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微没有去找骆竞驰,而是返回了最开始一间屋子,捡起落在门口的钥匙,将里面的人放了出来。
大伙儿脸色都不怎么好,除了被关在黑暗里的恐慌之外,更多的是憋屈。
“星微哥,骆竞驰呢?”一名男生臭着脸问。
时星微到底照顾了一下表弟的面子,没有将他的罪行和盘托出,言简意赅道:“我们跑散了。”
“这混蛋!”苏恬恬顾不上在时星微面前维持形象,气的直咬牙,“待会儿见了他我非要他好看!”
五人选择了另外一条通道,不多会儿又发现了一间屋子,他们在屋内找到了几页染血的纸张。
其中一张纸上写着存放棺材的房间每晚都会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像是指甲盖刮过了棺材板。
“存放棺材……啊,地图上有,在西边!”苏恬恬指着先前找到的半张地图,“这间屋里面肯定有线索!”
这是人人都能推导出的结论,可纸上也说明了,只能由一个人前去查探,否则所有人都会遭遇诅咒。
“我不去,我害怕!”苏恬恬牵着闺蜜,女生们脸上都写着抗拒。
另外两个男生面面相觑,看得出来也有些害怕。
时星微见状,温柔地笑了笑,“那就当哥哥的先去吧。”
他按照地图的指示穿行于巷道中,经过天井后,视野里漆黑一片,他只能扶着墙壁,缓慢地挪动。
黑暗和寂静放大了感知,时星微也不免紧张起来,害怕突然摸到什么,或者突然有鬼冲出来——明明为了迎合恐怖故事的氛围,密室温度很低,他却热得连鼻尖都渗出了汗意。
时星微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他想着刚才那只主动给自己贴上了定身咒的鬼,到底是单纯想放水,还是见他被骆竞驰坑得太惨,不忍心落井下石?
终于,在又拐过一个弯后,他找到了棺材房。
房间里存放着数口棺材,最中间那口大到足以容纳三个人。
时星微也不是第一次玩密室了,猜到棺材里多半藏着鬼。可掀开所有棺盖,他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倒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正准备仔细找找线索,他忽地腰一软,膝盖不自觉弯曲,“砰”地磕在了棺材沿。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就在隔了一面墙的巷子里。
那脚步声很熟悉,时星微凭感觉判断来人是骆竞驰,想也不想就翻身躺进了最近的大棺材里。
他还没忘了骆竞驰刚刚是怎么对他的,只要对方敢进来,他势必要让——
“唔……”
时星微突然闷哼一声,尾椎仿佛被针重重扎了一下,痛楚迅速蔓延至全身,好似每一寸皮肤都烧了起来!
他疼得浑身颤抖,死死咬住了一只手。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时,痛意渐渐舒缓,转眼又化作了密密绵绵的痒,一直痒到了骨头缝里。
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好似每一步都踏在耳畔,越来越重。
时星微凭着仅存的理智得出结论——进来的不是骆竞驰。
他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人觉察到自己的存在。
可惜事与愿违,有人跳进了棺材,长长的发丝扫在了他脸上。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炸开,时星微感觉到一股陌生而巨大的空虚感,他好像化身为了风眼中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想要被填满。
他再也忍不住,喉间溢出一丝呻/吟,又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而他身边的人显然听见了,躺下的动作倏地一顿。
完了!
时星微近乎绝望,眼中甚至涌上了些许雾气。
他的灵魂好似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疯狂叫嚣着“快滚开、快离我远点”,另一半又在软弱地求饶,想祈求对方用力地抱紧他,安抚他。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旁边的人又翻出了棺材,在旁边略站了会儿,接着快速地离开了。
不久后,密室里每个玩家都听见了广播——
“一位道友惊醒了棺材中的厉鬼,如今棺材铺西边所有房间都已成为禁地,任何人不可靠近,否则必死无疑。”
*
“陆哥,你让我念这个是什么意思?剧本里没写啊?”工作人员晃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陆恣刚发的微信。
扮作白衣鬼的陆恣微喘着气,他从棺材房一路疾跑过来,也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问:“谁带了Oga用的抑制剂?”
“抑制——有Oga发情了?”工作人员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是棺材房里的……我叫丫丫过来,她肯定带了。”
Oga意外发情是很危险的事,工作人员不敢耽误,很快找来了抑制剂。
陆恣接过抑制剂就要走,却被工作人员叫住,对方迟疑道:“还是让丫丫去送吧,陆哥你毕竟是Alpha……”
陆恣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只是眼中的轻慢显而易见:“你认为我是连自己信息素都控制不了的废物?”
