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强者之心

劫灰劫灰,劫难之下,尽数化作灰烬。

祂还记得遥远的过去,还很弱小的自己看过的天地末世。

那一天,天空火红,万里无云,日与月同时高悬,滂沱血雨随风而下,洒遍山河湖海。

天地之间似有丧钟连响,万物生灵,但凡有心者,莫不悲恸如斯。

万族中,无数强者仰天咆哮,像是在恭送王者的离世,又仿佛是在欢呼自由的来临。

一面流泪,一面狂笑。

祂听到祖辈的大人物昭告全族:

“今日之后,人类可为我等血食,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来临。”

就在这时,漫天血雨戛然而止,日月相互融合,竟呈现破碎之相,天的尽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茫茫多的灰烬飘落而下。灰烬似藏火星子,却又带着浓烈的死气,实力达到一定强度之上,便决然不可沾染。

一旦沾染,身体就会逐渐化作灰烬。

万族中的至强者不服,他们自诩为神魔,以各自手段庇护自己的族群。

奈何,劫灰之下,万物皆虚,万灵皆寂,唯有人类不受影响。

一个宏大的声音在广阔的天地间响起,他说:“孤殒命后,人依旧是天地灵长,万族不可侵害,有违者,必受天地厌弃。”

话音落下,那些渴望血食人类的万族强者惊恐不已。

越是实力强悍,越是死的快,族内的最强者往往化作灰烬,绝无复生的可能。

次强者还能来得及交代后事,可也不日必将死亡。

唯有一些刚刚达到神明级水准的家伙勉强苟延残喘,将灰烬对自身的侵蚀封锁于身躯的某一个部位。

从那日起,这种物质便有了一个名:“劫灰。”

…………

骨门之内,虚无之中。

猛虎匍匐在地,额头连续撞击黑沉沉的地面。

满面横流鲜血,他恍若不觉,口中低吟道:“吾主,吾主,您忠诚的仆人在此请求,赐予您的圣谕。”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猛虎用的力道越来越大,就像要把自己的脑袋撞碎。

咚!咚!咚!咚~~~~~~

沉重的响声透出骨门,叶真略微皱眉,“还想呼唤那种玩意出来?”

单手持握古剑,剑锋平直掠过,雷霆汇聚于剑尖,蓝紫电弧构筑的月牙横截骨门,将之分为上下两半。

猛虎、神户逢山、还有几名血袍祭司全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一个猛力磕头,一个傻站不懂,还有其他几人纷纷拔出匕首捅入心口,以自身为血祭,换来猛虎与源血的沟通。

“崇血派已然非人,必须全数诛杀!”叶真淡淡说了一句,旋即吩咐李悬尘联络财阀,把此间之事详细告知。

李悬尘性格虽略有活宝,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楚,他点了点头,拿出智能手机。

“呃……好像我没办法联系。”他的心底泛起十二分尴尬。

啪叽!王峻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头,“我来吧。”

李悬尘心底感动,面容带笑,“阿峻……”

王峻二话不说,拿出手机,编辑短信群发出去。

赵长青、苏流云、苏小九、柒……很多人都收到了类似的短信。

虚拟网络空间,柒还额外接到一条王峻的短信:

“罗天血祭的事情不容小觑,阿柒你来帮忙散布消息,务必让36号城市内人人皆知此事。”

熊猫幼崽闷闷不乐,很想质问王峻为什么要放弃金属之心,那毕竟等同于放弃液态金属,它可不希望自己的现实躯体有瑕疵,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反手就给了王峻一堆拒绝的话语。

咚的一下,脑瓜崩正中柒的额头,阿遥幽幽道:“你确定要这么回复?”

柒:( ̄ε(# ̄)

它嘟着嘴巴,哼哼唧唧,偏偏就是不说话。

阿遥挥动手臂,接管这道信息流,改变了回复的消息,只留下简短的两个字:“好的。”

…………

雨水滂沱,水属性的领域笼罩方圆百米,平推四周的自爆血尸,赵沐雨率领护送队伍,力保众人平安,前方就是第1区的边界。

“情况不对劲,我们赵家在第1区统一设置了关卡,前方的路口,绝不应该无人看守。”

赵长青混迹在队伍中,看着远方的电子防护栏,地面上掺杂着少许血迹,非常新鲜。

赵沐雨看了一眼赵长青,他不喜欢这个家族后辈,即便族长和老祖对他最寄予厚望。

自幼天赋高绝,继承了先祖血脉,早早便觉醒猩红修罗之力,在很小的时候便在家族中出了名,可因为一个怪异的进化之殇,心理上有了受虐的怪癖,就此自暴自弃,实在缺乏一颗强者的心。

不过最近倒是变得有点意思,最要好的兄弟死在他的眼前,意外融合了两股力量,获得了阿修罗之力,如此种种亦如虚妄,赵沐雨并不放在眼里,但是,他从那一天的赵长青双眼之中看到了足以入魔的执念。

人无执念,一事无成,要想做到极致的事,就要有着极致的执着,哪怕求而不得,这一生也愿为之奋斗,如此方为强者之心。

“你恨吗?”赵沐雨忽然停住脚步,无端端问了一句。

赵长青皱眉,沉吟两秒,答道:“恨极!”

