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华打头阵,是几人默认的事,眼看珞华走了进去,并在客厅里不停的搜查着,顾程也放下戒心,往前迈了一步,走进了屋里。
但下一幕,他就被一个巴掌给狠狠的扇到了地上。
瘦弱的身体跟风筝一样,被轻轻的扇飞,而那个巴掌的主人,一个凶神恶煞,带着一身肥肉,右手全是老茧的男人,正缓缓的走过来。
顾程拼命后退,最后抵在了墙壁上,没有了退路。
接着,男人又是一个巴掌,将他打倒在地上,他只觉得口中有股血腥味,知道这是被他打的吐血了。
早就习惯的他,将血含在了嘴里,一言不发。
男人却发现了这一点,他哈哈大笑了两声,人有些微醺,他今天喝了酒,在完成了血腥的任务之后,现在还保留着血液对他的刺激。
顾程的眼睛,就像是狼崽子一样,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令他相当不爽,于是,他猛地一脚踩在了顾程的脸上,狰狞的喊道:
“你再瞪,再瞪一眼我就给你把眼睛给挖掉,哈哈,你再瞪啊!”
这一脚踩的重极了,顾程完全撑不住,嘴角流出血水,一点点的打湿了地板,然后糊在了他的脸上,遮盖了他原本脸上的绯红,那是他最后的自尊和怒火。
这个侩子手,杀死他父亲的侩子手!
这不是一种形容,而是这个男人,真的是一名在菜市场上负责砍掉别人脑袋的侩子手,不论那人是好的坏的,一颗头就是一块银子,手上占满了鲜血,别人的,还有自己父亲的。
他亲眼看到,他的父亲,在菜市场,被这个男人抬起的大刀,砍掉了脑袋,父亲的脑袋滚了滚,滚到了他的脚边,父亲的血,更是溅起了三米多高,就像现在这样,糊在了他的脸上。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强迫自己去回想他人生中的美好日子。
那些美好的日子,可以支撑他活下去。
曾经,他生活在一个官宦之家,从小接受教育,认字读书,走科举之路,父亲虽然严厉,但总是会放心疼他的母亲进入书房和学堂,给辛苦读书的他送上一碗喜欢的莲子羹。
他的母亲,十分的温婉,相貌美丽,他的美貌,也得益于自己的母亲。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父亲在一次重大的决策中做错了选择,站错了队,结果被抄家。
顾家所有的成年男性都被斩首,就在这个男人的大刀下,丢了命,而他和一众女眷被判了流放。
流放的地方很远,路上也没有好日子过,更多的只有屈辱。
尤其是顾程温柔的母亲,因为美貌异常,经常被流放的官兵们给带走,回来的时候,他总是能看到娘亲偷偷的哭泣。
再后来,某些爱好走偏门的士兵,将带着邪恶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年,他已经长的很可爱了。
一向软弱的母亲在发现这一现象后,竟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勇气,决定带着他逃跑。
逃跑的路并不顺利,顾程和顾娘一直没有吃饱过饭,二人一路逃跑,逐渐没有力气,几乎就要被追到了。
这时候,遇到了这个可恶的男人,准确的说,是他的继父。
一个杀父仇人,成了他的继父。
男人很有些小聪明,在背着流放士兵们救下他们后,就用知道他们身份来威胁,然后顾娘必须跟从。
顾娘还是那个软弱的女人,似乎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带顾程逃跑的那一天,他们被圈养了起来,虽然很可悲,但至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忍受流放士兵的欺负。
顾娘每天都要做做不完的活,还要伺候这个喜欢喝酒的烂赌鬼,每天,酒鬼喝多了就喜欢拿顾娘出气,每次,那拳头落在顾娘的身上,都梆梆作响。
顾程就没有哪天能看到他娘是完好的。
他也从来没有像那段时间那样恨过自己的父亲。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读了那么多书,竟然还是要受这么多的欺负,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满足打顾娘了,随着他长大,男人越来越看他不顺眼,甚至在顾娘生下男人的孩子之后,他遭受的毒打也就越来越多,而顾娘,因为生了个儿子,已经很少被打了。
他好像成为了下一个顾娘。
这一晚,就是一个平凡的夜晚,男人打他,似乎他也已经习惯了。
男人狠狠的转了两下脚,在他漂亮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漩涡,最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他没了力气,眼中全是泪水,他看向另一间房间,屋里,应该住着顾娘和那个弟弟。
顾娘已经不怎么管他了,尤其是这些日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他知道,这是男人的计谋,他故意偷走了家里的钱,污蔑是他拿走的,又故意弄哭弟弟,污蔑他想要掐死弟弟,没一件是他做的,但顾娘从开始的不相信,后来似乎也不再多说什么,看着他的目光也逐渐没有光亮。
他爬着回了自己的屋子,一个小小的,漏风的偏屋,他紧紧的靠着和顾娘住的一屋的那面墙,好像能感受到屋子的温度。
他听到了屋里的对话。
“这小子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还敢在小宝吃的饭菜里下药,简直是个白眼狼。”
这是男人的声音,他又在诬陷自己了。
“程儿他,不会的。”
顾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还没等她说完,侩子手就连珠炮一般,说了一长串。
“不是他,难道是我,是你,是小宝,这可是我的心肝,难道是你吗?”
“啪”的一声后,又是“咚”的一声,顾娘没有再说话。
“明日我就把他卖了,他那个模样,也能挣点钱,咱们能靠着这笔钱给小宝修个大房子。”
男人越说越兴奋,已经有了对美好未来的畅想。
顾程笔直的身体跪在了地上。他仍旧紧紧的贴着墙壁,想听一听屋里顾娘的回答。
“嗯。”
这一声,彻底的击溃了他的心房。
那个会带着他逃跑的母亲,果然,已经死了。
他要离开这。
不,他要杀了他们再离开这。
深夜,一切安静,他爬了起来,摸索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大把的干柴,然后看着火焰把屋子烧掉,包括屋里的人。
他的目光阴冷,他要看着这两人,一个杀父仇人,一个背叛者,都该死。
“程儿,你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顾程后背发凉,猛地回头,侩子手和顾娘,抱着弟弟,正冷漠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