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京茶,他只是睡着了?”
池翊音的声音过于平静笃定,让红鸟哭到一半就“嘎——!”的打了个嗝,泪眼婆娑的往京茶身上看去。
又是探脉搏又是听心跳的一顿操作后,再加上太阳晒的这么一段时间,京茶过低的体温一点点恢复,红鸟终于能确认——
这祖宗就是睡着了!!!
睡得特别香甜,死沉死沉的!!
这么来回翻动都不醒!
跪在京茶旁边的红鸟,只觉得一瞬间血压直冲天灵盖,想起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就觉得恨不得钻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太丢人了!
一个情报专家,竟然连自己同伴是死是活都没看出来,还真心实意的哭了这么长时间!
红鸟关心则乱,在看到京茶这反常的状态时,大脑瞬间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抖得停不下来,以为自己真的失去小祖宗了。
顿时,难过悲伤害怕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失去了一个情报人员最基本的冷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成狗。
直到池翊音作为局外人,冷静观察下意识到了红鸟搞出的误会。
——京茶还活得好好的,就是睡得过于香甜了。
再加上池翊音靠近后闻到的酒味,心中瞬间了然。这是高浓度酒精麻痹了神经和大脑,让京茶失去了对外界的警惕,睡得小猪一样。
如果放着他不管,睡上个几天几夜都有可能——甚至他有可能顺着河飘出副本的范围,到河的下游。
说实在的,池翊音还真有点好奇,如果顺着河水去往副本的边界甚至穿越,外面会有怎样的风景。
会看到副本和游戏场是如何链接的吗?
池翊音很想实验一下。
不过碍于京茶的搭档就在旁边,并且哭得如此伤心,关心得真情实意,他还是遗憾的暂时收起了这个想法。
——并准备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让京茶演示一边。
并且保持所有实验数据一致。
可怜的京茶,还没有醒,就先被池翊音盯上了。
并且被红鸟苦大仇深的恶狠狠注视。
“人在睡眠的时候会进入假死状态,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会降低,体温会下降,以此来降低对热量的消耗,避免人体需要过多的食物。这是从前狩猎时代,就从祖先基因中传下来的求生方式。”
池翊音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将刚刚皱褶的衣服抚平:“人在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会失去呼吸一段时间也是有的,这样是为什么很多病发都是在凌晨三点,人熟睡最深的时候。”
“至于京茶——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更彻底的进入了假死状态,再加上河水温度低……”
不需要池翊音继续说下去,慢慢恢复了理智的红鸟,已经反应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恶狠狠的抬手擦干眼泪,然后恶向胆边生,将鼻涕眼泪全抹在京茶身上。
“这个祖宗。”
红鸟咬牙切齿:“他非要气得我短命十年不可!和他做搭档真是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来惩罚我了!”
池翊音面不改色的拆台:“你在小巷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的表情。”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眼,生动形象的描述道:“看起来可是在说,你觉得全世界只有京茶最好,无比怀念有他在的时候,并且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他与他汇合。”
红鸟:“…………”
“我没有,我不是。”他弱弱的试图反驳。
池翊音点点头,转身就唤道:“云雨——”
“等,等等!”
红鸟顿时急了,赶紧扑过去抱住池翊音小腿试图制止他:“我是!是!池哥,池神!你别喊林同学!”
光是听到她的名字,红鸟就已经觉得晕车的感觉又回来了,恶心想吐晕眩——脑浆都摇匀了的大摆锤,恐怖如斯!
而黎司君看着红鸟扒在池翊音腿上不撒手的模样,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然后走过来,一身手将他拎到京茶旁边放好。
自己则取代了红鸟的位置,姿态自然的在池翊音身边站定。
池翊音侧首看向他,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他过来干什么。
黎司君单手插兜,恍若未见。
——坚决捍卫自己站在池翊音身边的权利,他在池翊音身边的位置不可撼动。
而红鸟看了看被捞上岸依旧呼呼大睡的京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照着他“啪啪啪!”拍了几下。
好像肚皮鼓一样响亮。
“还睡,还睡!太阳都这么大了还睡!赶紧起床了!”
红鸟骂骂咧咧。
京茶被揍得终于有了反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人都还是懵的。
京茶:?我是谁?我在哪?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揍我?
他一脸茫然的起身,看了看红鸟又看了看旁边的池翊音,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恍然大悟。
“哦!你们也成功开启正式副本了,我还说去找你们呢。”
京茶想要起身,却踉跄了两下,晕乎乎的晃了晃头。
池翊音:“……兔子醉酒?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喝酒的?”
“尤其是在副本里。”
他咬着重音着重强调了一下,虽然是在笑,却极为危险:“你见过哪个士兵上战场的时候把自己灌醉的?”
