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梦野久作对于福泽谕吉的态度要比面对江户川乱步时要友善得多,他本来就很擅长运用自己的优势,即使双方都对于“Q”的过往心知肚明,但是只要梦野久作愿意,他就能用可爱的外表从任何人那里取得不错的印象分。
结束了和那个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侦探社社长的谈话,说是谈话,其实更近似于小学入学咨询时的杂谈,也不过就是随意地回答了一些日常的问题,也不知道那个凶巴巴的大叔为什么就忽然对自己产生了同情。他明明之前也和大哥哥说过一点,却没有被这样看,这让梦野久作越发觉得和鬼火精相处更自在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了。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听到了那个讨厌的侦探对于勇者的询问,这不免让他停住了脚步。
“当然不是。”他听见门外的那个声音这么说道,饱含着那个人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笃定。
“当然不是了,”江户川乱步看见眼前青年的脸上失去了笑意,坚定地反驳着,“真是太失礼了,这种说法简直比会长喝洗洁精鸡尾酒还搞笑啊!”
“有一个因果关系要事先说明,是因为公主相信我是勇者,所以从公主相信的那一刻起,我才是勇者,仅此而已。”
褐色皮肤的青年忽然说了一句很绕人的话,让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都一头雾水,只有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很嫌弃地挑了挑眉。
“那家伙可真是好运啊,不过我也不差啦。”
再次看了一眼社长办公室紧闭的房门,侦探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趁福泽谕吉没有回来,不客气地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块蛋糕,松松垮垮地瘫在沙发上享受起来。
任凭另外两个社员如何疑惑,江户川乱步也只是眯起眼笑着回复“因为国木田太笨了”诸如此类的话,却不愿意再说些什么了。
“吱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有着奇异的黑白双色头发的公主像一阵风似的从里面跑出来,脸上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红晕,重新坐回自己在勇者身边的位置。
出乎众人的意料,男孩和银发剑士的交谈居然还称得上顺利,甚至连谈话开始之前都挺抗拒的梦野久作,此时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至少面对大口吃蛋糕的江户川乱步也不再分神去瞪视了。让黑发侦探很没趣地撇了撇嘴。
“你们在附近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如果不嫌弃的话,武装侦探社的员工宿舍恰好还有空余的地方。”身着和服的男人在梦野久作出来之后也从办公室缓步踏出,不知道和梦野久作聊了些什么,看向男孩的眼神也柔和多了,让旁边的黑发猫咪有些吃味地撇过头去,装作大人样子地不想和小孩子计较。
“我们的据点在镭钵街那里。”说到这儿,鬼火精和梦野久作同时感觉他们忘记了些什么。
在镭钵街的某片房屋废墟里,一个目光呆滞、身披破旧斗篷的男人忽然在扬起的尘埃中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但由于魔法的效果,他只是迟疑了一瞬,就又继续手中的活计,开始试图用废弃的铁片和木板拼起一个新的墙壁。
还不等梦野久作和勇者想起来被他们遗忘已久的可怜闯入者,他们的思绪就被福泽谕吉的话语所打断。
“现在天色已晚,夜晚的横滨可能不太安全,既然梦野久作已经是武装侦探社的实习生,而这位,”福泽谕吉不动声色地略过了勇者的名字,“先生,作为他的监护人,在员工宿舍留宿也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你们就在这里暂住一晚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勇者和梦野久作从善如流地从国木田独步那里接过了宿舍的钥匙。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说,”银发剑士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却真心实意的微笑,与谢野晶子率先应景地鼓起了掌,连江户川乱步都在国木田独步的眼神提示下不情不愿地滥竽充数一般拍了几下巴掌,“欢迎加入武装侦探社。”
对于梦野久作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发生了许多事情的夜晚。他被鬼火精抱在怀里,看着为他鼓掌的人们,即使不想承认,心里也有了一些出动。与和勇者在一起时的感受相似又不同,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就像是一滴和大水珠抱团的小水滴在某一天发现,自己好像看见了一条可以接纳他的河流。
“被子在橱柜里,你们可以随意取用,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在国木田独步的引导下,二人终于铺好了床,直到这时,勇者才一拍脑袋,想起了被他们遗忘在镭钵街修墙的那个外国俘虏。
“大哥哥打算怎么处理他?”梦野久作指的正是那个被他们当作修房子苦力的闯入者,他们接下来基本已经确定是要跟着武装侦探社活动了,镭钵街那边自然不会再回去了。
“我解除了魔法,放他回去了。”
“放他回去了?”男孩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不用担心,身为最强勇者,伟大的中州探索者我可是早就做好了后手。我走之前检查了一下羊肉炖萝卜的成分,发现似乎因为我的疏忽,在拜托沸腾之王的时候,祂还给我们的晚餐加上了遗忘魔咒的加护,根据汤汁里的浓度来看,估计足够让那个家伙忘记之后发生的一切了。”
沉浸在自己无意之举带来的成果的鬼火精得意洋洋地说着,金属配饰因为他手舞足蹈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是在打着某种欢快的节拍,但这反而让梦野久作更加庆幸自己没有成功吃上饭了。
“而且我还在他身上附加了猎犬之息,可以追踪他的行动轨迹,这样一来,我们说不定能直接知道他们的大本营,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多的情报。”
看到鬼火精一说起自己的魔法就变得像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亮闪闪的眼睛,梦野久作也十分给力地用崇拜的语气说道:“大哥哥好厉害!”
