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露白。
赤色的阳光如一把利剑般穿透了云层。
在彩霞光中,一艘巨大的飞舟缓缓升上云层。
林厌离坐在甲板上,抬头望了望苍穹,苍穹之上时不时迸溅几道灵光。
那里是天外天,是须臾地界最荒芜的地方。
顾玄北与东方瞿约战天外天,林厌离原以为他们会在数个时辰中分出胜负,没想到她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时间,林厌离将魍魉城翻了个底朝天。
期间,陈墨水突然找了过来,林厌离见陈墨水满身伤痕,出于对徒弟的担心,她亲自给陈墨水敷药。
没想到陈墨水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居然将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拒绝了她的好意不说,还揪着她的脸蛋数落了她一顿。
作为师父的林厌离哪能让陈墨水骑在头上,便气呼呼的咬了他的手。
最后结果自然是被陈墨水一拳打晕,脑袋鼓起一个大包。
“当初我怎么会收这样一个徒弟。”林厌离摸了摸头上的大包,疼的龇牙咧嘴。
萧栾靠在船舷上,看着骂骂咧咧的林厌离一阵好笑,同时也有些心疼。
他闭上双目,脑中浮现出一个女孩身影。
“小妹……”
萧栾呢喃一句,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林厌离站在他的面前。
“嗯?怎么了?”萧栾见林厌离打量自己,忍不住问道。
林厌离用手拉了拉萧栾的衣袖,有些好奇道:“你上了飞舟后,好像一直没有讲过话,是有啥心事么?”
萧栾愣了愣,有些不敢与林厌离对视,他用手指挠了挠脸,轻咳一声道:“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有些累罢了。”
盘腿坐在另一旁念咒的慈楠闻言一愣,随即讪笑一声。
要不是当初他死皮赖脸的拉着萧栾跟林厌离一块来魍魉城,哪里会碰上这档子事。
所有萧栾心累的原因,很大一部分责任在他身上。
林厌离心中嘀咕一阵,伸手抓着萧栾的衣袖,让他微微倾下身来。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萧栾的头道:“年轻人,不要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虽然我修为不高,但是我一定是最好的聆听者!”
萧栾感受着林厌离小手的抚摸,心中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更是让他沉寂的心有些颤动。
“谢谢。”萧栾抬头看向林厌离,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轻轻别开林厌离的手,对着周围众人深深一礼:“这几日对诸位道友颇为打搅,萧某想起有件事未办,就在此处与诸位道友分别吧!”
听到这话,林厌离身子一僵,脑中响起晴天霹雳。
刚刚,她是不是说错了话?惹萧栾生气了?
一旁的慈楠从地上站起身回了个佛礼道:“萧道友既然有要事在身,我等也不好强留,祝道友山水风顺。”
林厌离抿了抿嘴唇,有些心虚道:“下……下次再来千魔宗玩。”
萧栾眯起眼睛,脸色有些复杂,他伸手揉了揉林厌离的头发,一言不发。
见到这一幕,林厌离小脸一垮,她更是将萧栾揉头发的动作解读为“我要拧掉你的脑袋”这种暗示话语。
林厌离心脏一阵发慌,小腿发软跪倒在地上,她呆呆看着已经远去的身影,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吾……吾命休矣!”
萧栾离开千魔宗的渡船后,立刻改变方向朝东走。
一连飞了数个时辰,穿过数座大山,他落在一处山坡上。
为避免引人注意,萧栾将背后的飞剑收入储物袋中,又改变面貌,变作一位平平无奇的少年郎。
沿山道下山,萧栾踏上了平坦的黄土路。
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萧栾见到了远处炊烟袅袅的小山村。
稻谷堆、溪流、黄土墙,纵横交错的田坎路,一桩桩事物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里名作大观山,是萧栾的家乡。
萧栾越走越快,思绪也越发紊乱,最后他的脚步停在村头的一间院子前。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很快屋内传来一声老人应答:“来啦,来啦!”
门缓缓打开,出现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萧栾眼中一亮,笑着对面前老妇人道:“天气有些热,阿婆,我可以讨碗水喝吗?”
老妇人看了萧栾半晌,见萧栾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谢谢阿婆!”萧栾笑着道谢。
“进来坐吧!”老妇人转身走入房中,很快端着一个茶壶走了出来,给萧栾倒了杯茶。
“这天气真热,孩子,可热坏了吧,老婆子我见你眼生,是哪家的子侄啊?”
萧栾接过茶杯,道了声谢,道:“早些年我就离乡了,这次是回来探亲的。”
“哦,探亲的啊,真是有心的孩子!”老妇人赞叹一声,去房里搬来一个大西瓜硬塞入萧栾手中,“孩子,阿婆看你眼善,这西瓜带去路上吃,解渴!”
萧栾笑了笑,也没有拒绝,喝完茶,出门时,他十分认真道:“阿婆,您会长命百岁的!”
老妇人笑呵呵道:“你这孩子真会讲话。”
萧栾憨憨的挠了挠头,等院子门重新关上,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没有在此处过多停留,萧栾抱着西瓜缓缓走过田坎,来到一处小山坡,小山坡上立着三座坟头。
萧栾变回原来模样,将西瓜小心放在坟前,跪在地上同样磕了三个头。
“爹、娘、小妹,萧栾回来看你们了!”
萧栾没有使用护身灵气,每一次磕头都引得地面一声震响。
磕完响头,萧栾站起身,动用周身剑气,将四周荒草席卷成粉碎。
做完这一切,萧栾将西瓜切作四份搁置在祭台上,轻声道:“爹、娘、小妹,现在我已经成为了山上仙人,我一定会揪出那头凶兽,为你们报仇!”
说罢,萧栾端起西瓜,一阵狼吞虎咽,眼中却是止不住的泪水。
在坟前跪了一阵,萧栾站起身,用衣袖抹了抹脸,下一息,他悄无声息的落在先前的院子中。
他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搁置在石桌上。
他呆呆立在桌前,望着前方瓦房,面上有复杂、茫然和懦弱。
最后他淡淡叹了口气,在一张绸缎上留下了自己的话。
屋内老妇人听见院中有些许动静,以为家中遭贼,赶忙出来查看,只见到石桌上留有一瓶丹药和绸缎。
老妇人疑惑的端起绸缎,只见上面写道:“离别几十载还乡,叔母身体安康,吾心安漾,不孝子侄叩首拜别叔母。”
“是栾儿回来了,我怎么瞎得连栾儿也不认识了!”老妇人眼眶湿润,赶忙打开院门追了出去,院外空空如也。
萧栾立在远处树梢上,看着老妇人抹着眼泪返回院中,他果断转身踏剑离去。
仙凡两别,此番离乡,家乡再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