红鸟连连点头,因为池翊音的话,对京茶更加恨铁不成钢。
而京茶也捂着快要炸开的头,边醒酒边向他们说明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比红鸟幸运不少,没有遇到贵族,醒来时就躺在尸体堆里,并且身下的土地还在不断颠簸。
起身后他才发现,自己在一辆拉货的马车上,只不过塞着稻草的车上没有果蔬只有尸体,他衣服上也沾满了死人的碎肉鲜血,没彻底被传送进副本之前,看着也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京茶和驾车的车夫搭话时,车夫大喊着“死人活了!”,吓得扔下车一溜烟跑了。
京茶:驾驶工具,get√
然后他就顺利的顶替了车夫的身份,把一整车尸体随手一扔,重新回了汤珈城。
刚进城,就有一群同样是车夫的人过来想要找原车夫喝酒,结果看到京茶就愣住了,嚷嚷着是他杀了车夫,要他偿命。
京茶被吵得不耐烦,一个个揍了过去,并说明自己根本不屑于干那种低级的事,更不会敢做不敢当。
“杀了人就杀了,还说谎?呵,懦夫行为。”
京茶眼神轻蔑,站在一堆满地哀嚎打滚的车夫里,就准备走。
但领头的车夫却因为他的态度而相信了他,并主动把他带去了车夫们聚集的酒馆,抄小路绕过治安官,让他莫名其妙就获得了不少成就。
如池翊音所知,京茶是个暴脾气,最受不了别人挑衅他否定他。
你说他做不到?那他一定做给你看!
于是就因为这样,京茶开始在车夫酒馆和别人拼酒,一轮接一轮,喝到不省人事。
再往后发生什么……
京茶就不知道了。
“你!”
红鸟指着京茶,差点被气了个仰倒。
不过同时他也很庆幸,京茶傻人有傻福,倒是和车夫联盟搭上了线,避开了其他的危险。
池翊音却慢慢从京茶的叙述中,听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刚刚说,那家车夫酒馆在哪里?”
池翊音追问道:“是在河边吗?沿河大街的拐角。”
京茶思考了一下,艰难的从塞满了酒精一摇就咣当的脑子里,掏出了酒馆地址。
“池翊音你怎么知道的?”
京茶好奇极了:“你还知道酒馆在河边——怎么做到的?”
池翊音微笑:“其实我是巫蛊,可以掐指一算,还有千里眼顺风耳。”
京茶星星眼:“哦哦哦!”
“这些都是骗你的。”
池翊音:)
京茶:“…………”
看着傻孩子被骗,红鸟没忍住“噗!”的笑出声,也伸手擦了擦眼角还残留的眼泪,还是原谅了他。
不然怎么办呢?自家亲祖宗。
在京茶怨念的目光下,池翊音这才施施然拿出了维克托给他的那张布条,展示给京茶看。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酒馆和别人给我的地址是同一个,但是你在河里飘着这件事,给了我提示。”
池翊音轻笑着给傻兔子的小脑瓜开光:“喝醉之后常见的只有几种行为,而你平日里并没有积攒的情绪需要借酒醉宣泄,毕竟你有仇当面报。所以,虽然我没见过你醉酒的反应,但也可以推断,你是喝醉了乖乖睡觉那种类型。”
“酒精度数高,你又喝了太多——你刚刚说自己喝了七桶还是八桶?这个数量足以灌醉一头大象了。所以你很热,并且需要上厕所……”
京茶一开始还被池翊音分析得连连点头,但慢慢的,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逐渐皱起了精致漂亮的眉眼,看向池翊音的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
池翊音偏偏在这停顿住了,吊足了京茶的胃口。
“然后呢?然后我做了什么?”京茶急急追问。
池翊音却耸了耸肩,无辜道:“做这些的是你又不是我,为什么问我?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我那不是记不住吗!”
兔子怒吼,脸都绿了:“所以我当时到底是因为燥热而下河泡了个凉水澡,还是……”
京茶卡了几次壳,才犹犹豫豫的说出来:“还是想上厕所结果掉河里了?”
池翊音眨了眨眼眸,摊手道:“不知道——甚至有可能你同时做了这两件事。”
京茶:“…………”
刚刚下了河的斯凯:“…………”
“草——!!!”
京茶悲愤怒吼,并冲进草丛里疯狂扣喉。
红鸟憋笑到忍不住,“噗!噗!”的像个烧水壶。
就连黎司君也忍俊不住,看向池翊音的眼眸里满是笑意,觉得自己的信徒连捉弄人也这么可爱。
而误导了京茶的池翊音,还轻松的站在原地,摊了摊手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做过的良善模样。
直播间已经笑疯了。
[卧槽哈哈哈哈哈!所以他这是自产自销了是吗?哈哈哈!]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爽了,上次你坑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噗哈哈哈!]
