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剧院谋杀案(下)

戈登瞪着布鲁斯,过了一会,他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说:“好吧,我承认,之前我劝你的那番话,是有点过激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尽可能的在帮助别人,你不应该被通缉。”

“别闹了,布鲁斯,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安杰丽卡剧团才来哥谭没几天,剧团最有名的女主角就被害了,她有很多粉丝,我们得给舆论一个交代。”

“况且……”戈登叹了口气说:“维姬的业界风评相当好,人人都说,她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天才演员,如果她放弃话剧事业,去好莱坞闯荡,也一定能取得很高的成就。”

“我们不能坐视这样一条无辜的生命被害,布鲁斯,你应该能分析出一些线索的,不是吗?”

“我……”布鲁斯的手臂有些颤抖,他没有感觉到,那种坚实的臂甲所带给他的束缚感,也没有感觉到风吹过披风带来的阻力,他的脸上没有面罩,腰间没有武器,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在期待蝙蝠侠的出现。

他现在不再是蝙蝠侠了。

许多细碎的线索,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但完全连不成一条完整的逻辑,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的思考,布鲁斯凝神细看,他发现那是属于布鲁斯·韦恩的记忆。

花天酒地、荒唐混乱、一事无成,这就是布鲁斯·韦恩,一个无可救药的蠢材和烂人,在十年前,救不了自己的父母,在今天,也救不了任何人。

看到布鲁斯没有反应,戈登跺了跺脚说:“拜托,除了指望你,我真不知道还能指望谁……哦,老天,我是真的不想去找他!”

看到布鲁斯陷入了那种怔怔的状态里,戈登有些无奈的抿着嘴,过了一会,他叫来了一个警员,对他说:“打电话,让那位教授过来一趟吧,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席勒的庄园当中,席勒正在和爱莎一起吃晚餐。

他用叉子指了指盘子里剩下的那个西兰花,爱莎使劲摇摇头,席勒又指了指,爱莎做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但还是用叉子插起西兰花,送进了嘴里。

就在这时,默克尔走过来说:“哥谭警察局的电话,发生了谋杀案,戈登警长希望您能过去一趟。”

席勒起身离开,爱莎把眼球转向他的方向,看到他背过身去之后,立刻把嘴里的西兰花吐了出来。

席勒走向电话,问默克尔:“怎么回事?哪里又发生了谋杀案?”

“还不清楚,但我听到,电话的背景音相当嘈杂,可能是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

席勒皱起了眉,拿起了被放在一旁的电话听筒,他说:“……你说什么?哥谭大剧院?安杰丽卡剧团的女主角?……布鲁斯也在?……还有谁?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席勒对默克尔说:“看好爱莎,让她把蔬菜吃完,或许今天一整夜我都不会回来。”

说完,他拿上雨伞,离开了庄园。

到达哥谭大剧院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了,老旧的剧院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更显岁月斑驳。

席勒走进,剧院的大厅,前台的接待走过来,帮他把伞收好,见席勒执意要拿着伞进去,接待只好帮他把伞面擦干净。

来到三楼,警戒线已经拉好了,戈登走上前,和席勒拥抱了一下,说:“我真的很抱歉,每次都这么晚才请你来,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次只有在晚饭过后,才会发生谋杀案。”

“推理总是会发生在晚餐后。”席勒摇了摇头说:“但或许,这会是最令我悲伤的一起谋杀案,因为我本来还对他们的戏剧充满期待呢。”

这时,剧团的老板走了上来,和席勒握了一下手,听到席勒这么说,他解释道:“不,麦克白会照常上演,维姬并不参与麦克白的演出,这部剧里没有什么适合他的角色,女主角的年龄比较大,会由另一位更成熟的女演员来饰演。”

席勒皱起眉,看向他问:“这是早就安排好了吗?还是因为维姬小姐不幸身故,才临时做出的改变?”

“是早就安排好的。”剧团老板回答道:“在我们演出的几十场麦克白当中,都不是维姬小姐出演女主角。”

席勒点了点头,看向戈登问道:“布鲁斯呢?你不是说,有人指认他是第一个到场的尸体发现者吗?”

戈登引着席勒往前走,说:“我正要和你说这事,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你应该去看看他……”

推开一间房间的门,布鲁斯正坐在里面,神情恢复了正常,不再那么呆滞,但席勒仍能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好。

戈登帮席勒打开门之后,自己走了出去,在把门关上之前,他说:“我和我的同事要先去审问一下其他几人,你们有不少的时间,可以好好做一下心理治疗。”

门关上之后,席勒坐到了布鲁斯旁边,布鲁斯看了他一眼说:“教授,你要给我治疗吗?”

“不,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状态不好,那就回去休息吧,我会把这个案子处理好的。”

布鲁斯愣了一下,他转头盯着席勒,看到席勒正在写病历,他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说:“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一定说了些什么,不论是什么,那只是些醉话……”

席勒一边低头写字一边说:“我已经不记得你说了什么了。”

说完,他放下笔看向布鲁斯说:“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席勒上下打量了一下布鲁斯,说:“我知道,一定有某些情绪,促使着你做出这样的事,但如果你真的感觉到很难过,你可以请几天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席勒就站了起来,然后离开了房间,布鲁斯坐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布鲁斯非常清楚,席勒是一个很不喜欢吵闹的人,而且他对于学生的要求非常严格,要是班里的学生有人喝醉了酒,半夜飙车炸街,还被他抓个正着,那一定会有非常恐怖的后果。

