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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安站在外面,日头上来了,烈的很,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宽容而温和。
若素觉得这定北将军府的人胆子真大,也不知是随了主人还是怎样,陪苏卿安一起站着。
「将军,有人前来拜访,说是皇……」侍卫前往竹苑,在幽静中低声禀告。
那人道:「不见。」
「是,属下这就去回绝昭懿公主。」
侍卫转身往外走去,身后静了两秒,响起冷沉嗓音,透过屏风传来,喜怒难辨:「等等——」
「将军?」侍卫愣了下,有些疑惑。
「让她过来。」
半刻钟后。
前去通报的侍卫回来了,不卑不亢对苏卿安做了请的手势:「公主随我这边来。」
若素挑了挑眉,刚刚还一口回绝,这又同意了?
苏卿安不觉多少惊讶,微微颔首,抬脚跨进了门槛,白裙宛若云海花雾。
若素紧随其后,侍卫伸手拦住。
苏卿安眯眸:「什么意思?」
「请公主见谅,将军不见外人,只得您一个人进去。」
若素惊呆了。
这定北将军到底多大的架子啊?!
苏卿安转身看了一眼:「你先在这里等着。」
「是。」
这将军府是前朝战神生前居住的地方,后来他死了,家人北下,无人居住,没想到梁帝会命人重新修葺,为岑烬远准备。
足见重视程度。
将军府处处古朴而威严,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冷冰冰的,很少有下人,也毫无人气。
「怎么不见奴仆?」
「将军喜静,府里不需要那么多人,都打发走了。」
苏卿安打量了两眼,假山那边空的有些突兀,还没等她问,侍卫心领神会,解释道:「那里原本栽种的都是桃树,但是将军平素最厌恶桃树,命人全都给砍了。」
「……」
平生最爱桃花的苏卿安陷入沉默。
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偌大府邸一颗桃树也不留。
苏卿安觉得有些遗憾。
「将军就在这里,公主请进。」侍卫引着苏卿安来到一处竹林阁楼,替她敲了敲门。
苏卿安在心中揣摩着这位定北将军的脾性,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整个主楼都静的有些过分,没有其他人存在。
门合上了。
窗外疏疏的日光照进来,在地上跳跃着斑驳,阁楼中还是有些昏暗,陈设简朴,毫无烟火气,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一瞬间,苏卿安连这位定北将军想把自己杀人灭口再抛尸的戏码都想好了,又觉得素未谋面,不至于如此。
雪白江南绣鞋踩过地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裙摆轻移,冰肌玉骨。
苏卿安素手掀起深蓝色的帘子,在屋里看到了一扇巨大的山水画屏风,立在那,隔绝了往里窥探的视线。
屏风隐隐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轮廓,侧倚着软榻,不见其人,神秘又极具压迫感,似远山又如深海。….
「定北将军。」
她试探性的出声,嗓音打破了满屋寂静,语气永远透着随和又权威的笑。
屏风后的人顿了少顷,然后「嗯」了声。
苏卿安掀开帘子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凝滞了一瞬间,神经有片刻的恍惚,像被人轻轻波动了下,触及到一些很隐秘陈旧的回忆。
她回过神来,站在那里,识趣的没再往前走:「将军……不方便见人吗?」
「伤情未愈,难免过了病气,劳公主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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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音色从喉咙中发出,宛若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过于低沉,教人清醒。
苏卿安盯着他露在外面的手,随意搭着,手腕瘦削,骨节修长分明,手背皮肤下蛰伏着淡青色的筋,腕侧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给定北将军送了两次拜帖未肯允,只好擅自前来拜访,还望将军不要责怪昭懿冒失。」
「微臣不敢。」
这声音,七分熟悉,让苏卿安心尖发颤,面沉如水。
她摸不住他的态度,只好一句句若有若无的试探着。
她的行为该是没出错的,那就是对方的问题了,能说一句话,绝不说两句话。
性情沉默而寡言,像永恒的青山。
苏卿安很快下了结论:「定北将军可是在京都长大的?以前并未听闻。」
「不是。」
「那就是第一次来京都了?建安繁华,将军倘若有兴趣,本宫也有些时间,愿为将军引路。」
疏白的光线照在昏暗的阁楼中,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屏风后的身影轮廓若隐若现,难以接近,窥探不了分毫,喜怒也未知。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曲,轻叩了两下桌面,竟是清冷笑了声,尊敬的话,语气却没有丝毫敬意。
仿佛公主在他眼中,跟一个普通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公主千金之躯,怎敢耽误?」
不知是不是苏卿安的错觉,总觉得那句话还带了些别的。
苏卿安眼神没有离开那道影子,她站在帘前,白裙被风拂动,右眼角泪痣愈发灼眼,不动声色。
「将军所言非也,能为大梁英雄引路游建安,是昭懿之幸。」
这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被回绝:「若无要事,请您回。」
「岑——」苏卿安缓缓出声,在一片寂静中停顿了那么两三秒,吐出后两个字,「烬远。」
她念着这个名字:「将军姓氏罕见,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那人沉默片刻,无动于衷,帘后声音冰冷而飘渺:「您还会缅怀故人?」
「是啊,他走了很长时间,本宫时常想起他。」苏卿安缓步轻移,慢慢走向他所在的地方,每走一步,裙摆如雪。
将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酒盏,随后屋内响起了不紧不慢的击掌声,低沉赞美:「皇室多虚伪,昭懿公主倒是——至纯至善?!」
后面四个字,一字一顿,从薄唇中吐出。
回声在远处回荡着。
「当初,是本宫愧对于他,实在辜负将军所言。」
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安静,苏卿安心跳声却重了,不知为何而绷紧,余光隐约瞥隐在暗处的轮廓,嘴角似乎有笑。
恍惚间,他身后是浩浩江山,脚下是森森白骨。
不怒而威。
她试图看的再清楚些,青年却在这时出声。.
霏霏我心提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