[卧槽,卧槽啊笑死我了,好惨啊但对不起我忍不住哈哈哈哈。]
红鸟一边忍着笑,一边拍着京茶的后背劝道:“没事没事,都是自己的,不嫌弃。”
京茶悲愤:“说得轻松!你来试试!”
红鸟耸了耸肩,表情无所谓:“我被关在小黑屋审.讯.室的时候,五天都是靠吃老鼠肉喝老鼠血活下来的,还差点吃了活死人的肉呢。不比这惨多了?”
这话一出,京茶的呕声戛然而止。
他转头抬眼看向红鸟,有些呆愣回不过神。
红鸟笑着给他顺气:“这么一比,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多了?”
京茶却因愤怒而慢慢红了眼眶:“审.讯.室?五天?吃老鼠活下来?还有活死人?”
他慢慢直起身,拽着红鸟的手臂怒吼:“他吗的谁干的!哪个崽子敢干这种事!我去灭了他——!!”
京茶的眼珠赤红,恨得呼吸不稳,想要立刻冲到那折磨了红鸟的地方杀个干净。
红鸟愣了一下,随即眉眼慢慢柔和了下来,满眼笑意的安抚自家的小祖宗。
池翊音却慢条斯理的火上浇油。
“仇人不就在眼前吗?”
京茶回头怒视池翊音,却见他抬手一指身前的高塔。
“我找到红鸟的时候,他已经被汤珈城的贵族关在高塔监狱五天了。你想要帮红鸟复仇?”
池翊音笑了一下,道:“那一起掀翻这座城市吧。”
“好!”
京茶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最初进入这个副本为的是什么已经全然不在乎了,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目标——
跟着他所信任的池翊音,一起掀翻这座城市,为红鸟复仇,让那些权贵们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红鸟见京茶这副模样,久久回不过神来。
理智上来说,他应该劝阻京茶,让他以局势为重不可贸贸然带入情绪,必须要按照他们的计划来,拿到这个副本背后隐藏的游戏场真相。
但在感情上……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有人愿意因为你受了委屈而冲上去灭了所有仇人,要为你所遭受的所有痛苦而让仇人付出代价,这种被保护的感受。
像是一道暖流,流进了心底。
红鸟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当年在同盟尸骸遍地的战场上,把将死的兔崽捡回了自己的老巢。
现在兔子长大了,强大到足以保护任何人。
红鸟心中感慨,眨了眨眼将泪光逼退下去,轻轻碰了下京茶,心软的告诉他:“池哥刚才是逗你呢,你就是喝醉了在河里睡觉,没有其他的。”
京茶却没有高兴的模样,反而严肃的把红鸟一把薅起,像是挪一棵树那样把红鸟平移到黎司君身旁,然后墩的他放在了地上。
红鸟:“?”
黎司君挑了挑眉,看向京茶的眼神却多了一分赞赏。
他看出来了,自己有能够保护红鸟的力量。
果然,京茶郑重的向黎司君嘱托道:“红鸟就暂时交给你了。”
“那你呢?”
池翊音在问出这话之前,就已经知道京茶的想法。
京茶已经大步流星的冲向高塔监狱,而随着他的行走,无数黑兔子从他怀里跳下来,在落地的瞬间无限膨胀,长高,变成了骷髅巨兔,骸骨铮铮闪烁着锋利的冷光。
像是刀剑出鞘的色泽。
骑士会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人而拔出长剑,不报此仇,誓不归剑。
“我?”
京茶恶狠狠的道:“我去杀了那些崽种!”
骷髅怪物一脚踹开高塔监狱的大门,成千上万的巨兔怪物一齐冲进监狱,声势浩大。
很快,就有狱卒接二连三的惊叫求饶声响起。
高塔监狱,反而成为了狱卒的监狱,关门打狗。
池翊音挑了挑眉,看向旁边的黎司君:“这大概是我做过第二值钱的投资了。”
黎司君:“排第一的是谁?”
池翊音纳闷:“还用说吗?当然是越离。”
“…………”
黎司君眸光暗了暗,却仍旧维持着微笑的模样:“音音与那个觉醒者,很亲密的样子。”
池翊音隐约觉得黎司君的话中有话,但等他想要去辨认的时候,黎司君却已经转换了话题。
“我觉得,京茶应该是音音第三的投资。”
黎司君轻笑出声,歪了歪头,语气轻柔而危险:“音音第一的投资,为什么不能是我?”