工作人员:“……”
陆恣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时星微所在的房间,途中遇见了落单的骆竞驰,却连看也没多看对方一眼。
被忽视的骆竞驰呆愣在原地,满头问号——他都还没来得及害怕呢,结果鬼就跑得没影了……
然而等陆恣回到棺材房,却发现时星微已经不见了。
时星微此时正在巷道里打转,自从听到了广播,他就知道自己安全了,整个人都虚软下来。
或许因为心理上的放松,那些难以启齿的反应也逐渐减退,等他终于缓过劲儿来,立刻就爬出了棺材。
他不敢再继续玩了,只想马上离开。
在他看来,刚才的反常很可能是精神紧张而激发出的某种分化病症,他得赶紧回家吃药。
只是他刚跑没两步,就感觉裤腿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回头一看,竟是消失了数个小时的小熊猫。
小熊猫似乎非常焦躁,翘着尾巴不停在他腿边磨蹭,他试图将它抱起来,小熊猫却挣脱他的手,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而他也是在追毛球的过程中,迷路了……
时星微兜兜转转,别说遇见人了,连只鬼都没见着。
不知不觉间,他闯入了一座荒废的院子。
院墙上挂着几盏灯笼,时星微一眼就看到了墙边的白衣鬼,对方垫着脚后跟,高举着双臂,头顶的墙沿上正蹲着只小熊猫。
小熊猫害怕似地往后退了退,低着脑袋观察了片刻,而后试探性地伸出一只前爪,轻轻触碰白衣鬼的指尖。
时星微怔了怔,心中生出了不确定的猜想,因为目前能看到小熊猫的除了他,就只剩下一个……
这时,小熊猫忽地从墙头跳下来,稳稳落入了白衣鬼怀中。
它抬起一只爪子贴住白衣鬼的下颌,拱着脑袋舔了上去。
时星微:“……”
明明是小熊猫干的事,他却面红耳赤,莫名有种自己在轻薄对方的错觉。
好在白衣鬼并不知道他的想法,稍稍一愣便笑了,血红的嘴唇微微开合:“还挺色。”
时星微脸更烫了,但也听出了白衣鬼就是陆恣,他着急地上前抱走了小熊猫,眼睛却看向别处:“你说打工就是在这里?”
陆恣没问时星微怎么认出他的,这很容易想到,他“嗯”了一声,“昨天找朋友代班,今天还个人情。”
“那还挺巧的。”他们下午才分开,晚上又见面了,时星微又问,“刚才那个贴符纸的也是你吧?”
陆恣笑了笑,无意中看见了时星微食指上的牙印。
随后,他摸出一支针管递给对方,“静脉注射会吗?”
“这什么……”时星微疑惑地接过,等看清了针管上的字,他顿时惊道,“抑制剂?不是发情——”
刹那间,他明白了刚才为什么会难受,也知道了那个来过他身边的人是谁,以及,他后来听见的那一段广播。
“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发情,据我所知,Oga只有分化结束后才会发情,而且发情时会伴随信息素外溢,但我并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气味。”陆恣看着他说,“不过谨慎起见,你最好打一针,偶尔一针打错了也没关系。”
时星微沉默不语,连脸上的红晕都退了个干净。
他已经心如死水。
“谢谢。”时星微的音调毫无起伏。
陆恣盯着他低垂的眉眼,忽问:“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好好休息?”
时星微也懒得装了,“心情不好,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陆恣又问出了与昨晚同样的问题,“就那么喜欢裴荣?”
时星微扯了扯嘴角,心想陆恣果然知道了。
但只一个裴荣还不至于让他这样烦躁,他想发泄的更多还是二次分化、以及由此而牵扯出的琐碎。
他没什么兴致对陆恣坦言心事,顺着对方应付道:“其实他以前对我不错。”
陆恣挑了下眉,“吃你血包,抢你兵线,输光你欢豆?”
时星微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你昨天骂了他一晚上。”
“……”
时星微咬了咬唇,“我那是醉糊涂了。”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他开始说起了裴荣的好,“我和他同一所初中,他从初三开始追我,每天都会偷偷在我车篮里放小零食。”
“裴荣说你本来想从事舞蹈专业,可以每天吃零食吗?”
时星微噎了噎,又换了一个切入点:“他的备忘录里记录着我所有的喜好和习惯,还有我随口说的话。”
“写起居注呢?”
“……”时星微深吸了一口气,放了大招,“当初我们在J国遇上了地震,所有人都跑去酒店外,只有他往楼上冲。因为他没看到我,以为我还在房间里。”
“是有点瞎。”
“你够了!”时星微忍无可忍。
陆恣散漫地笑了,“这么凶啊,他值得你这样维护吗?”
“我不是维护他,我只是——”时星微急切地辩解,说了一半又停顿下来,眼中流露出迷惘之色,“也许我只是想说明自己的眼光没那么差劲,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恣收敛了笑意,凝视着他的眼睛,“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没错。”
昏黄的灯光映在陆恣眼睛里,时星微罕见地从中捕捉了真诚,或许还藏着一些更深的情绪,但他看不明白。
他唯独可以肯定,其中并没有同情。
“我知道我没错。”他声音很轻,旋即挑着眼尾看他,“没想到你还挺帮理不帮亲。”
陆恣微挑起唇,“那你可能有点误会。”
时星微:“不对吗?你可是裴荣的朋友。”
陆恣带着几分玩味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像装修工人和墙。”
时星微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但陆恣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说:“不是想发泄吗?被鬼吓有什么意思,走吧,我带你去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