话语未落,他的双眼换了颜色,一边如修罗猩红,另一边似罗刹青幽。

阿修罗之力在体内酝酿,就像点燃的火炉,临近极限,随时都会就会爆炸。

“有恨,是好事,可你明白你真正恨的是什么吗?”赵沐雨撂下一个问题,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赵长青快速跟了两步,斩钉截铁道:“崇血派,我要灭尽他们的每一个人。”

“错了,”赵沐雨轻微摇头,面上的笑容就像世人的嘲弄,他回过身来,指着赵长青的鼻头,“你真正恨的应该是自己不够强,当时你都够强,强到能够平推一切,那你的兄弟就不会死。”

听闻此言,赵长青如遭雷击,眼瞳不断晃动。

水幕连天,雨水滂沱,原本主守的雨势突然凛冽如刀,方圆百米扩充到方圆三百米。

数以百计的血尸倒飞而出,在半空中散作一地碎块,这些行尸走肉甚至来不及自爆。

“足够强……”赵长青瞳孔焦距定稳,望着赵沐雨的背影。

食中两指并拢,赵沐雨双手各自夹着一柄指尖刃。

他身形一闪,直接冲向第1区的边界关卡。

从天而降的雨水甘愿成为他的急先锋,构筑了一片密集的弹幕。

砰砰砰砰……

看似空无一人的区域内,血色的微光荡漾开来,赫然是某种仪式阵法的特殊力场。

“崇血派的杂碎也敢入城,你们不知道这里是谁家的地盘吗?”

双手迎风狂舞,赵沐雨一改随和的气质,戴在脸上的眼镜,丝毫遮掩不住他的一双刀眸。

凛冽的刀气渗入雨幕,血光凝聚的法阵倾刻间化为乌有。

七十二名血袍祭祀同时闷哼一声,口角溢出鲜血,连续后退了数步。

“赵家还有这等强者?”尖锐的嗓音从那些血袍祭司身后传来,就像喉咙被人切开,不断地向外漏风。

赵沐雨喊道:“赵长青,从前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垃圾,一个废物,死了弟弟的你倒是有点不一样。”

阿修罗之力蹿动全身,赵长青面色铁青,气息如火。

苏流云为之侧目,看出了赵沐雨传授赵长青的意思。

赵家儿郎,还有此等风骨,神户家族的阴谋算计又算得了什么?

牌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苏流云,自家的少爷倒是比那赵长青要好些,可惜,执念用错了地方,偏偏喜欢玩些旁门左道。

敌人站在你面前,要杀你,再强的黑客也不过落得身死当场的结果。

“可你的决心还不够彻底,对不起你继承的血脉之力,看好了,怎样才算足够强!”

赵沐雨放声如歌,冲入七十二名血袍祭司之中。

他的指尖有双刃,合而为刀,其名蚍蜉。

薄如蝉翼的刀锋,凛冽胜雪的刀意,纵横如网的刀气……

血袍祭司往往还没察觉,便被收割了性命。

三人,五人,七人……

不过须臾,四十五名血袍祭司倒地,血泊如池,雨水不能刷净其颜色。

“够了!!!”尖锐如漏风的声音急吼,那人戴着一个夸张的高帽,就像脑袋变异长长了一般。

他的身后竟然还有一重阵法,幻术的遮掩中藏着一道接天的红光,这是八十道辅助法阵之一。

血色光柱之内,一头成年的尸血鬼猿奋力拍打胸脯,长大嘴巴积蓄了足够的能量。

吼!!!!!

它的双手与胸肌来回震荡,胸腔共鸣导致能量急速暴涨,沉寂一瞬,那张血盆大口喷出一道柱状血光。

赵沐雨冷笑,“借助畜生的力量,何足道哉。”

他弯曲手指,轻轻一弹,蚍蜉双刃接连飞出。

半空中,一道银线划开雨幕,穿过血色光柱。

头戴夸张高帽的破锣嗓慌忙逼退,向后下腰,极限地躲开飞射的银线。

“死!”赵沐雨双脚并立,双手向下虚按。

雨幕骤添十倍,蚍蜉双刃竟被雨滴改变了方向,九十度直角转弯。

歘!歘!