池翊音愣住了一瞬,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在想要去抓住的时候消失不见。
当他看向黎司君的时候,对方已经收起了那个过分危险的笑容,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幕只是错觉。
而高塔监狱的惨叫声渐渐停歇。
纤细的少年身影缓缓从破碎的大门后走出来,当他抬眸,那张精致的脸上还带着迸溅上的鲜血,狠戾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不论直播内外,都是一片寂静。
熟悉京茶的人们很清楚,那高塔监狱中,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连询问的必要都没有。
在看到红鸟和池翊音的身影后,京茶眼中的厉色慢慢褪去,他双手插兜,踢着地面上迸溅出来的碎骨,漫不经心的走过来。
“我结束了,走吧。”
京茶向红鸟努了努嘴:“走啊,池翊音想去那个酒吧看看不是吗?正好我对那熟悉,可以带路——说不定我出来泡澡结果掉河里了,他们还在找我呢。”
红鸟重新笑了起来,没有问高塔内的情况,只是道了声:“好。”
池翊音则看向斯凯,向这位从前班次的玩家发出邀请:“反正你也没有地方去,不如先和我们一起?”
斯凯点点头,毫无异议。
在他看来,池翊音的同伴救了他,他当然要回报他们。况且池翊音说的戳中了他,他也很想要搞清楚,在自己被困在小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池翊音在走过大桥离开高塔监狱的时候,脚步微顿,看向黎司君的眼神充满探究。
之前自己的感受……不像是错觉。
黎司君,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在黎司君转眸回望过来之前,池翊音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
正如京茶所说,他对那间酒馆极为熟悉。
这一点虽然在京茶带他们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找到隐蔽昏暗角落里的小酒馆时,池翊音就已经有了判断,但当他真的走进酒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热情所震了一下。
酒馆里的彪形大汉们提听到门前风铃声响起时,还都怒目圆睁看向门口,好像只要是陌生人走进来,立刻就会被他们撕碎。
但当他们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京茶时,立刻松懈了下来,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主动起身走过来,大笑着和京茶撞了撞肩膀,也有人狂拍着桌子,指着京茶笑得说不出来话,有人捧腹大笑到直不起腰。
整个酒馆都弥漫着欢快轻松的氛围。
“嘿,小兔子,是出去躲酒了吗?这就认怂了?”
“哈哈哈哈哈竟然真的回来了!来来来,下注输了的交钱。”
“我们还以为你借口游泳跑了呢。”
所有人都在与京茶搭话,一副与他十足热络的模样,勾肩搭背一副自己人的架势。
京茶本来还想向酒馆里的人们介绍池翊音等人,结果一听到他们的质疑,顿时就怒了。
“谁说的!来来来,站起来让你祖宗我看看!”
京茶一撸袖子,怒起砸在高脚桌上,顿时“哗啦!”一声桌子散了架。
“再来!非要赢过你们不可!”
其他人一愣,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怀了。
很快京茶就被其他人带着走向吧台,哄笑着递给他满满一大杯酒,众人起哄拍手,都在笑着,好不热闹。
池翊音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向红鸟道:“我倒是知道这兔子是个外向的性格,但我没想到,他在社交这方面竟然到这种程度了吗?”
红鸟挠了挠脸,望天。
“喝醉之后,游戏场就是他的……大概就是这样吧,酒精让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池翊音失笑,摇了摇头。
按照京茶所说,他才正式触发副本不到四个小时,在酒馆的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就和这些常年干力气活的大汉打成了一片,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
池翊音看向京茶的目光中平添了笑意。
体型纤细轻盈的少年夹杂在这群彪形大汉中,很是显眼,却莫名的和谐,很快就融入到了酒馆热烈的氛围中。
在观察过整个酒馆里的人们后,池翊音也清楚了京茶能和这些人迅速亲近的原因。
正如池翊音最初对京茶“投资”的原因那样,京茶是一个绝对正大光明的性格,堂堂正正应战,绝不会为自己找借口,赢与输界限分明,不会在失败后使小手段,更不会背叛同伴。
这在无秩序混战了十二年的游戏场里,是近乎于灭绝的美好品质。
而刚好,这样的性格也对上了那些酒馆里人们的胃口。
他们或许并不富裕,甚至在汤珈城里处于被权贵们轻视的底层。
但是在做人这一方面,他们绝对是够格乃至优秀的。
池翊音观察社会许久,为了能将自己本来鸡肋的能力最大化使用,他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在深入剖析之后对人们性格的成因极为清楚。
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从其他人的脸上,看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人一生所有的经历和情感,都写在他的脸上。
只是有些人可以读出来,有的人学会了隐藏。而有的人看着答案也回答不出试题,有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切都被表露。
而这一酒馆的人,在池翊音看来,正是后者。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
从他们的打扮和说话来看,除了车夫之外,这里还有送报员,船工,杂物工,扛包工……任何需要力气活的职业,几乎都能在其中找到。
爽朗的大笑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京茶这小祖宗,真不怕把自己喝死吗?这可是在副本里。”
红鸟有些担心京茶,想要过去劝阻。
但他刚迈开脚步就顿住了——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就有人站起来向他走来。
从他们进入酒馆开始,就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再加上京茶被拽去拼酒忘了介绍他们,以致于酒馆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一起的,因此仍旧对池翊音等人保持了戒备。
当他们想要深入走进酒馆,这些人就慢悠悠起身,挡在了他们面前。
赤膊的肌肉大块凸.起,无声的威慑。
池翊音掀了掀眼睫,彬彬有礼的微笑:“我来找维克托,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那大汉顿时不屑嗤笑:“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们,平日里鼻孔长在天上,怎么,现在连脑子都被神收走了吗?维克托早就被你们抓起来杀了,还维克托?哈哈!”