但现在,席勒却只是劝他回去休息,甚至还建议他请几天假,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为什么会这样?布鲁斯不明白。

蝙蝠侠已经身败名裂了,布鲁斯也没有做得更好,他没取得任何进步,他没有变得更完美,甚至刚刚搞出了一堆烂摊子,但这位向来以严厉著称的教授,却并没有为难他。

席勒没有像之前那样,拿出一大堆蝙蝠侠无法解答的问题,去扰乱他的思绪,没有步步紧逼,要求他拿出成绩,甚至没有对他不经预约,就直接把爱莎扔过去这件事表达不满。

而且,在明知道他是这起案子的第一目击者的时候,席勒甚至直接排除了他的嫌疑,这让本已经做好陈述准备的布鲁斯,一拳打在了空气上。

布鲁斯坐在椅子上思考,可这个时候,戈登却推门进来他说:“韦恩庄园打来一个电话,有人找你,她说她叫赛琳娜。”

布鲁斯抬头看向戈登,戈登摊开手说:“我不担心你潜逃,所以,你现在可以先回去一趟,只要在提审到你之前回来就行了。”

“她……没说要做什么吗?”布鲁斯问道。

戈登摇了摇头,布鲁斯还是走出了房间,戈登派一个警员,把他送回了韦恩庄园。

刚一进入韦恩庄园,他就看到了赛琳娜的身影,而在赛琳娜的旁边,还站着迪克。

赛琳娜看到布鲁斯回来了,他快步走上去,劈头盖脸的说道:“布鲁斯,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迪克一个人扔到学校?你连接他放学都不记得了吗?”

布鲁斯没有反应过来,赛琳娜却抱着胳膊接着数落道:“今天中午,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迪克的学校打来的。”

“他的老师说,他打电话回自己家里,

但却没有人接,谢谢你当初还记得留了我的联系方式,否则,今天迪克就得等在学校一整晚了。”

布鲁斯想起,阿尔弗雷德去了医院,他在医院门口呆坐了一下午,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迪克打电话回韦恩庄园,但却没人接。

这时,迪克走上前,抬头看向布鲁斯说:“韦恩先生,你怎么了?还有,阿尔弗雷德去了哪里?”

布鲁斯低头看向他说:“你怎么突然想要回来了?”

“因为周三也可以回家啊。”迪克回答道,他说:“那个……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吗?”

“你……”布鲁斯停顿了一下问他:“你不生气了吗?”

“生气,生什么气?”迪克有点发懵的看着布鲁斯,忽然,他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他说:“哦,这应该是我问你,韦恩先生,你不生气了吗?我当初不是故意那么问的,我知道你当时很烦躁,我不应该……嗯……”

布鲁斯弯下腰,扶着迪克的肩膀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躲到学校去,不肯回来?”

“我不是躲到学校去,因为怕惹你生气,我本来只打算在学校住一晚,但是后来老师说,如果周一不回去的话,那周二也不可以回去,最少得住校两天。”

迪克耸了一下肩说:“所以我就住了两天,然后回来了。”

赛琳娜走上前,拍了一下布鲁斯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在为报纸上面那些事担心,感到压力很大,但其实那没什么的,你不必在乎别人怎么看。”

“那爱莎呢?爱莎或许还在……”

“哇哇哇哇!!!”

一声大叫在韦恩庄园的门外响起,一个小小的黑影冲了进来,一头撞进了布鲁斯的怀里。

默克尔紧跟着追了进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哦,抱歉!韦恩先生,我实在抓不住爱莎,他从罗德里格斯庄园跑到了这里来!!!”

“哇哇哇哇哇!!”爱莎不停的大叫,布鲁斯看向迪克,迪克翻译道:“她说她想你了,以及……西兰花真难吃?”

布鲁斯又把视线重新放回爱莎的身上,他问:“……你不生气了吗?”

爱莎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迪克摊开手对布鲁斯说:“先生,不管你指的是什么,但我觉得,爱莎可能早就忘了,她的记性真的很差。”

布鲁斯缓缓把爱莎放下,站在庄园的中央,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可他以前埋下的预警没有响,他确定这里是现实。

他搞砸了一切,但却没有受到任何苛责。

戈登完全没有怀疑他,甚至是还让他先回家,席勒一改往日的严厉,要他赶快去休息,赛琳娜并不生气,还帮他把迪克接回来了,迪克好像也并不是想躲着他,而爱莎完全把这事忘了。

在蝙蝠侠看来好像天大的事,在他们看来,就好像是日常发生的小摩擦一样,没人在乎,没人记得。

而当他又做回了那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布鲁斯韦恩,没能阻止谋杀案、没能提供什么有效的线索、没有用精巧的技术推理破案、没有把凶手绳之以法,没能救得了任何人……

但所有人又好像都原谅他了。

当默克尔把壁炉点起来的时候,站在大厅中央的火光当中,布鲁斯第一次意识到。

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在意他是不是完美的。

与其说,世人不爱神,不如说,蝙蝠侠所认为的,活的荒唐又轻佻的普通人,根本不在乎神。

布鲁斯意识到,当他回到他一贯讨厌的布鲁斯·韦恩的生活当中去的时候,没有人对此感到失望。

没有人对失去了完美的蝙蝠侠感到失望。

那么,他到底又在失望些什么呢?

布鲁斯感觉到,当大厅的灯重新亮起,壁炉的火光又

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他又被暖意包围了。

一根一直绷得很紧,像催命符一样不停被拨动的弦,突然间,变得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