破锣嗓的怪人眉心和喉头中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赵沐雨身躯微震,周身的水滴激射十方,瞬息间收割了剩余的血袍祭司。

足足七十二名血袍祭司,就像被割掉的麦子,散倒一地。

“这才是足够强吗?我还远远不够……”

赵长青气息起伏,隐约间有了破境之势。

阿修罗之力不讲道理地攀升,他的双眼不再分明,而是化作重瞳,每只眼睛里都有一红一青两只瞳孔。

此刻,赵长青体内的生命灵韵犹如江河,已然达到了lv3后期的水准。

“执念足以破境,还算凑合。”赵沐雨回身,笑了笑,眸中的刀意内敛,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锋芒。

此刻,他的气质平平无奇,就像一位普通的大学讲师,正在召集学生们进行校外参观。

嘀嘀嘀~~~

嘀嘀嘀~~~

赵长青、苏流云的手机同时响起,引起周围众人的诧异,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在联络外界,可是这片区域受到了电磁干扰,根本就无法办到。

众人目光汇聚而来,他们两人耳畔似有无声的催促。

智能手机屏幕亮起,同样的消息传来,苏流云和赵长青抬眸,双方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苏流云左手握住折扇,轻轻拍打右手掌心,说道:

“不好办了,崇血派和神户逢山联手,以整个36号城市为界,布下罗天血祭。”

“崇血派……他们都该死!”

赵长青眯起眼睛,躁动的阿修罗之力缓缓平复,张扬的气息快速收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悠长深邃的大江。

踏前一步,他闭眼再睁眼,眼中重瞳依旧,青红双色的光芒隐匿无踪。

“什么是罗天血祭?”

赵沐雨飘身而来,没有回答赵长青的问题,直接抢过智能手机,扫眼看过后,面色凝重起来。

旁边不远,牌伯走到苏流云身旁,小声低语几句。

苏流云的面色阴晴狂转,全然没有冲入第一区的喜悦,只余下复杂的忧愁:“我是不是本不该来的,这趟浑水未免太深太浑了点。”

牌伯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有唇角泄出一缕轻叹。

懂了……苏流云展开折扇,在面前缓慢划过,双眸消失在扇背复又重新出现。

这一刻,他的眼中多了一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换个角度想,我这是撞上大运了!”

没有人在旁边发问,他便自己模仿出第二个声音,询问道:“何解?”

啪嗒一声响,折扇合拢,这位苏家少爷笑语自答:“英雄人物从来都在乱世崛起,试问如今的联邦哪里才是风暴的中心?”

略作停顿,折扇倒转,指着地面,他没有说话,但却说了一切,眼神中洋溢满满的自信。

老眼闪过精光,牌伯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苏家这一辈最有趣的男娃就是面前的这位六少爷。

为何有趣?因为他的脑回路总是比较清奇,很有意思。

一生看过无趣之人太多,苏流云的老爹是,苏流云的爷爷也是,他们的无趣让苏家更加强大。

但是,到了这一代,牌伯想看点不一样的风景,因此特意选了这位最有意思的。

“少爷,你果然没有让老仆失望。”牌伯轻轻说了一句。

仆人评价主人,这本是大不敬之语,可苏流云微微愣神后,转过头,一笑欣然,像是早就猜到了牌伯心中所想。

“无论事情真假,我们应该先把东西护送到备用仓库。”

赵沐雨思虑片刻,向众人下达指令。

赵长青道:“可是,满城的普通人呢?他们都是我赵家的子民。”

赵沐雨摇了摇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的家主爷爷还没死呢,一个毛头小子就别操心太多。”

话音未落,满大街的电子屏幕闪过纷乱的雪花。

极远处,高耸的大厦面北的一面架着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给出一段影像,正是神户逢山、猛虎、血袍祭司、尸血鬼猿的种种画面,还配有文字注解。

不仅这一处,36号城市中,但凡通了电的电器,只要有屏幕,通通转播这段影像。

电视机、电脑、手机、平板电脑……

霎时间,罗天血祭的情报,崇血派的入侵,神户逢山的背叛在极短时间内传递到36号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区的街道,放眼看去,每一个屏幕都在放映同样的影像。

苏流云愣愣出神,星眸之中藏着太阳也盖不住的光亮,喃喃道:“天梭,一定是天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