大汉显然没有相信池翊音的话,边说着就已经伸手抓向他,一副要将他拎起来扔出去的架势。
身后的斯凯立刻下意识做出阻止的手势,上前张嘴想要劝阻双方的对峙。
黎司君更直接且维护池翊音。
他向前跨进一步,就将池翊音半挡在自己宽阔结实的肩膀后,金棕色眼眸居高临下看向那大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手臂上的肌肉已经绷起,合身考究的衣服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会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强劲的对手。
那是顶级狩猎者的爆发力。
一旦有任何异动,就会瞬间扑上来,咬穿喉咙。
常年混迹在街头巷尾靠拳头说话的大汉,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碰上了不好惹的人物,明明他自己看上去比黎司君更加结实且大块,但莫名的……来自黎司君视线中无声的压迫感,让大汉甚至有跪倒在地的冲动。
【神明黎司君……】
【闭嘴。】
应急管理系统刚开了个头,就被黎司君冰冷截断:【我签署的协议并不是套在我脖子上的枷锁,我遵守,是因为我暂时还想遵守。但如果规则干预过多,我不介意撕毁协议。明白吗?】
【没有,没有神能任由自己的信徒被伤害。】
黎司君的眼眸接连降温,冰冷锋利的光泽像是横在大汉喉咙上的刀刃。
应急管理系统默然无声,暂时退避,不敢再横加阻拦。
而大汉咽了口唾沫,小腿颤抖着后退了一步,试图向狩猎者表明自己的无害。
池翊音抬眸看了黎司君一眼,唇边的笑意加深。
黎司君……在某些方面而言,确实是有价值的,足以被利用的工具。投资也绝不会亏。
他伸手,修长的的手掌虚虚搭在黎司君的手臂上,笑着看向那大汉,故意做出一副虚假道歉的模样。
“抱歉,我的同伴是个急性子,他不太喜欢讲道理,总是喜欢把人打个半死,我劝过几次他都不听。”
池翊音微笑道:“要不我们坐下来谈谈维克托吧?不要那么冲动,等我说完之后,你再来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再动手不迟。”
大汉有些犹豫。
黎司君无声的再向前迈进一步。
大汉顿时不犹豫了:“行,行!谈。”
黎司君这才定住了脚步。
大汉看了两人几眼,心有余悸,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是虎口脱身,生死里走了一遭。
“你们稍等,我去喊汉克大叔来。”
说这话时,大汉还惊恐的看了黎司君好几眼,唯恐对方不愿意等待,拒绝自己的提议。
池翊音则微笑颔首:“好。”
大汉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向后面跑去。
其他坐在门口附近的人也都只敢忌惮的盯着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的上前。
池翊音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并不意外。
他在心中很快就建立起了酒馆里众人的关系图谱,以及相对应的性格和疑似经历职业的档案,思维转了几圈,就明白了谁在酒馆里处于“领导”地位,谁是关键人物,谁是说得上话的,而谁又是从属。
“我并不擅长武力,也不热衷于暴力。”
池翊音轻笑着开口,磁性的声音低沉,只有他和黎司君两人听得见。
黎司君皱了下眉,以为他要指责自己的维护行为。
但池翊音的下一句却是——“但我不排斥暴力。”
他微笑着抬眸,定定注视着黎司君,道:“我愿意与别人讲道理,但对方却将我的礼貌当做我的怯懦,这让我不高兴。所以,我需要一个让所有人能耐心听我讲话的方式。”
“最简单但是有效的,就是拳头。”
黎司君慢慢睁大了眼眸,金棕色的眼眸破冰解封,金色的碎光波澜点点,有如蜂蜜流动。
嘈杂喧闹的酒馆内,池翊音修长的身躯微微前倾靠近黎司君。
他的神情从容且自然,轻描淡写的说起时,黎司君甚至能看到他湛蓝的眼底闪烁的微光。
星星点点,如太阳落进了大海。
池翊音耸了耸肩,道:“看来我们的配合很默契,让我也很惊讶,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理解了我想要做的事。搭台唱戏,自然要红白脸分工,才能撬开看客的嘴。”
他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黎司君骨节分明的手掌。
“那就暂时做个临时搭档吧,黎司君。”
池翊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至于其他的……等这个副本结束再说。”
黎司君却缓缓笑开了。
他的嗓音醇厚如蜂蜜甜酒,引人沉沦:“或许当这个副本结束时,你会发现,比起临时搭档,或许长期搭档也并非不可。”
池翊音挑眉:“那就要看你了,黎司君。”
两人站在前面低声交谈时,斯凯默默挪到了红鸟身边,满怀惊叹的低声问道:“池翊音,他们两位,是那种关系吗?”