“那当然啦。”
通过马甲感受到男孩已经睡熟,还在店里的栗川漱流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把抹布放在一边,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了放在儿童杂志上的马克杯。现在暂时没有客人提出其他需求,他得以忙里偷闲地休息一会儿,而胖乎乎的三花猫像是知道他要休息一样,待他一坐下就跳到了他腿上。
今天三人组也没有出现,就连来喝酒的港口afia的成员都见得少了,虽然有也有上班族常来,酒吧的生意称不上不好,但和从前相比也算是到了“淡季”。
“老师也要一起来看会儿杂志吗?”
栗发的年轻店主亲昵地揉着三花猫柔软的肚子,三花猫温顺地以一种四仰八叉的姿势在青年的腿上舒展开,把自己摊成成一张三种颜色的猫饼。
成为p酒吧常客的这些日子,由于伙食太好,从不吃猫粮,只吃栗川的手作猫饭和各类小零食,本来还能看得出线条的三花猫肉眼可见地变得圆润起来,连一向不擅长吐槽的老实人织田作之助都开始怀疑它的品种,结果惨遭猫猫拳殴打了。这让栗川漱流不得不狠下心减少喂食次数,天天试图带猫锻炼,好在猫咪老师似乎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并没有因此疏远他。
这套从他年幼时就存在的儿童杂志的封面已经变得更加潮流和时尚,连常驻作者都更新换代了,但也许是因为编辑一直没变的缘故,里面的故事依旧有着一种奇妙的魔力。作为作品在上面连载的作者,栗川漱流也理所当然地在昨天从近藤编辑那里收到了一本这期的杂志,他还没来得及看,现在正好可以当作消遣。
“居然会外国作家的访谈,啊,还有转载的故事呢!”栗川的视线一扫过那个故事便无法再移开,那些充满了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的文字让他获得了一种深深的共鸣,“果然在写童话的道路上我还有的学,真想见一见作者本人啊,应该会超级有意思吧。”
渐渐的就泛起了困意,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叫醒了最后几个呼呼大睡的客人,栗川贴心地帮他们叫了车。把被称作老师的三花猫安置在自己为它布置的快递箱搭建的猫窝里,青年索性决定早点关店回家。
“我回来了。”即使家里空无一人,栗川漱流脱鞋后,依旧大声地向空旷的房子里喊了一声,就好像依旧有人等着他回家。
“又是新的一天了呀。”看着电子钟上显示的日期已经到了第二天,青年忍不住感叹道。
客厅桌子上拜访着的相框又倒下了,那个老旧的支架一直不太稳定,但栗川没有换掉它的打算,只是把相框再次扶正,出神地看着,照片上的一家四口对着镜头笑容灿烂,连脸色最为苍白的红发女孩也露出了如同晨曦一般的微笑,他的妹妹有着和母亲一样的漂亮红发,即使因为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那一头颜色鲜亮的秀发也被保养的很好。
“你还好吗?”漫游山老人担忧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啊,还好,只是有点怀念,但是都已经过去了,不用太担心我的,老伯。”栗发青年温和地笑了笑,打了个哈欠,“明天还得去镭钵街那边做义工,得早起,我要赶紧睡了。”
“晚安。”漫游山老人苍老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温度。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