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林赛赛亿起刚才那声闷哼,也慌了:“啊,你哪受伤了?”
陈泊延抬起右手。
他的袖口捋上去一截,露出腕骨,右手掌沿处不知何时被划了道几厘米长的口子,涓涓冒血,还未凝固,伤口深度被血覆盖,看不真切。
“疼不疼啊?”
林赛赛被他猛地怼近的伤口吓到,后退一步,“还是赶紧处理伤口吧。”
陈泊延胳膊收了收。
苏昱也看见了,“一起,去我办公室。”
说着他又拉过林赛赛,后者应着他的话点头,也没反抗,陈泊延垂落的眼落在苏昱抓着她的那只手上,碍眼。他薄唇抿了抿,极不耐烦。
林赛赛两头被牵制,处在中间,她见陈泊延还抬着手没动,便抽离了他的手,转而拖住他受伤的手,毕竟人是帮自己受伤的。陈泊延在她抽离时,没抓住,蓦然,肌肤上沾了她的温热,指尖不由蜷了蜷。
他喉结滚了滚,眸色微动。
因刚才那一场跳楼事件,整栋楼都慌了,医生办里的医生和护士站的护士都去安抚其他病人,所以这会办公室安安静静的。苏昱领着人坐到一旁的双人椅,去拿棉团等医药物品,林赛赛心彻底定下。
林赛赛视线跟着苏昱走。
耳边响起浅浅地嘶声,偏眸看到陈泊延眉头轻拢,受伤的那只手都在颤。
林赛赛也顾不上看苏昱,拖起他的手凑近些看伤口,血液之中还掺着窗户上的落灰,脏脏的,她说:“你再忍会,马上就给你处理伤口。”
“嗯。”
陈泊延见她视线转了回来,眉头舒展几分,转眼看到她被掐破的手时,想起不久前的那幕,她半边身子都快悬空了,神情不禁又冷下来。
这会,苏昱过来。
林赛赛就是皮外伤,血都凝固了,陈泊延是实打实的被划了口,苏昱作为医生,自然捡伤重的开始。他勾了把椅子过来,落座后将放着棉团、消毒水的托盘置于腿上,眉眼温和看他,“来,先给你处理。”
“不用。”
陈泊延直接拒绝,“女士优先。”
都受伤了还说什么女士优先,林赛赛没忍住弯了弯唇,“你先处理吧。”
苏昱也笑,示意他抬手。
陈泊延被两双眼睛看着,不情愿地伸出手,苏昱用镊子夹了棉团正要上手,门口匆忙跑来一护士,说话带喘:“苏医生,17号病床的病人突然说腿疼,赵医生说可能是里面钢板有问题,你快来看看。”
苏昱立刻应好,将手里的托盘交给林赛赛,“我等会来,你帮他处理。”
“好。”
他走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她和陈泊延,林赛赛揽过苏昱的活,将托盘放在他刚才坐得椅子上,用镊子夹了棉团,“我手生,你忍着点啊。”
“你会?”
陈泊延问。
林赛赛想也不想就点头,说:“会啊,二昱以前学医的时候,经常在家练习,我有点小伤小口的,都是他帮我处理。看多了眼睛就学会了。”
陈泊延特意关注了苏昱的胸牌,两字,没有她喊得中间那个字,所以已经熟悉到喊昵称的地步了。他无缘由的烦躁,“眼会了手就会了吗?”
“啊?”
林赛赛以为他担心自己的手法,安抚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弄疼你。”
处理小伤口不是做手术,一直晾着反而出问题,也不知道有没有沾到窗户上的铁锈。林赛赛镊着棉团,拽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将棉团点在伤口上,然后她抬眼看对方反应,“我力度可以吧。”
“……可以。”
林赛赛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放心的,苏昱学医那会放暑假时,要不在网上搜手术视频看,要不就对着骨架研究来研究去。看到她多了小伤淤青啥的,别提多激动,立刻拿着准备好的棉团消毒水随时待命。
久而久之,她也看会了。
只是一直没有给她练手的机会,这会她单手托着他的掌心,用碘伏擦拭他伤口的时候,恍惚间感觉自己是个身穿白大褂,治病救人的医生。
擦掉血迹后,伤口显露。
远比她想象中要长、和深,她皱着眉建议道:“要不,去打个破伤风?”
