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我的天啊我们大明星总算醒了!”
“关子,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认不认识我手上比的几?!”
那个声音看他不说话,很快又说。
“是不是说不出话?我去叫医生,你在这等着啊!”
贺关睁眼时头痛欲裂,大脑钝痛得像和榔头干了一架,周围有摇晃感和水声,灯光昏暗,似乎在船舱里。
他下意识回答:“等——”
说了一个字就断开,嗓子火钳烫过似的疼。
贺关坐起身,身上的被子自然滑落。
被子下的身体肌肉纤薄,手长腿长,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似乎大病初愈。
贺关定睛一看,发觉自己除了一条内裤,其余什么也没穿。
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辨认一下眼前伸出两根手指的黑发小卷毛,嘶哑反问:“我怎么了?”
这人他不认识。
房间里灯光大亮,欧式大床房干净整洁,一眼望到底。头顶吊灯璀璨,脚下地毯柔软。
圆形窗户外,深黑色海水宛如石油,载着两千客流的游轮在海面漂浮。
贺关花了十五分钟,在小卷毛时不时的答话中猜出了全貌。
他穿书了。
穿进了自己昨天看的一本渣攻贱受追妻火葬场小说里。
受是传统小白花,攻是嘴毒人傲霸总。
渣攻惦念旧情白月光,又被眼前的受吸引,虽然把人送进娱乐圈塞进男团,资源代言从没少过,但刚愎自用不愿承认,以此语言侮辱、心理暗示、煤气灯硬生生虐了受八十章。
说是追妻火葬场,实际上后半部分虐渣攻的部分反而不多。
不如说该虐渣攻的部分,却都让渣攻去虐白月光了。
贺关对网文粘性不大,之所以会从头看到尾……
就是因为文里这个“白月光”和自己同名同姓。
白月光是个湖笔爱豆,小时候碰到落魄的渣攻拉了一把,被渣攻惦记在心。现在仗着渣攻对他多有纵容,再加上主角受空降团内被路人狂骂,顺势装柔弱装可怜,处处挤兑主角受。
本来看到这,贺关觉得没什么新意。
但后面的部分,就有意思起来了。
这个白月光……是假的。
钱是假的,家世是假的,气质是假的。
连身上渣攻喜欢的香水味都是柜台蹭的。
除了那张货真价实的脸。
受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在渣攻逼问再三后说了出来。
渣攻直接揭穿了白月光,借机把人封杀,向受表明忠心,向公众展示公信力。
白月光的“月光”再也不再。
攻受和好,全文HE。
只留贺关看完一个人叹息,心想,这白月光还是做得不够完美。
只要骗术够,在这个架空世界里,骗过这些人哪是什么难事。
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
现在自己真的穿成了白月光。
他从床上起身,接过黑发卷毛——现在应该叫任宁了——递来的衣服穿上,一边站在镜前整理袖扣一边问:“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贺关微微皱眉。
他声音依然嘶哑,一说话撕裂般的疼。
任宁在原身的关系网里是个纯纯老实人,作为原身的表哥和经纪人鞍前马后,闻言小心翼翼地问:“真要去凑一份热闹吗?”
贺关清了清嗓,沙哑道:“去。”
他看向面前的镜子,放弃开口,微微眯眼。
镜子里的人立刻也眯起了眼。
贺关面部轮廓略显硬朗,是张英气冷漠的脸孔,此刻面无表情,像名优雅的王公贵族。
他一身深蓝色平驳领西服,微微敞开西装外套,内里的尖角马甲缚住领带,露出自然而古典风范的V型区。
站姿挺拔,面容沉静。
他粲然一笑。
这笑容有些突兀,但非常漂亮,笑出锋利尖锐的虎牙,一扫病气,眉宇间都是自信,像个大男孩儿了。
贺关思忖,这张脸倒是和自己以往一模一样。
没猜错的话,此时剧情还在本书开头。
受因为家境不好,被经纪人卖到了大型游轮上,在接下来的拍卖会里被攻买走。
买走的原因也很简单:受默不作声的时候,有一个侧脸的角度酷似贺关。
贺关带着任宁走出船舱。
今天原身突发扁桃体炎、且晕船,发了一场四十度的高热.