红鸟:“?哪种?”
斯凯:“就是……”
他犹豫了好几次,憋红了脸,才比比划划道:“超越同伴情谊的那一种。”
说完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礼貌,赶紧补充道:“因为我看他们之间的气氛……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红鸟本来想说没那回事儿,什么超越同伴的,分明是池翊音还戒备着那个神秘到一点资料都没有人物才对。
但等他一抬头,也沉默了。
因为酒馆中的噪音,使得池翊音在和黎司君说话时,不自觉的靠近了对方,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甚至相视而笑的样子也不像是关系不好。
红鸟忽然就理解了斯凯这么问的原因。
以他作为情报人员的观察来看……还,真不一定。
池翊音对于黎司君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不好说,但黎司君肯定是,对池翊音处于信任甚至有进一步感情的状态。
黎司君站在明暗的交界线上,他背对着昏暗的酒馆,迎面看向池翊音的时候,阳光落在了他的俊容上,好像站在光中的神像,却为凡人动了心,从此让大地有了太阳与光明。
红鸟曾在娃娃咖啡馆,亲眼看到池翊音对黎司君的戒备和攻击性,只要黎司君敢靠近一步,甚至插手影响事态,就会被池翊音杀死在刀下。
但现在,池翊音却在对黎司君微笑。
笑意深切入眼底。
红鸟听不清两人之间的话语,但他最起码能确定一件事。
——没有谁家的敌人是这样的。
“大概……”
红鸟犹豫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般道:“这个小团队又要迎来新的‘同伴’了。”
虽然池翊音一直在与京茶或楚越离等人结伴而行,进入副本。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固定的同伴。
游戏场里充满危险,独身一人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自己背后的安全无法被保证。
所以,警惕又想要活下去的玩家们,大多会自发的寻找同伴,两两结伴而行。
这样既保证了一定的安全性,不至于孤立无援,也不会面对太多背叛和背后中伤。
毕竟唯一性的同伴,怎么也比与一整个团队的人共处,并且揣度每个人的心思要好得多。
同盟的灭亡还历历在目。
以此为戒,没有玩家敢再大面积组织团队,尤其是高级别玩家。
在这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互相支撑,相依为命的同伴之间,在漫长的相处和无数次出生入死之后,会产生凌驾于一切情感之上的感情,也不足为奇。
红鸟不会以任何一种感情来定义这种信任。
因为现实不曾有如此危险的时刻,让人们每天都要与死亡作战,并且有机会和另外一人共同面对生死存亡。
只不过在私下里,红鸟也曾和京茶讨论过池翊音同伴的问题。
因为这影响的不仅是池翊音,也是与他合作的红鸟京茶两人。
如果池翊音选择了错误的同伴,心怀鬼胎,或者过分危险,那就连红鸟京茶这对搭档都会受到波及。
很有可能……重蹈同盟的覆辙。
不过红鸟倒是没太担心这个问题,毕竟在他的观察看来,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但楚越离更像是池翊音的同伴。
忠诚,可靠,聪明,有力量……楚越离看池翊音的眼神,那简直不像是在看同伴或领路人,更像是信徒在敬仰信奉神明。
红鸟可以肯定,就算整个游戏场千万玩家要对池翊音不利,楚越离也会坚定不移的陪在池翊音身边,和他同生共死。
因此他很安心。
搭档嘛,没有能力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绝不能背叛,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白蓝。
但红鸟的这份安心感,因为斯凯无意间的提醒而被打破了。
他做贼一样时不时抬眼望池翊音那里看,自以为隐蔽的观察,试图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这位神秘的人物要是真的成了池翊音的搭档……
能力肯定是没问题,但忠诚绝对是另外一个大问题。
红鸟不敢想,要是这位哪天一个不开心想要杀人了,那来自背后的刀,可是防不胜防,在池翊音身边的所有人都会遭殃。
斯凯还在为自己没有根据的揣测而连连道歉,红鸟的思绪就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要找个时间和池翊音说说这件事。
毕竟旁观者清,池翊音身为当事人很难看到全局,即便他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十分重要,但在涉及到他自身的时候,却可能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时候,来自外部的意见就很重要……嘎!
