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爷爷去了

该感谢的感谢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卢文瑾告辞离开。

车就停在外面二十来米的距离,可就这几十米的路,让她走的很艰难,因为能清晰的感觉到被耿安之盯着。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已经成为对方的猎物,直到坐上车之后,这种感觉才消失。

“呼!……”

卢文瑾重重吐出口气,心里升出一种从狼窝逃出来的感觉,身体都差点湿透,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律师的本能直觉告诉她,耿安之绝不是表面上的人畜无害。

车子启动离开孤儿院,一个电话带进来。

看了眼号码,卢文瑾深吸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按下接听键。

“洪总。”

这是洪家的掌舵人打给她的,面对这位以黑起家、能在淮市只手遮天的一方大佬,她是能感受到压力的。

“你们跟踪我?”卢文瑾皱起眉头不悦道:“我来孤儿院道谢,我女儿差点被卡死,如果不是……什么?这……”

她的脸色忽然变了,眉头紧皱,眼中露出浓浓的厌恶之色。

“这件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你让洪少不要隐瞒今天做的任何事,否则我也帮不了他……洪总,我必须知道所有细节,因为每一条法律都是冷冰冰的,是否犯罪需要依照法律定夺,而不是主观认为。”

挂断电话,卢文瑾火速开车赶往洪家。

因为那位不省心的洪家二公子在保释期间又惹事了,带着人当街把一个老人活活打死。

……

孤儿院里,耿安之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

“安之哥,你回来了还走吗?爷爷天天都跟我们念叨你,起床念叨,吃饭念叨,睡觉的时候也念叨。”

“安之哥,幸亏你回来啦,不然那群人肯定欺负爷爷。”

“……”

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没见过耿安之,但他们都知道这位安之大哥,因为爷爷经常跟他们说安之怎么样,安之怎么做,安之小时候什么样。

还会指着房子告诉他们这都是安之出去赚钱翻盖的,言语之中充满自豪,勉励孩子们向安之学习。

“不走了。”耿安之笑道:“爷爷老了,干不动了,以后我就接班啦,呵呵。”

“真的呀?那爷爷肯定特开心!”

“安之哥,你都不知道,有好几次爷爷都想你想哭了。”

“……”

耿安之脸上笑着,心里被温暖填满。

之所以他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主要原因就是爷爷。

自己跟妹妹的命是爷爷救的,这是救命之恩;爷爷把自己跟妹妹养大,这是养育之恩……

“爷爷打过我。”耿安之回忆道:“因为我偷了东西,结果被爷爷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他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

“安之哥,我知道。”一个孩子抬起头说道:“你是给爷爷偷药,爷爷跟我们说的时候一个劲的夸你,说不该打你。”

“啊?这也说了?”耿安之摇摇头:“得嘞,恐怕我从前的糗事都被爷爷给说一遍了,完全没有秘密喽。”

“对呀,我们还知道你为了保护安澜姐把人差点打死。”

“我还知道!我还知道……”

孩子们七嘴八舌,纷纷说出他们知道的一些事,看向耿安之的眼睛里闪烁着对这位安之哥的亲近与尊重。

因为从前的时候,永远都是耿安之玩命的维护孤儿院每一个的尊严,或者说是维护每一个家人、每一个兄弟姐妹的尊严。

在爷爷眼中,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孩子。

“爷爷去哪儿了?”耿安之问道。

“爷爷去筹钱了。”一个孩子说道。

耿安之点点头,他知道爷爷的倔脾气,哪怕已经老的干不动了,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咬牙撑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孩子。

“这老爷子,真是的……”

对于爷爷的固执,耿安之也是无奈,但他理解,因为在这位老爷子心中,孩子们永远是最重要的。

“安之哥,我们一起包饺子吧。爷爷说今天吃饺子,因为安之哥回来啦。”

“好,包饺子!”

饺子代表团圆,是他们孤儿院迎接每一个新来的孩子必须吃的东西,充满浓郁的亲情味。

只是饺子都包完等待下锅了,天也快黑了,爷爷还没有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

耿安之有些着急了,他知道爷爷的习惯,天黑之前一定回来,因为家里还有很多小的孩子需要照顾,他怕别人照顾不好。

“是呀,爷爷怎么还不回来,都天黑了。”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坐在院子里,昂着头朝外面看,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彻底黑了。

“你们待家里,我去找找。”

耿安之坐不住了,他的眼皮在跳,第六感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上面走下来两名警察。

看到这一幕,耿安之的瞳孔收缩,立即跑过去。

“有什么事吗?”

“你是孤儿院的人吗?跟孙齐鲁什么关系?”

“我是他孙子。”

“好,跟我们走一趟。”

“发生了什么?”

耿安之的声音发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

“认尸。”

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让耿安之大脑一片空白。

认尸……认尸……

爷爷死了?爷爷死了?!

“他、他……”

耿安之嘴唇嗡动,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节哀。”

警察拍拍他的肩膀,眼中充满同情。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耿安之如同石雕一样站在那里,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滴在地上。

“啪嗒!”

眼泪在土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洼。

随即,他慢慢背过身蹲下来,右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抽动,在无声中哭的稀里哗啦,柔弱不堪。

“他杀还是病故?”

低沉的声音从耿安之口中发出,充满悲痛。

“这个……我们只是负责通知。”

“我知道了。”

耿安之慢慢站起来,背着身擦掉脸上的泪水。

“爷爷最喜欢我听话乖巧的样子,所以我从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敛去所有,因为我要做爷爷的乖孙子。”

他的眼睛泛着噬人的血芒,浑身透着让人惊惧颤栗的杀气。

什么书卷气息,什么和煦,什么乖巧,全都是他要遂爷爷心愿强行伪装的,因为他耿安之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爷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