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风又来了。”
田地里,此起彼伏的身影站直了,神情错愕看着远方,不少人手上还握着沾满泥水的稻苗。
“怎么又来了?”
这是广阔无边的大地上,最普通不过的一处农田,世世代代有人居住,繁衍生息。
他们甚至不知道,外界对他们家乡的称呼清虚故地。
他们也不知知道,所谓的怪风,实则是大规模鬼灾的前兆。
“快走,快回家。”
“被怪风吹到,必死无疑。”
农夫们慌张不起,连忙朝田垄走去,稻田泥泞、寸步难行,唯有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才能跑得飞快。
可是
呼呼呼!
周围气温陡然下降,一阵阵阴风从地平线尽头升起,朝着他们所在方位迅速靠近,速度堪比奔跑的野马。
“哈!”
不远处响起惨叫声,竟是有人躲闪不及,被阴风卷到空中,凌空撕扯成碎片。
然而,鲜血尚未落地,便已蒸发殆尽。
甚至连肥壮的耕牛,也步入后尘,一点点被蚕食台尽,最终化作森白骨架。
阴风过处,寸草不生,生灵绝迹。
对比蝗灾,鬼灾简直是恐怖莫名,半点生路也也不留。
“快跑,快跑。”
众多农夫慌不择路,撒丫子在水田里横冲直闯,原本平静的水面被踩得混乱,泥水翻滚,到处都是凌乱的足迹交错。
然而,阴风很快接近了,自上而下笼罩,欺近众人身旁。
“我跟你拼了。”
有人心知逃不掉,转身挥舞锄头,却抢了个空,脚步跟跪一头栽进阴风中,眨眼间分尸不见。
视线拉到高空,阴风像是虚无伸出的一把刷子,掠过这片平原,留下充斥死寂的荒芜废土。
一股股阴风,组成这把刷子的毛束,带着吞噬一切生灵的渴望,永无停下脚步的可能。
农田、村庄、丘陵,凡是有人迹存在的地方,刷子总要徘回几下,留下痕迹。
人畜触之即毙,无一幸免。
“三清圣人保佑。”
有些人回到家中,紧闭门窗,跪在神前,跪拜悬挂的木牌,奈何无人回应。
过不久,阴风破开木门,贯入屋内,将所有活人吞吃一空。
散落平地、河边的村庄镇子,本身就没什么防护能力,如今算是彻底暴露在鬼灾面前。
城池呢?
高大耸立的城墙,以道观香火烟熏的泥土为根基,糯米、鸡血粘合建造,更是在各角落留下符的烙印痕迹。
中小规模城池长达数百米乃至上千米,大规模城池的城墙绵延环绕,一度达到几十公里规模。
人口密集的大型居住城池,早在建立初期,便已考虑到鬼物作乱的因素。
然而,鬼灾来临时,一切都变得无比脆弱。
阴风绕城盘旋,聚而不散,吓得家家户户躲在家中,不敢外出,但凡胆子大的,都被阴风吹过、死无全尸。
一间间民居门前,或挂着桃木牌,或张贴黄符纸,甚至还悬挂木剑等重金秋求来的法器。
若有一双法眼居高临下,就能看到城内数不清的高低房屋,零星冒着灵光,必定有符纸法器保佑,但更多的,则是无用的假货,仅仅能提供心理安慰。
就算这屈指可数的灵光保佑,在一日日的阴风冲刷下,厚度也在一层层减薄,到最后摇摇欲坠已经快保不住屋内的人
“三清保佑,三请保佑。”
城中百姓,供奉三清的数量更多,家家户户挂着三清木牌,焚香叩拜,日夜祷告。
然而,有些人却知道,现在跪拜已经没用了
城中少有的灵光庇护之地,大多是豪门大宅,里面的门户,或多或少和修行者有关。
清虚观历年来,在当地招收弟子,很是选了不少天赋颇佳的少年童子。
久而久之,便有道观弟子反哺家人,赠送辟邪驱鬼的符纸法器。
然而,这些也是杯水车薪,一旦鬼灾大规模到来,修行者本身都难以自保,更何况一两件法器符纸?
“老太爷,求求你了,快请救兵吧!”
一处庭院,地上摆满奇石怪松,屋檐垂落藤蔓,布置得幽静宁谧。
一大家子穿的整整齐齐,跪在老太爷面前,恳请他出手。
老太爷满头白发,弯腰修剪一根松枝,闻言叹气,“我不过是一个垂垂老朽,从道观回家养老等死,能有什么能耐,助尔等免遭鬼灾之苦。
“况且”
他放下剪钳,叹了口气,“清虚观自顾不暇,已经放弃这片土地,我早前和你们说过,尽快搬家,可是你们谁也不肯听,到了今天这一步,为之奈何?
跪在地上的,有他的儿儿女、孙子外孙,光是嫡亲的后人,就有七八十人,庭院之外,还有更多的族人亲戚,惶恐不安看着这里,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哎!”
老太爷无奈,他一个三曲修士,活了一百多年,眼见着阳寿耗尽,十年前回家养老。
怎么也没想到,今年形势急转直下,清虚观大败,折损过半人手,以至于无力维持地方,撤掉十几个下院,将大片土地暴露在鬼物面前。
大势如此、人力难为!
“老太爷,您有大神通,不能不管我们!”
儿子们磕头磕得梆邦响,石板地面血斑处处,若在平时,绝无这般狠劲儿,看来是吓得不轻。
昨夜,邻居一家上百口子,耗尽镇宅灵符的最后一丝灵光,阴风从天而降,人畜鸡犬扫荡一空,没有留下半个活口。
鬼灾,唯有亲身经历,才知道那股滋味,不知生不知死,在无休无止的绝望中煎熬。
“罢了,取我的木剑过来。”
老太爷放下怪松盆景,一扬手,对着虚空,破空声响起。
众人抬头,却见到祠堂深处,红光一闪,眨眼间,平时供奉在香桉前的桃木剑,已经落入老太爷掌中。
“悔不该听师兄的话,一身的儿女债,死也不得安生。”
老太爷深吸口气,双目圆瞪,看着头顶上空,法眼如炬,看到翻滚的阴风中,无数小鬼磨牙吮齿、急不可耐,拥挤着、厮打着,争先恐后要参与一场惨绝人寰的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