红鸟的思维猛地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黎司君察觉到了红鸟的所思所想一般,眸光阴冷的向他瞥过来一眼。
那是无声的警告。
——不许,在我可爱的信徒面前,说我的坏话。
而池翊音也像是漫不经心般转过头,视线瞥过红鸟。
那意思是在说,他发现了红鸟有话要说,让红鸟自行看准机会来找他说明。
红鸟:……我的红是RED恶魔的红,而不是被两面夹击放在火上烤成熟鸟的红。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毛,觉得自己可能要成为鸟中第一个秃头的了。
好在汉克大叔的出现,及时解救了红鸟,让他松了口气,赶忙一溜烟躲到了一旁乖乖坐好。
他旁边的彪形大汉:“?”
“你不怕我?”
那大汉打着赤膊,浑身都是狰狞伤疤,几乎毁了容的脸全是受过伤后没有好好处理的痕迹,蜿蜒着的数道像是肉粉色的大虫子,丑陋狰狞到可以吓哭小孩。
但红鸟心里想的却是——能有多恐怖?比那两位两面夹击还恐怖吗?
这个举动反而引起了大汉对红鸟的好感,让他的敌意渐渐缓和。
毕竟,谁愿意被人当做怪物看呢?
红鸟也趁热打铁,和大汉聊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做起了自己的情报搜集工作,老本行让他觉得很安心。
最起码比站在那两人旁边要安全多了!
而那先前被黎司君吓住的彪形大汉,则跟着一名穿着夹克,做船长打扮的大叔走了出来。
汉克大叔皮肤深褐色,常年风吹日晒在他身上留下了很重的痕迹,但他却在看到池翊音之后,一丝不差的向他行了个贵族的礼节,随后邀请他在门边落座。
池翊音还礼后也微笑着做了自我介绍,不卑不亢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要怎么相信你?”
汉克大叔声音低沉,虽然礼貌,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并非好惹的人物,那双隐藏了太多故事的眼睛鹰一样盯住了池翊音,炯炯有神。
就像是池翊音第一次在高塔监狱里看到维克托那样。
正是因为维克托有着那样一双明亮坚定的眼睛,才让池翊音心念一动,做出了释放犯人的决定。
“如果您要听实话,我只能说,您没有任何理由相信我。”
池翊音诚恳以答。
瞬间,周围好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靠近门口的地方安静了下来,那些人已经做好了暴起的准备。
红鸟看到自己旁边的大汉从桌子道他要怎么操作。
但那些人都忌惮于黎司君的存在,没有轻举妄动。
汉克大叔也满脸错愕,没想到池翊音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想过讨好,想过努力自我证明、赌咒发誓,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告诉他,没有信任的必要。
“因为维克托和您,以及所有人想要完成的事业,根本就无法信任外人,不是吗?”
池翊音微笑着扔下一颗炸.弹,道:“甚至死亡都比泄露信息,影响你们的事业要好。所以这些年,维克托在高塔监狱里苦苦坚守,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您也从未想过要救他,只当他是牺牲了。我说的对吗?汉克大叔。”
汉克大叔的眼神从最初的错愕到愤怒,认为有人背叛,再到不可置信的惊诧和动容,最后在池翊音的话语中,只变成了一片感慨的沉默。
他定定的看着池翊音,然后问:“你知道多少?维克托和你说了多少?”
池翊音却缓缓摇了摇头,道:“维克托没有说,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和维克托是志向相同的同伴。”
“你?同伴?”
旁边有人诧异惊叫,像是听到了绝无可能的笑话。
汉克大叔扫过去一眼,不怒自威,那人顿时歉意的捂住了嘴。
池翊音没有着急解释,而是微笑着等身边众人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才扔出自己的底牌。
“稍后你们会听到治安官集结的声音,街道小巷里会有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整座汤珈城都会乱起来,在这个酒馆之外,血雨腥风已经要开始了,不管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愿意与否。”
“已经开始的事情,不会被中途停止。不过,这也是你们一直以来期盼着的暴风雨,它将是你们夺回城市的机会——仅此一次的,机会。”
有人不明白池翊音在说什么,满脸迷茫。
周围的彪形大汉们彼此对视,一头雾水的摇头。
但也有人放下了酒杯,慢慢严肃了表情,向池翊音看过来。
汉克大叔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满眼的不可置信:“你……”
但不等他说完话,酒馆外面真的就传来了治安官们呼喝嘈杂的声音。
他们从街面上跑过,声音中带着急促的惊恐。
有长官大声命令,要求沿着河搜查逃犯,不可以让任何人跑掉。
守门的大汉反应迅速,立刻关上了大门让酒馆隔绝于外。
汉克大叔愣了许久,才慢慢将视线从大门转向池翊音,神情复杂的动了动嘴巴,想要说什么。
旁边却有人先一步一拳砸在桌子上,抄起酒瓶就要冲向池翊音:“他绝对是那些贵族们派来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治安官会做什么,那些人眼睛看着天上,不是权贵都和他们说不上话。”
“让我杀了他!”
