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骑马累了,楚淑妃着人招呼柔瑾到她马车里休息,从京城皇宫到行宫有大半日的路程,惠帝不愿劳民伤财因此中途不停,连他也在马车上用膳,淑妃备的点心花样繁多,一连摆上七八碟,见柔瑾脸红红亲自拧湿丝帕与她洁面。
“女孩儿家肌肤娇贵,日头那么晒,待会儿再骑马可要戴上幕离。”四妃之中楚淑妃不是年纪最小却是容貌最娇艳的,加之武将世家出身的英气总让人眼前一亮,宫中传闻楚淑妃精通保养容貌之道,寻常人很难从她口中套出秘诀。
楚淑妃一反常态,不仅送出两顶精工刺绣的幕离还有她领着宫女亲手所制的口脂、胭脂,于容貌心得更是倾囊相授。
柔瑾亲手为淑妃斟茶:“谢娘娘关爱,柔瑾记下了。”
有这份示好,楚淑妃笑容真切三分。
这时四皇子也扔掉缰绳上马车,楚淑妃嫌弃瞪他令他呆在辕座当车夫,四皇子靠着马车门框喊饿,柔瑾将点心盘子递给他,淑妃则心疼地递茶水。
“你表哥呢?”
四皇子扬扬下巴,楚淑妃不好往外探头又瞪他,楚维隐约听到斥责之声到马车外拜见楚淑妃,淑妃待娘家侄子温柔和蔼,因不便让他近前遂使唤四皇子给楚维送点心茶水。
四皇子脸耷拉着:“母妃,谁才是你亲生儿子?你是不是把亲孩儿落在娘家了?”
楚淑妃啼笑皆非,柔瑾却是心头猛地一跳。
“你这四哥真不知道何时定性,从前维儿做他的伴读还能替我看着他,现在维儿跟着他父亲行军打仗,乘儿越发没个顾忌。”楚淑妃醉翁之意,“公主可还记得楚维,他没出宫的时候你们还一起顽吧?”
柔瑾唯有羞涩笑道:“记得,楚表哥最照料我们这些小的。”
楚维大他们三岁素来懂事知礼又是楚淑妃嫡亲侄子,与皇子公主也不差甚么,大家都愿意听他的话,三年前楚维年十六便跟随楚将军出征打仗,此后便极少见到,从前对柔瑾来说楚维就是四皇子的表哥。
但楚淑妃不管不顾,径自说起侄子的好处:“他也不知怎么了,京中与他同年的公子哥儿都有成亲当爹的了,维儿却醉心带兵打仗,哪个姑娘都不愿意看一眼,他若是开了窍本宫与娘家哥嫂都要烧香拜佛。”
柔瑾垂下眼眸不接话,楚淑妃说的不是假话,前世直到她远嫁江南楚维也未定下婚事,只是喜好女色与否不是她能评判的。
楚淑妃也知不妥,转而说起楚维领兵打仗的惊险,诸如练武掌心磨出血泡、与瞧不起他的兵丁比武艰难险胜、前不久上阵时险些被敌军所杀又在关键时刻反杀对方一人,他是镇国将军府嫡出公子能如此卖力实属难得,淑妃语气里饱含镇国将军府后继有人的与有荣焉,但柔瑾想起另一个人。
同样小小年纪入伍征战,贺固呢?
柔瑾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同楚淑妃告辞,面上看不出丝毫心动,楚淑妃略有挫败,这些年除了皇后宫中嫔妃为儿子为荣宠没少巴结她,可就没谁能贿赂动这位太宁公主,楚淑妃见识过周贵妃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也觉得此人心计一般,但人家偏偏生出个容貌青出于蓝且有七窍玲珑心的女儿。
四皇子撩开车帘:“母妃,您是年纪大爱唠叨吧,怎么拽着四妹妹说那么大会子?”
楚淑妃气结:“我怎么生出你这个没心肝的玩意儿!这都是为了谁?”
“唔……”四皇子缩缩脖子:“母妃,儿子觉着您不必赶鸭子上架,万一我遗臭万年您也得跟着挨骂,何必呢。”
他们娘儿俩似乎没有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气。
楚淑妃姣好面容扭曲着咬牙切齿:“你若不是龙子凤孙我定然骂你祖宗!”
“母妃说什么?”
四皇子没等到楚淑妃回话就被撵下马车,他掸掸衣摆灰尘从楚维手中接过缰绳跃上马背,颇为幽怨地看向楚维。
楚维了然:“你又惹姑母生气了?”
四皇子正儿八经地问:“表哥,你那么大年纪真不考虑婚姻大事?”
“怪不得姑母骂你。”楚维一挥马鞭向前,四皇子也跟上,他也好奇,前后不过两句话的功夫怎么不见柔瑾。
楚淑妃马车前方便是徐皇后车架,四皇子与楚维只是路过,冷不丁二公主刘珍从马车里探头,娇声喊四弟,目光却是看向楚维。
“楚表哥,你来了!”
楚维态度恭敬:“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元德公主。”
“母后,我要下去骑马!”
徐皇后声音威严:“不可,你风寒还未痊愈,何况你马术不精。”
二公主小脸一沉透出几分难堪:“母后,我与四弟、楚表哥一同骑马不会有事的!”
