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最脏的便是人心

“那可不一定,该嫌的还得嫌。”

闫斯烨漫不经心地拆她的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袖管,拿出一盒剩下一半的金疮药,“不过,你倒是想得开。”

他拽过晏水谣的手,挖出一点擦在她伤处,淡淡问,“人总有点在意的东西,你既不在意容貌,那你想要什么?”

“那自然是想搞钱了!”

一提到钱,晏水谣自动开启财迷属性,瞬间两眼放光,“倒也不是不想要一副好皮囊,谁会嫌自己长得太漂亮呢!但相貌这东西是天生注定的,实在长得差强人意怎么办,还能去死不成?”

她话音一转,“但搞钱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靠后天努力!有了钱,可以买到世上顶好的脂粉珠宝,雇上百个奴仆照料饮食起居,把自己养的溜光水滑的,所谓一白遮百丑,加上一身的珠光宝气,连带长相也会越来越好看的!”

闫斯烨听笑了,没想到她心眼这么多,手下略一用力,疼得她嘶嘶直呼。

“你这小丫头心挺野,你想如何赚到银子?”

晏水谣挠挠腮帮子,“我对这些胭脂香膏有点小研究,有机会我想去城里的脂粉铺子瞧一瞧,没准会发现发财致富的商机。”

闫斯烨轻飘飘拾眸瞧她一眼,“看来你打小宿在这宅院里,别的没干,时间都用来钻研香粉香膏了?”

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对这类东西如此有见解。

总不能落个水,把从前没有的技能给变出来。

晏水谣含混地点点头,反正这些也没法核实了,她尽量挺直腰背,显得很镇定。

“王爷,等你将来回夏北了,我就带上在大燕赚的钱,跟你一块走,然后在山脚下买块地,种菜养鸡,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

“你想去夏北养鸡?”

闫斯烨这次倒没直接回断她,只是语焉不详地挑眉道,“不给我当王妃了吗?”

晏水谣立刻正襟危坐,摆动另一只没在敷药的手,“我哪能这么没眼力劲,王爷的正妃怎么是我能当的。”

她下意识挺一挺胸脯,描述道,“王爷这样的英豪,娶的正妃肯定是胸大貌美的款型,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这场婚事不作数的,回去以后,王爷就放出风声,说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总之让全天下都当我死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四王妃了!”

随着她的动作,闫斯烨视线扫向她胸口,评价道,“别谦虚,你也不遑多让。”

看见他眼神扫射的方向,晏水谣咻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胸大貌美中的胸大这一点,随即老脸一红。

“还有哪里疼,需要我帮忙上药吗?”

闫斯烨收回手,淡然的眼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

有还是有的,但都在隐秘部位,要脱掉衣服才能看见。

晏水谣双手划叉挡在胸前:不用不可以不需要,拒绝色色,谢谢。

晚间她躲在被窝里给自己上完药,然后裹住被子呼呼大睡。

闫斯烨练功之人,平日里浅眠少觉,此时正半躺在贵妃榻上望向床铺间隆起的小山包。

遇到这样的事还能倒头就睡,真不知道她这性子随了谁。

而这个在心态上稳如泰山的种子选手不仅晚上睡了个好觉,大清早起床又雷打不动地在院中铺了块布,站在上面练习瑜伽。

百里荣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做站立抬腿式的姿势。

“三小姐,冬桃昨日受了严重的鞭伤,人还有口气,但双腿应当是废了,李管家已经通知她父兄过来接她走了。”

晏水谣停下拉伸动作,想了下,“冬桃家里情况如何?”

这个百里荣有了解过,就道,“她大哥是赌徒,早年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就拿妻儿去抵债,是冬桃父亲卖掉家里块田地,与他儿媳娘家人凑钱赎出来的。那事之后,他媳妇就跟他离了回娘家去。她二哥在富户家做长工,膝下有五个孩子要养,日子过的相当拮据。

“还有个弟弟送去镇上的书院念书,在家从没干过一点活,为供他念书,钱银是流水一样地往外花,也是个只出不进的主。冬桃的父亲重男轻女得很,她在晏府得的好处和例银,都给她父亲拿去贴补几个兄弟了,她还有个五妹,才六七岁大,她父亲已经考虑要把这个女儿卖给有钱人家做通房了。”

晏水谣唏嘘冷笑,“女儿都是赔钱货呗,能换一笔钱是一笔,那这么看,冬桃还是她家生钱的主劳力了。不过六岁大的女娃,就想着卖给富人作玩物,这当爹的也真够恶心的。”

“是呀,三小姐,不瞒你说,我在来相国府之前还在几家官老爷府邸做过事。”

百里荣压低声音说,“好多有钱的老爷都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喜欢买年幼.女回去,靠施.虐满足他们肮脏的欲望,尤其是村子里一直有卖女儿的人家,冬桃的父亲不会不清楚,买六岁孩童的富户可能存的什么心思,但他还上赶着去托关系,想找人做成这笔买卖。”

闫斯烨坐在窗台边合目听着,他面色十分平静,身为夏北王爷,一生都处在皇权富贵的漩涡中央,他看到的脏污远比这要多。

他为夏北出生入死,却被自己人背后放了冷箭,被侮辱践踏,如今只能暂且宅在这间破落院子。

幸好晏三是个好玩有趣的,使他软禁在此的日夜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推开窗,让小姑娘的声音更加清楚地传进来。

“他大概是卖了女儿,还希望女儿往后能给家里源源不断地扒分钱财回来,好让他跟他几个儿子过上享清福的日子吧。”

晏水谣面若冰霜,“他脸怎么这么大呢?”

只是提供了一颗精子,就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

冬桃在家的时候处境多半也差不大多,身后是一群吸血的蚂蟥。

她原本是有机会逃脱这个命运的,可惜她被都城的富贵迷了眼,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的下场也是自找的。

可怜她家最小的妹妹,没了冬桃的收入来源,她离卖给富商老爷就更近一步。

这世上,最脏的便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