南城市一院并不是新院,有百年历史,很多楼都是以前建的,窗户上难免会有时间遗留的锈迹。他现在伤口这么深,不打可能真会感染。
“你觉得呢。”
陈泊延看她紧张皱起的秀眉,似笑非笑地逗她:“现在,你才是医生。”
“……”
林赛赛被生怼了回去。
她不再坑声,认真仔细的替他处理伤口,明明看苏昱做得得心应手,到她这有点波折。还真像他说得,眼睛会了,手真不一定会,磕磕绊绊,偏偏苏昱拿得是缠绕式的纱布,她绕圈时差点给自己绕进去。
“好了。”
林赛赛打完结,额头冒汗。
陈泊延看着那缠着歪七扭八的纱布,第一感觉是丑,但看她那紧张的小模样,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在人期待得到认可的神情里,缓缓点头。
“挺好。”
陈泊延不走心的夸赞,末了,还故意逗了她一句,说:“谢谢林医生。”
“……”
倒也不必如此入戏。
林赛赛第一次操刀得了夸赞,唇角弯了弯,圆圆的眼睛也随之变弯,像个小月牙,瓷白的脸颊带着些许红晕,近距离间还能闻到淡淡的馨香。
陈泊延单手掩了掩唇。
林赛赛处理完之后开始收拾,直到对方朝她伸出了手,她看着那过分修长的手指,抬眸疑惑看他,一时不知他要什么?
下一秒,她把手放了上去。
软软的,指腹圆润,触碰在手心有点微痒,陈泊延手无意识的沉几分。
他抿了薄唇,开口:“镊子。”
“……”
林赛赛倏尔收回手,耳尖热热的,赶紧把镊子递过去,恨不得飞到太空,她干了什么蠢事!竟然自作聪明的把手放了上去,快给她埋了吧。
陈泊延接过。
他视线扫过那红红耳朵尖,轻扯嘴角,再次伸手道:“来,把手给我。”
“干嘛?”
“你的伤就晾着?”陈泊延反问。
林赛赛这才想起自己的掐伤,她不想麻烦他,“你还伤着,我自己来。”
陈泊延手悬着:“给我。”
林赛赛被这不容置喙的语气给镇住,乖乖将手交上去,对方及时握住,虚握,温凉的指尖轻触她的肌肤。陈泊延的动作比她娴熟,轻轻地,冰凉的药水抹在伤口上带着轻微刺痛,刺痛后是丝丝凉意。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空气安静的连外面的匆忙都填不进来,为了打破这种若有若无的尴尬,林赛赛主动挑起话头,问起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关注我啊?”
“嗯?”
“微博。”
林赛赛从未见到过如此大的阵仗,心里有点忐忑,“我们好像不熟吧。”
陈泊延手顿了顿,使了力。
林赛赛疼得哼了声,眉头和鼻子都皱巴巴的,他这才慢了动作,继续。
“没为什么。”
陈泊延压低眉,嗓音也低了:“本来想关注官博的,一时手滑点到了你,就关注了。”言落,停了几秒,稍抬眸,对上她慢慢圆睁的灵动双眸,浅笑,“要是我取关,林编剧一定会被全网同情吧。”
真相如此的阔怕。
林赛赛想想她说得那个场面,还是现在这个好,顿时什么不安也没有了,果然是手滑啊。她迎着他的视线,呵呵笑说:“感谢你没有取关。”
陈泊延笑了笑。
她手上的掐印不多,但都挺深的,人指甲里面的细菌很多,不能随意。
陈泊延仔细消毒了好几次,直到那块皮肤都擦红了,他才换了药膏涂。
林赛赛见他动作熟练,不由好奇:“你怎么也会?”
