝶效应,掀开了头顶上方的石头。

明亮的阳光撒他身上,他才知道,原来他不在地狱,他只在井底。

“你十二岁上大学,十二岁刚上初中刚正出现向男生转变的迹象。”他转开头说。

宁宿:“好羡慕你十二岁可上初一。”

“?”

宁宿:“有钱上初中真好,就没钱上学才不得不连续跳级,去上少年班的。”

“……”

“不管怎么说,你就很聪明。”

“唉。”男孩点头,“就后面生病了,有一种病毒攻击了的大脑,就变得有点呆了。”

他向窗外望了望,“天快亮了,得走了。”

他熟练地翻窗走了。

蛊婆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走床边的衣柜前,打开柜门。

系统没有分配房,房由玩家自选,选前不知道入住的男孩还女孩,衣柜里准备了种『性』别的衣服。

像宁宿今天穿的花瓣领粉衬衫,就女孩的,他可能不知道。

衣柜右边,一排精致漂亮的六岁女孩衣裙。

带着水泡的,轻轻抚上其中一件真丝欧根纱泡泡袖连衣裙。

这些年,他强行让自己过掉过往,记忆真的开始模糊。

他六岁的候什么样已经不清楚,但可确认的,那女孩的样子。

还还算漂亮的女孩吧。

六岁,大概女孩刚生出爱之心的候。

那年他这辈子唯一会照镜子的岁月。

他关上衣柜门,又走儿童房门前。

他打开了儿童房那扇沉重的房门。

油彩木偶人坐在儿童床上着他。

就像他第一次给他开门那样着他。

当他他第一眼,肮脏的洗不掉的油彩,他就像了自己,直接把他关进了儿童房。

在洗,听有玩家说他和他像,他甚至不愿意带他下去吃饭了,也更不想他。

油彩木偶人从床上跳下来,跑过来抱住他。

蛊婆用力咬了一下唇,忍住什么。

油彩木偶更用力地抱住他,紧紧贴在他身上。

从窗外凌霄藤滑下去,桃花眼男孩紧紧抱着他。

他问他:“喜欢这样抱着的感觉吗?”

“哈……呀……”

“那你也这样去抱抱你的伴生人吧,他也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