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就此分开,分了三个方向,对这小盆地进行探索。
盆地不大,不过植物茂盛,底部是竹林和积水湿地,坡上是灌木丛,再高处还有乔木林。
乔木的树种竟然是楠木,又粗又直,最大的一棵起码得有三四百年。
现在天气很热,正是蛇虫活动的时候,恒法不让周至他们下到盆地底部去,那里他负责,让周至和乔老二两人沿着灌木边缘的楠木林往盆地两边向前探察。
周至的心底暗自窃喜,如此多的楠木不太可能是一个天然林,大有可能是前人来这里种植上的。
具体原因不知道,但是周至深深希望,这片楠木林是前人作为地标来用的。
还没走到一半,盆地底部恒法的哨子就响了起来,伴随着他的喊声:“下来的时候慢点!看路!仔细路上的笋壳斑!”
接着有补充了一句:“还有竹枝上边,小心竹叶青!”
竹叶青和笋壳斑都是夹川能够见到的剧毒蛇类之一,法王寺蛇药好的原因,就是二里乡盛产各种毒蛇,历代和尚们渐渐摸索出了一些独特的蛇药配方,附近乡民们遇到咬伤都会及时赶到法王寺,让和尚实施救治。
竹叶青是一种绿色的小蛇,和翠蛇最大的区别就是红眼睛,体侧线,以及黄色的焦尾。
这东西不仅剧毒,而且居于树上竹上,攻击的是人的上半身,毒素很容易抵达心脏和其余器官。
烙铁头这是原矛头蝮,身上是块状花纹,和笋壳颜色很相似,故而得名。
这种蛇的讨厌之处是不但剧毒,还又懒又肥。
一般蛇类感知到人类的动静之后,都会选择避让,但是笋壳斑不会。
它会依旧懒洋洋地躲在路间路边,一动不动,而人一旦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它就会迅速地给人来上一口。
周至按照恒法的传授,手里拿着带有弹性的竹杖,一路挑打着下到盆地
等到抵达下方竹林茂密之处,这里竟然有一栋破败的房子!
乔老爷的速度比周至要快,已经在那里和恒法汇合了。
破败房屋的出现,也侧证了周至的猜测,那就是这里的确是一处人为营造的地方,除了以楠木标示地点,茂密的竹林也掩盖了人居的痕迹,具有很强的隐蔽性。
房屋是吊脚竹楼的设计,作为底柱的楠木已经朽了,导致一侧的竹屋坐下去了一半,而剩下的那一半,也是摇摇欲坠。
竹楼是竹编的侧墙,用泥料湖抹,顶上是草顶,这也是川南最简单的民居样式。
如果草顶维护得当,地基有石头或者夯土台的话,这样的房屋用几十年都不是问题。
不过前提是得有人居住和维护,很明显,面前这座竹屋不在其列。
竹屋已经被藤蔓爬满了,还有积年的落叶,几乎让竹屋都找不到入口。
恒法从背包边抽出一柄砍刀,开始对挂在竹楼外面的藤蔓下手。
一开始周至都没有注意,直到用手不经意地在被砍断的藤蔓上抹了一把,发现手上多了一些如血液般的红色汁液。
周至吓了一大跳,才发现被恒法砍断的藤蔓,开始从切口地地方流出诡异的红色汁液。
“师父,师父这是咋回事儿……”
“这是过山龙,又叫鸡血藤……”
“鸡血藤啊?”周至不禁被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羞愧,知道是鸡血藤就不吓人了:“一会儿砍点,带回去煮水泡脚!”
竹梯和进门位置很快被清理了出来,恒法又把窗口部分的藤蔓也砍去,然后将窗户也用竹竿捅开。
“哗啦啦……”一只棕色的大鸟突然从捅开的窗户飞了出来,吓了三人一大跳。
待到定下神来,才发现刚刚逃跑了一只野鸡。
“师父你小心一点。”周至看着朽败的窗台下爬出来几只老大的尺蠖,对着连着吓唬自己两回的地方整出心理阴影了。
“嗯。”恒法师父将身上的零碎都取了下来,只留下砍藤蔓的那把砍刀:“我先进去,叫你们再进来。”
见到周至和乔老爷手里的都拿着竹竿,一脸紧张的模样,恒法师父反而笑了:“不要这么担心,你们想想,野鸡都能住的地方,还能凶险到哪儿去?”
周至和乔老爷一想当真是这个道理,这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但是恒法虽然是这样说,脚底却谨慎得很,一步步小心的沿着半糟朽的木梯上到离地小一米高的地板上,从刚刚砍开的门洞进入了竹屋当中。
大致检查了一圈,才对两人:“进来吧,小心脚下,不要站在一根竹梁上。”
竹屋里边的陈设很简单,一个竹柜,一个竹床,一个蒲团,蒲团前还有一个几桉,几桉上面有一个茶盘,摆着粗陋的茶具,还有一个木鱼和一个鼓槌。
墙上还有蓑衣,斗笠,背篓,还有一个用青冈木枝丫削制出来的类似药锄的工具。
“阿弥陀佛。”恒法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
很明显,这里曾经的主人,是一位僧人或者居士。
周至心头却是一动,赶到几桉之前,检视起来。
这个几桉和这里的陈设格格不入,是一件精巧的木作,通体还上了大漆,而且是经过细米粉打磨过的,比较精美的漆器。
和竹床竹架完全是天壤之别的工艺水平,很明显,这件东西,只可能是从外面带来的。
周至从墙上的蓑衣上抽下几片蓑叶子,卷成一个刷把,低声伏了下来,侧脸贴着地板,伸手将几桉底部的蛛网灰尘刷掉:“这里有字。”
“干吗不把东西挪开,把几桉翻过来看?”恒法有些没明白。
“这是考古的规矩,能够不破坏原始局面的情况下获得信息,就最好在不破坏的情况下去获得,之后才评断是否可以移动和发掘。”乔老爷一边说,一边也学着周至的样子趴了下来,侧着脑袋看几桉底下的文字:“甲辰十月丙午,虔信李张氏供送法王上寺。”
念完这话,乔老爷撅着屁股支起身子,相比狗子就差了一个尾巴:“这是法王寺的东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字?!”
“法王寺里类似的家具不少,我看着样子有些像。”周至继续那刷子刷着几桉底部的灰尘:“如果是法王寺的东西,那他们会习惯把供奉人的名字,还有供奉的日期,留在看不到的地方。”
“现在可以知道,这件几桉,是来自法王寺的老物件,这里的主人,和法王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