“剧组拍戏难免会受些皮外伤,医生不在的时候就自己处理。”陈泊延说得简单。林赛赛哦了声,想起郑筱冰说过,他的角色有些是警察、卧底这类带动作戏的角色,飞上飞下,吊威亚受伤也难免。
“你微博头像那只猫是你养得吗?”说起这个,林赛赛就忆起早上那个梦,荒唐十足,布偶变成人什么的,简直是在拍鬼片。念及此,她有些不自在,屁股在板凳上挪了挪,手跟着动,被陈泊延强行摁住。
“别动。”
陈泊延轻呵。
林赛赛不敢动了,睫毛忽闪忽闪的,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是我养的。”
“哦。”
她补充了句:“很可爱。”
陈泊延嗯了声,话题终止了。林赛赛抿了抿唇,左看右看,特别期望有人能进来,哪怕是进来再出去呢,好让这偌大的办公室有点动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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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昱去得有点久,回来后两人伤都处理好了,他看着陈泊延手上包得乱七八糟的纱布,笑了声,说:“赛赛,你这手法可别说是跟我学的。”
说着,打算替他重新缠。
适时,陈泊延电话响了,他起身去了窗台,苏昱摸了摸鼻子,看向她。
她伤口处理的很好。
苏昱有些惊奇,挑了挑眉,头歪向窗户,林赛赛立即领会,“他搞的。”
“挺好。”
“二昱,刚才那人为什么要跳楼,你们医院问出来了吗?”林赛赛还惦记着。
苏昱端起托盘放回原位,转而靠着办公桌,单脚支地,双手交叉:“查出来了,她是六楼18床癌症病人的母亲,家里没钱,房子也卖了,面对高昂的手术医药费,决定铤而走险,想讹我们医院。”
“?”
“保安查了监控,她两天前就开始在三楼窗户踩点了,不停地扒拉窗钉。”苏昱神情严肃起来,“警察问她为什么选择三楼,她说二楼太矮,跳下去不疼不痒的,赔不了多少钱,四楼太高,怕直接就没命了。”
“所以选了三楼。”
苏昱说着阵阵唏嘘,想起刚才那幕,愠怒道:“先别管别人,说说你。”
林赛赛反手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你知道刚才情况多危险吗?稍有不慎就会连你一起拖下去。”苏昱点头,还有些后怕,他看到时离得远,根本来不及,幸好有人比他快,抱住了林赛赛,那一刻,他心都要跳停了。
看着哥哥凶凶的眼神,林赛赛怂了,缩着脖子乖乖道:“我知道错了。”
“以后不许了。”
苏昱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林赛赛习惯性蹭了蹭,微仰着头,清透的双眸弯弯,笑起来甜甜的。
陈泊延转头看见,神情凝住。
他挂断对面叽叽喳喳的电话,打断他们的温馨:“后续是怎么处理的?”
“警察帮她找了正规的筹款渠道,安抚后,就息事了。”苏昱回了他的话,触及到对方的眼神,有些莫名奇妙,他应该没有得罪他吧。
“哦哦,那就好。”林赛赛彻底松了口气。
“嗯,所以放心吧。”苏昱收回手,“行了,没事你先回去,哥哥忙。”
林赛赛本来是想看苏昱的,遇见这个事,心沉沉的,也没了在医院多待的心思,她转向陈泊延,却见对方忽而变得冷冰冰,被惹到了似的。
陈泊延抿紧了唇。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有医生进来,林赛赛也不好继续待着,和苏昱道了再见,就往外走,陈泊延缓缓跟上。临近门口,她回头瞧了眼,看到他白净的脸愣了愣,几秒后,缓过神来,他竟然又裸着脸,没戴口罩!
刚才都没发现。
迎面走来两个年轻小护士,林赛赛担心陈泊延被认出来,迅速退后几步捂住他下半张脸,在人惊异的眼色里,半拽着人出来。苏昱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她的动作一阵迷茫,直到背同事喊了声,才皱着眉办公。
出来后,林赛赛提醒:“你口罩呢?”
陈泊延散漫惯了,能不戴就不戴,捂着难受,用彭潭的话说就是“没有一点公众人物的自觉性”,他嗤之以鼻。这会,鼻尖涌上她掌心的淡香,捂着他喘不过气,呼吸也热了,不自然道:“忘了,在口袋里。”
“快戴上,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林赛赛等他掏出口罩,拿开了手,暗想不久前那慕,他就裸着脸,幸好事态紧张,没有人关注他这位巨星。
不然,轰动可想而知。
陈泊延两耳勾着口罩绳,乌发半零落,只露出眼角白净的肌肤,漆黑的眼睛深邃有光,独独看去,自有一番沉迷。林赛赛仔细检查,确认不会被人认出时,真诚建议道,“要不你纹个半永久口罩吧。”
“……”
他将口罩往上拉了拉,比较在意道:“刚才的苏医生,是你哥哥?”
“是啊。”
一个姓苏,一个姓林。
怎么也不像一家。
但他们又亲密的过分,那么熟稔。
他又问,“苏医生住哪?”
虽然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林赛赛还是认真想了想,在人偏过来的视线里坦诚道:“住我隔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