在书里,他记得原身挺过来了,坚持要来拍卖会看热闹,见到多年未见的渣攻。
原身奉行享乐主义,计上心头,准备与渣攻旧情复燃,由此开始了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的虐恋纠缠。
但现在原身消失,反而被贺关取代。
贺关合理怀疑……
原身在今天持续了一天的高热中已经死去。
入场时,兔女郎要检查两人的身份卡。
贺关压低眉,藏着点委屈,靠近她轻声问:“小姐,能先给我戴上面具吗?我今天嗓子坏了,不想被人认出来,麻烦你。”
看兔女郎微微犹豫,他哽咽道:“不可以吗?”
兔女郎听到他沙哑的嗓音,下意识抬头,被近距离美颜暴击。
男人深邃的黑眸看过来,背着光,眼眸熠熠生辉,宛如明亮的烟火。
兔女郎极具职业素养,即使心脏扑通扑通,也依然稳住了手,帮他戴上:“好、好的,没问题,您靠近些。”
贺关依言上前半步。
假面通体银色,上面繁复的欧式花纹缠绕,只露出人的双眼。
兔女郎微微怔神。
是惊讶于贺关浓密的、极具存在感的睫毛。
那双蝶翼般的眼睫甚至长到在面具边沿投下阴影。
贺关看她答应,笑得阳光灿烂,从兔女郎细白的手指间取走她未仔细检查的身份卡,领走属于自己的包厢号码牌。
身份卡是原身伪造的,怎么能给她看。
他从容地从一众打扮得精致无比的男男女女中穿过,带着任宁走入号码牌所指的包厢。
任宁直到坐在包厢里,才呼出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夸道:“少爷就是少爷。”
贺关单手支头,随意地说:“人凭脸贵。”
他说完这句,不再开口,接来任宁递来的茶水润喉,静待拍卖会开始。
包厢正中央的墙上分成两块。
一块放一面单向玻璃,方便包厢内的客人看向外面的拍卖会场,且不被人看破身份。
另一块则是一个带摄像头的屏幕,正对任宁坐的单人沙发,让富人身边的助理举牌,不会暴露本人身份。
这次原身来,单纯为了钓个大佬,因此拍卖会不是重点。
但贺关来了,便不是这样。
原身靠骗术不能做硬通货,于是才选择了一个脸是硬通货的行业,娱乐圈。
他最近靠脸签下一个选秀节目,在选秀节目里学的很快,隐隐有作为一个五人团的rap担当出道的趋势。
投票和数据都很不错,碍于本身性格原因,自我为中心,偏激粉丝很多。
任宁有让他彻底进军娱乐圈、不再行骗的打算。
这种性格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团里另外几位便对他嚣张浮夸的作风多有不满。
就在原身上游轮逍遥期间,其中一位已经买好热搜,准备把原身捧成黑红,作为万人骂出道。
这可不行。
贺关想。
他对做偶像可没兴趣。
让他一个猝死的实业老板当偶像?
