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夜晚寒风刺骨，外面还下着雪，雪白皑皑的将大地掩盖，披了一层白色的外衣。
屋里没开暖气，连火炉都没有，周淼只能不停的搓手，头上还有一层白霜，刚刚来得急，手套都没有带，只简单穿了一件大衣棉袄，嘴里哈着热气，想暖一暖手。
她偏过头看向完全不知冷的蒋绾，她身上只披了个棉绒外套，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脸颊通红，前眼角残留着一点泪痕。
周淼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半蹲下来，双手握住蒋绾冰凉的手，简直就像是在握冰块一样，比她的手还要冷，“天啦，你的手都要冻住了，是在这里坐了多久啊？”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也不能这样糟践身体，如果阿姨叔叔知道了，他们也会难过的，”亲手把蒋绾的外衣裹紧一点。
听到叔叔阿姨的字眼，蒋绾的眼珠子终于动了，“淼淼，”哭过的声音特别沙哑。
“我在呢，”周淼用力搓了搓她冰凉的手，想给她搓热一点。
蒋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皮再垂拉下去，“你知道吗？是我害了我爸妈。”
“你又在胡说了，那只是意外，谁都不能预料的，你不能因为那天你没有上车，就一直怪自己，你是钻牛角了。”
周淼叹了口气，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警察不是说过了嘛，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路不好走，再加上拐弯的时候，刹车有点失灵，轮子打滑，才出事。”
“刹车失灵就是很奇怪啊！”
“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谁会害你呢？”周淼叹了口气，眉头拧紧。
“你忘了吗？”蒋绾苦笑着抬起头，那笑像哭一样，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我和你说过，我这几天就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总感觉有视线盯着我。”
“可我们也特别注意了，根本就没人跟踪，以及偷看你，我们呆的可是学校啊，”周淼很是无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你要真这样想，我倒是觉得有人暗恋你呢。”
蒋绾摇着头，神情紧张，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个地方，“不，这几天，我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你想多了，哎，你之前就不该去偷偷调查那个命案，你这人本来就喜欢想很多，还非要参合这种事，我知道你喜欢悬疑，可玩剧本杀也就算了，真的命案也敢乱来，这回把你自己吓到了吧。”
蒋绾知道周淼是不信她了，可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她胡思乱想，“我前几天，趁着放学的时候，去了那栋公寓观察，我每次去那，都看到一个老女人。”
“她衣服穿得特别老旧，特别脏，不像是住在那附近的人，我每次去，那女人就畏畏缩缩的在附近转悠，特别吓人，”不等周淼要说什么她想多了的话。
她反握住她的手，力气非常大，掐得周淼都有点疼了，但周淼没出声，“如果只是在公寓看到她也就算了，我在圣诞节前，在学校周围也看过她几次。”
“重点是我父母出事那天，我们一起晚饭的餐馆，也看到她了。”
周淼愕然瞪大眼角，“你怎么没和我说呢？”
那天还是她送的蒋绾上的车。
原本圣诞节那天晚上，她也准备和他们一起去的，因为圣诞节那天他们有课，第二天才放假，所以特地晚上出发，直接在山上过夜，等日出。
那座山离他们学校不远，就一小时路程，只是圣诞节那天，秦宸来约她了，当时她满心欢喜，圣诞节两人约会，他们终于可以从朋友上升到情侣关系了。
“当时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而且我爸本来就不喜欢我多管闲事，到时候我又要解释一番，我爸肯定又要训斥我一顿，再加上当时秦宸也在，我不想在外人面前闹得气氛不愉快。”
说到这，蒋绾脸上满是忧伤，松开了攥着周淼的手，轻声说着：“可最后我还是惹得我爸不高兴了。”
周淼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蒋绾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倔强了，刚好遗传的她父亲，她父亲也是倔脾气，她伸手抱住了蒋绾，轻轻拍她的肩膀，“蒋绾，你爸爸不会生你的气，他只会、只会庆幸，你没在车上。”
蒋绾声泪俱下，“我宁愿自己在车上，当时我要是看到顾帆，不自作主张下去追他就好了。”
周淼也气她有时候很冲动，明明顾帆失踪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非要正义感爆棚，可又庆幸她下车了，“蒋绾，是你幸运，你应该感激这样的幸运，而不是自暴自弃。”
“不是幸运，是侥幸。”
周淼见她语气平稳了许多，“侥幸也好，幸运也罢，你都活着，而且你看，中途你爸爸也停过车，刹车也没事，这真的只是意外，车子在雪地平稳的马路都不不好走，何况还是山上呢，”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蒋绾则听不到她的声音，思绪还沉浸在那天。
当时她坐在车上看到被警察通报失踪的顾帆，想到顾帆一直躲着，不愿意见警察，他又是第一嫌疑人，激动之下，她急忙喊了她爸爸停车。
不管不顾的就跑下了车，生怕顾帆给逃了，而顾帆也听见了动静，只往后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跑了。