池翊音却微笑颔首,眼眸波澜不惊。
“我之所以知道,并非我是贵族。而是因为,我讨厌汤珈城的权贵。”
他缓缓站直身躯,仰了仰下颔,道:“你们将会在我这里听到更多的消息,犹如围在先知身边寻求神国的被压迫者。”
“你们将听说,高塔监狱被摧毁于一旦,血色洗礼高塔与河流,守城的石像鬼变成满地碎块,监牢中空空如也,所有犯人都一瞬之间消失,没有人知道那座高塔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为什么我会知道?”
池翊音微笑,湛蓝色眼眸明亮如辽阔天空,可容一切生命。
“因为砸碎锁链,开放那座高塔的人。”
“就是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瞪口呆,震惊的抬头看向池翊音。
安静像是有传染力,以池翊音为中心向外扩散,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除了喝得醉醺醺发傻的京茶,所有人都在看向池翊音,被震撼得像是一座雕塑。
“你问我,为什么会认识早被认为已经死亡的维克托,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事业,为什么会成为维克托的同伴?”
池翊音笑着垂眸,看向汉克大叔。
他一字一顿的道:“因为我和你们所有人,有着相同的事业。”
“你们所厌恶的,正是我所厌恶,你们所憎恨的,正是我所憎恨的。”
“只不过。”
池翊音微微欠身行礼:“我比你们更冲动一些,并且,更无法忍受汤珈城糟糕的空气——那会让我窒息。”
一如连环杀人案中,那些窒息而死的受害者们。
他们真的死于某个具体的人之手吗?为什么,不是这座城市杀死了他们?
“现在,汉克大叔——以及你的同伴们。”
池翊音微笑询问:“我证明了我自己吗?”
“有关于决心,事业,与行动。”
话音落下,酒馆里鸦雀无声。
只能听到从外面街面上传来的嘈杂跑动声,呼喝声和责打声。
治安官们气急败坏,所有街上不小心路过的人们,都成为了他们的出气筒,挥舞着的棍棒之下连声哀嚎。
却只有哀求哭泣,没有奋起反击。
那一声声哭声像是锤子一样,砸在酒馆里每个人的心上,让他们想起过往听到的每一声哭声,每一具死去的尸体。
他们看着池翊音的眼神开始改变,从最初的敌意戒备,到现在的敬重赞叹。
第一个轻轻鼓起了掌。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人看着池翊音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从天而降的神明。
曙光破晓。
新的太阳已经升起,新的神明已经出现。
汉克大叔站起身,郑重的向池翊音道谢,并且道歉。
“谢谢你为了高塔监狱所做的一切,那些含冤入狱的人们,终于能得到解救。还有维克托……”
汉克大叔严肃道:“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我们的同伴,和先行者。”
池翊音却微笑摇头:“我为维克托打开监牢的门时,为的可不是这个,而是整个汤珈城——你们的汤珈城,也是我的汤珈城。”
“像我所说,我只是在这里等待维克托。”
池翊音笑着向汉克大叔眨了眨眼眸,几句话,便缓和了刚刚还过于严肃的气氛。
“作为一名钟表匠,他从来守时,对吗?”
“希望你们这里没有鸽子聚集。”
酒馆里的人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重新恢复了热络,依旧是那个欢笑热烈的车夫酒馆。
只不过和池翊音最开始进门时的暗中戒备不同。
这里每个人看向池翊音的时候,都像是在看自己的家人,挚友。
甚至是神与引路人。
【恭喜幸存者池翊音,您已获得成就“汉克大叔的好感”。“酒馆的认可”。在该成就之下,您已成功解开小巷封禁,在汤珈城内,您可以进入任何属于人们的建筑和小巷,缝隙已经融合。】
【当前副本综合好感值-100/100,您已成功触发隐藏剧情“高塔坠毁”。请您注意,当前副本采取死亡模式,具体死亡规则需要您自行探索。】
【祝您一切顺利。】
系统的提示让池翊音眼眸沉了沉,他没有和酒馆里的人们一起欢笑庆祝,即便在最应该喜悦的时刻,依旧保持着警惕和理智。
来自系统的承认让池翊音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只是他唯一不清楚的是,死亡模式……这个前所未有的A级副本,每一步都是未知。
而这时,一人匆匆拉开了一道门缝,然后一闪身冲了进来。
守门大汉一愣,正准备示警反击,却在看清那人之后失声喊道:“维克托!你真的还活着!”
池翊音闻声,笑着转身,抬手向冲进来的人打招呼:“维克托,看来我比你早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