不是任宁这个经纪人疯了,就是贺关自己疯了。
得找个人替,主角受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身世不行,去做个爱豆挺好。
出名之后也不会被人卖来卖去,至少不会像今天一样被卖到游轮上。
毕竟爱豆一消失,先炸的是粉丝,总有喜欢他的人会去找。
贺关记得原书里主角受十分漂亮,作者用了数次“天使般的面容”来形容他,想必认出来不难。
火起来更不难,渣攻在受身上投资了两百万,签下的合约却让受给他带来至少数亿的收益。
随着他回忆结束,原本一片黑的场地骤然亮起灯,单向玻璃外的拍卖会开始。
贺关看向场地。
辉煌的金色射灯照得场地呈现出美轮美奂的暖金色。观众席上人头攒动,在假面的遮盖下,仿佛非人物种聚会。
最中央的圆形站台移开遮挡的圆盘——
拍卖官带着金锤和拍卖物从地下升起,展开双臂,迎接众人的欢呼。
贺关所在的包厢在二楼,从二楼包厢俯视下去,这场地宛如精美的蜘蛛洞窟。
拍卖会开始。
一开始的物件没什么稀奇,贺关听着拍卖官拍过笔筒、交椅、玉石、艺术画,无聊地打个哈欠。
他偏头看了眼已经睡着好一会儿的任宁,没有喊他。
直到拍卖官展出了一个……婴儿。
似乎泡在福尔马林里,柔软的黑色头发上浮着,身躯团抱在一起,露出背部被切开的脊骨。
脊骨中,瘦小的两片黑色骨翼从中生长。
但它面容十分漂亮,即使死亡,也有一种诡异的祥和感。
拍卖官的声音奇异地热烈:“各位放心,这是个人偶,被设计师雕琢成现在的样子,里面也并非福尔马林,而是无色无味的硅胶。看看它,看看它啊,多么漂亮,多么柔软……”
之前的商品,拍卖会底价一百万,最少加价十万。
拍卖官的假面与客人的银色不同,是金色。
此刻,他笑出一口假面颜色的牙齿,竖起手指,向那边做出一个嘟嘴的唇形。
“嘘,”他友善地纠正道,“这次不是一百万了哦,这位先生。”
“五百万起拍,二十万加价,拍卖开始!”
“好!这位先生率先喊出五百八十万……”
“六百万!”
“七百万!”
“一千万!”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
“成交!”
很显然,拍卖升级,重头戏马上要来了。
贺关歪过身把身边的任宁推醒:“场内有摄像吗。”
任宁迷迷瞪瞪睁开眼,看清楚场上的情形,说:“没有,进来的时候手机被拿走了,不让电子设备进场。”
贺关重新蹙起眉。
任宁:“怎么了?”
贺关摇头。
他只是在想救出主角受的可能性。
这是在海上,为了保密,进来时他特意观察过,四处放置有干扰器,与外界毫无联系。
如果有人引来警察,至少要提前通过气,而他刚穿书,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警力配备。
警察这条路不通,排除。
他坐回原位,等待主角受的出现。
终于,场内灯光一变。
原本的暖金色中突然夹杂进漂亮的金红,全场所有灯光照得场地金碧辉煌。
无数亮片洒下,移动高射灯在场内四处巡游,背景音乐骤然热烈起来,预示着狂欢盛宴的降临。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即将迎来我们最后一件拍卖物!”
来了。
拍卖官沉回地下。
等他再次上升,回到原地,他身边赫然放着一个长方形铁笼,平平无奇,黑色细网格。
铁笼里关着一个人。
看骨架是位男性,通身雪一般的白,仿佛没见过太阳。
身上的衣物是带着闪片的白色薄纱,堪堪掩住重点部位,和没穿没什么两样。
他一头柔软发亮的黑发,此刻半跪在笼子里低着头,手指从笼子孔洞中穿过,死死抓着笼壁,泛起诡异的红。
他腰后闪烁,贺关皱起眉观察片刻,才发现是细长的银链。
从脖子上的项圈垂下来,色气地捆在身上,勒出软肉。
正面观众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贺关这个位置看不到人脸,只能看到他透明般的如雪肌肤。
拍卖师按下笼子外的按钮。
贺关的视角刚好从背后看过去,极佳的视力让他看到按钮上的仪器。
电。
笼子里的人痛苦地痉挛起来。
因为太痛了,他不自觉地夹紧脊背,仰起白玉般的脖颈。
他身材纤瘦,更显得蝴蝶骨脆弱突出,在背上投射下大幅凌乱颤抖的阴影。
他是本次拍卖会最美丽的“物品”。
笼子旁竟然还有麦。
场内响起他痛苦的呜咽,和濒临崩溃的喘息。
观看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接近全果、正在经受痛苦的人类。
拍卖开始。
这次的跟拍声接连起伏,有男有女。
“一千万!”
“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
“五千万!”
“八千万!”
贺关示意任宁举牌。
任宁拿起牌子,问:“多少?”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即使他们两个一分钱没带,也举起了牌。
贺关思索半秒,轻描淡写道:“两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