然则徐皇后还是不同意,并勒令宫女将刘珍押回马车内不准往外看,四皇子硬着头皮避开刘珍殷切望向他的视线等徐皇后马车先过去,再看楚维已不复方才的如沐春风。
祸水啊祸水!
柔瑾目送四皇子与楚维走远才从侍卫身后绕出来,刘珍恋慕楚维是宫中无人不知的秘密,但徐皇后与楚淑妃势同水火,镇国将军府未必愿意绑到徐家这艘大船上,何谈二人婚事?
话说回来就算两家有意惠帝也不会同意,幸而楚淑妃虽有拉拢柔瑾之心,但从未表现露骨,柔瑾不想同刘珍多一项仇恨。
柔瑾继续在马背上自由颠簸,身边有侍卫跟着也不怕掉队,但走了没多远背后有急促的马蹄声,柔瑾听到有人提到她。
“太宁公主在前面。”
柔瑾吁了声挽起幕离朝后看去,贺固一身右羽林卫玄色衣袍策马而来,面容冷肃英挺,她远远笑了笑:“贺将军找本宫何事?”
行军在外,柔瑾不会用私下的称呼。
贺固行到她面前一丈远才停下马:“陛下召见公主。”
柔瑾领旨,请他骑马跟上后解释方才去了楚淑妃马车中,恰好与他到后面马车找她错过了,贺固神色无异。
“陛下并非急召,殿下稍安勿躁。”
柔瑾眼波流转,放心地拉下幕离,日光洒到她身上只瞧见隐约侧影。
从这儿到圣驾用不到一盏茶功夫,柔瑾上了马车还未请安便听惠帝态度和善的免了礼数,再一看二皇子刘亢就坐在惠帝左手边,她自然落在右侧。
马车中间摆了一张青玉棋盘,显见惠帝正和人下棋取乐,出巡途中召见大臣是恩宠,刘亢一早便在队伍前头,此时出现在圣驾马车之中不算离奇,而柔瑾是唯一一位惠帝主动召见的子女。
“宝爱,同朕手谈一局。”惠帝似是不经意:“贺卿也留下。”
柔瑾恍若未觉:“父皇与二哥对战谁输谁赢?可有彩头?儿臣可是大老远吃灰跑来的呢!”
惠帝大笑:“有!赢了这棋盘便是你的,输了——”
刘亢抬了抬眼皮语气玩味:“四妹近日武艺精进不少,不如给父皇猎两只兔子表表孝心,猎不到就不准用膳,父皇觉得如何?”
“准奏!”
柔瑾暗暗瞪他。
刘亢挑眉一笑。
惠帝曾手把手教过柔瑾下棋,柔瑾的路数他多能看透,二人下棋输赢各半,今日惠帝不留情,不到一炷香时间柔瑾便捏着棋子无所适从,她抬头看一圈,惠帝举杯饮茶,刘亢抱臂隔岸观火。
柔瑾轻哼,转向另一人时语气可怜:“贺家哥哥,我该怎么走啊?”
刘亢霎时黑脸。
“是你下棋。”
柔瑾扬起下巴:“父皇和二哥只定输赢规矩没说我不能求助於人。”
惠帝笑呵呵不说话,等同默认。
贺固神色恭谨,代柔瑾落下一枚棋子后局势稍稍好转,柔瑾不肯输,扯扯他衣袖索性让他代自己下,刘亢睨到她的动作神情不着痕迹地阴沉。
贺固抬抬袖子落下一枚棋子,惠帝拧眉思索,刘亢也将目光转向棋盘。
圣驾马车宽阔如小房子,柔瑾默默挪到贺固身后借他遮挡后朝梁明雨递了个眼神,梁明雨端来一盘各色点心,她拿一块悠然自得地观战。
惠帝输了一局。
贺固拱手:“陛下恕罪。”
“爱卿何罪之有,此等棋艺应当重赏。”
柔瑾笑容狡黠:“父皇,青玉棋盘便赏给贺家哥哥吧,不过您输了也得兑现诺言,依女儿看不如就让二哥为父分担,女儿今日特别想吃烤兔腿。”
惠帝顿时放声大笑:“就依宝爱,不过朕也不食言,这青玉棋盘还有一副,宝爱与贺卿一人一副。”
柔瑾立即谢恩,只是她正举着糕点谢恩礼行的不伦不类,对比贺固的一板一眼相去甚远却让惠帝龙心大悦。
抵达行宫前柔瑾三人离开皇帝车驾。
柔瑾本打算回自个儿马车结果迎面对上愁眉苦脸的四皇子以及眼观鼻鼻观心的楚维,她顿时夹紧马腹往贺固方向靠了靠。
果不其然。
两人后头还有一匹马,二公主刘珍坐于马上,马下还有一侍卫牵马。
刘珍气恼到脸红:“四弟,你们骑那么快做什么?是不是躲我?”
四皇子张口欲答被柔瑾瞪了一眼下意识挺直胸膛:“当然不是,是表哥同我说他想见识父皇提拔的贺将军何等神勇,我才带他来找人。”
柔瑾内心哀叹,四哥这是生怕刘珍记不起她与贺固前不久得罪徐皇后的事么?楚淑妃如此灵秀怎地生出四哥这样的儿子?
愣神间,贺固与楚维已拱手厮见过了。
贺固眉眼古井无波,楚维素来是文雅气度言笑晏晏,看不出是敌是友。
作者有话要说:嗨,给各位请个早安【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