在追逐过程中，爸妈给她打了很多电话，但当时情况紧急，速度又没有顾帆快，再加上圣诞节晚上人很多，她只能紧盯着前面的顾帆，生怕追丢了。
她情急之下，就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她爸怒斥：“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说好了去，现在又不去了，你以为爸妈来干嘛的？！”
“我等一会，我等一会找个滴滴过去，你们先去吧。”
“还要你去什么？你别去了！！”电话直接挂断了。
在拐弯处时，蒋绾一边跑，没注意到人，直接把手机撞丢了，手机屏幕摔得彻底破裂，直接黑屏了。
她心里气得要死，但好在顾帆最后还是被她追上了，不，准确的说，是顾帆停下来了，他站在小巷子里等她。
巷子外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巷子里则潮湿阴暗。
她累得弯着腰直喘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拼尽全力的奔跑了，张开嘴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出气，眼睛则直盯着巷子里面的顾帆，生怕他又跑了。
顾帆看起来倒是半点没有逃跑的狼狈，“你为什么追我？”说话的声音倒是很平稳。
蒋绾深吸了好几口气，摸着胸口顺气，“你为什么要躲呢？”
“你是学校里的学生吧，”顾帆完全没有慌忙无措，他缓缓走了过来。
淡淡的灯光撒向巷子口，却照不进深处，而顾帆从黑暗中走向光，这才让蒋绾看清了模样。
顾帆将连衣帽戴在头上，脸上戴着口罩，衣冠楚楚的样子，修长的身高让蒋绾看出两人的体力差距，她这时心里才有了畏惧，对方是有可能杀人的凶手。
顾帆见她躲，脚步停住，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嗤笑道：“害怕还敢追我？”
蒋绾冷哼了一声，虚张声势的抬起手机，“我怕你什么，外面到处都是人，你要是敢乱来，我大叫一声，就有人过来，倒是你，我劝你还是自首吧，警察现在到处找你。”
“你真以为警察找不到我吗？”顾帆淡淡的说，“如果我真的在躲，又怎么会堂而皇之的走在路上。”
“那你刚刚为什么跑？”
“我不需要躲警察，但不代表我不需要躲别的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目的？”顾帆的声线偏冷，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的样子，很让人有信服力。
“而且，在大街上，我不想谈论那些事，”他侧过身，头微微偏，“这里就很好，很安静。”
蒋绾冷冷的盯着他，才不相信他半句话，只觉得他是在狡辩，“如果警察能够找到你，为什么要通报你失踪了呢？”
顾帆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帮你给警察打电话，问问他，我不过是听警察的安排而已，”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你的手机摔坏了吧，屏幕摔成那样就别举着了，想要威吓别人，拿个板砖都比手机有用，”顿了顿，顾帆眼皮一抬，上下打量着，“如果我真是能杀人的凶手，在你进入巷子那一刻，我就应该埋伏你，捂住你的嘴，让你说不出一个字。”
蒋绾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和威吓，本来就紧绷的神经更是头皮发麻，她往后退了几步，走在光与暗的分界处，但还是故作强势的抬了抬下巴，“你不会以为这样能吓到我吧，外面不管怎样都会听到声响的。”
“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何必要参与这么危险的事。”
蒋绾才不管他说什么，她一直按着手机，想要让手机屏幕亮起来，可是手机完全跟死机了一样，她气急，“该死！”
“用我的手机吧，”顾帆大步走上前，直接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你，”蒋绾愕然，但没立马接过，还是防备的盯着他，“用你的手机报警。”
“报110不行，但我有一位警官的号码，他的名字是戴超。”
戴超这个名字，蒋绾倒是清楚的，因为调查命案的时候，这位像队长一样的警官经常来学校调查。
蒋绾吞了吞唾沫，目光直盯着已经解锁的手机。
顾帆轻叹了一口气，将口罩摘下来，“同学，你是需要我帮你拨打电话吗？”
他坦诚相见的态度让蒋绾觉得还挺真诚的，立马拿过手机，“我怎么知道电话号码。”
“第一个。”
蒋绾点开了拨打页面，手指在按下去的时候停住，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他为什么让你躲起来？”
“为了找真正的凶手。”
“你是不是不信？”顾帆轻笑一声，“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信。”
“但显然这位警官比我们聪明一些，他认为这是凶手故意陷害我，才特意放着留有我指纹的凶器，但那把凶器却不是致命的，其他凶器又都搜走了，显然这个凶手又故意戏耍他们警方的成分，他很傲慢。”
“那为什么警方要说你是第一嫌疑人？”
“顺着凶手的想法走。”
“那为什么要你躲起来呢？”
“因为凶手是故意针对我，”顾帆嘴角微扬，笑得温柔，就连他清冷的声线都柔和许多，“同学，你是不是在偷偷调查命案，我在公寓附近看到过你，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这名凶手胆大心细，手法狠辣，如果他认为你调查出什么足以危害他的线索，而你却不自知，你觉得他会不会对你下手呢？而且你很冲动，你应该知道好奇害死猫吧。”
蒋绾寒毛直立，只觉得脚底发凉，她瞪了他一眼，“我会小心的。”
顾帆瞟了一眼已经黑屏的手机，好心问道：“你还要拨打电话吗？”
“要，我手机坏了，我想跟我爸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