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逐渐冷静下来了。
她想起那个魔道,连忙问:“师尊,你之前见过那个峭寒生吗?”
沈危雪轻轻摇头。
“过去活跃的魔修里,没有这号人物。”
看来是魔道的新起之秀。
白渺叹气:“要是我们能抓住他就好了。”
沈危雪安慰她:“他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况且,他的本体应该在很远的地方,想要找到他,很难。”
白渺:“那……”
“别担心,我已将此事告知祝隐。”沈危雪说,“他会着手安排的。”
白渺惊讶道:“您已经告诉掌门了?什么时候?”
难道他们偷偷打电话了?可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危雪轻声解释:“我的原身还在栖寒峰。化身与原身是相互联系的,化身遇到的事,原身也会知晓。”
原来是这样。
白渺暗暗羡慕。
这个能力,真的很方便……
她突然又想起一事:“那我撸猫的时候,您的原身也会有感觉吗?”
沈危雪微微一顿,神色有些尴尬。
他神情微妙,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白渺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那什么,师尊,我有点困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
沈危雪顿了顿,垂下眼睫:“……嗯。”
隐约像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问题的确让他很难回答,或者说,让他很为难……
白渺在心里默默添上一笔。
——师尊不喜欢把原身和化身放在一起作比较。
禁忌禁忌,以后说什么都不提了。
*
这之后,众人又在酆都待了几天。
阮成殊和柳韶迅速将酆都有魔一事告诉各自的师尊,然而掌门和苍远峰主对此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只是让他们保护好自己,同时告诉他们试炼已经结束,让他们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早日回宗。
他们每日起早贪黑出去探查,没有再发现峭寒生的踪迹。
幻象也没有再出现,整个酆都仿佛又恢复了过往的繁华与安宁。
只有他们知道,那些失踪的人,究竟去了哪里。
“这次算是白忙活了。”柳韶趴在桌子上,整个人懒洋洋的,“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还把魔放跑了。”
程意安慰道:“是我们碰到了突发情况……没办法的。”
经过这几天时间,众人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的想法却或多或少地发生了改变。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他们必须努力变强,变得越来越强,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证自己想证的道。
众人心情复杂,宗元见气氛又要低沉下来,连忙提问:“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发生吗?”
“有过,还不止一次。”江榭说,“和那些前例比起来,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唐真真好奇道:“为什么?”
江榭:“因为那些参与试炼的弟子,多半都有伤亡。最严重的一次,整个试炼小队都死光了,一个都没剩下。”
众人顿时沉默。
确实,和那些弟子比起来,他们已经相当幸运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受伤。
萧长平:“陆岭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对吧?”
江榭与柳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在峭寒生带走陆岭的第二天,他们在之前那家乐楼再次遇到了谢听秋。
谢听秋坐在二楼窗边向下眺望,一看到他们,就对着他们摇扇子。
白渺众人进入乐楼,被招待姑娘请到二楼雅间。
“昨晚那道光,你们看到了吗?”谢听秋开门见山地问。
白渺不确定他问的是阮成殊的赤霞金光诀,还是化灵珠产生的光芒。
她直接问:“什么光?”
“就是很刺眼的那道光啊。”谢听秋摇了摇折扇,“像呕吐一样忽然喷发出来,又突然汇到一起,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他的比喻非常形象,众人一下子就听懂了。
“是化灵珠。”白渺直截了当地说。
谢听秋:“……”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大概无语凝噎了半分钟,他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
“果然是化灵珠啊。”
柳韶挑眉:“你知道?”
谢听秋:“大概能猜到。”
他没精打采地摇了两下折扇,见众人都盯着他,这才慢吞吞开口。
“其实和你们分开后,我又去找人打听了下。”他摩挲下巴,“据说买下化灵珠的其实另有其人,不过之后有没有被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收走,就不可知了。”
白渺:“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带着把剑,算吗?”谢听秋笑道,“这些人都不傻,谁会打扮得特别明显去收化灵珠这种东西呢。”
白渺心想,陆岭显然是个傻的,连被魔盯上了都不知道。
只不过峭寒生似乎从一开始盯上的就不是化灵珠,而是陆岭这个人。
否则他在师青青第一次进入鬼市的时候就该收手了,何必又多此一举地将她放出来,一点点增加陆岭的猜疑与焦虑,引他入套。
就连被污染的化灵珠,似乎也是为陆岭入魔而特意准备的。
至于师青青,从陆岭被盯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死。
白渺陷入沉思,谢听秋注意到她心不在焉,探出折扇,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白渺:“我在想……魔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谢听秋:“喜欢魔咯。”
“不,我说的是人。”白渺看向他,“什么样的人,会让魔想得到手呢?”
谢听秋闻言,折扇抵着下巴,认真想了想。
“可能是……心性脆弱、容易动摇的人?”
白渺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人,最容易堕入魔道,也最容易被控制。”谢听秋煞有其事地说,“女子也是如此,所以才要细心呵护……”
心性脆弱、容易动摇的人,最容易堕入魔道,也最容易被控制。
现在想来,陆岭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爱上师青青而离开师门,因为想和师青青长相厮守而患得患失,因为害怕失去师青青而失去理智。
魔最喜欢这样的人。
“我明白了。”白渺打断谢听秋的演讲,问道,“话说回来,化灵珠已经没了,你不着急吗?”
谢听秋一顿,笑道:“急啊,但急又有什么用呢?”
柳韶:“你又不怕死了?”
“怕,但凡事都有回旋的余地。”谢听秋一合折扇,慢悠悠道,“你们知道周家为何如此宝贝这颗化灵珠吗?”
唐真真举手:“因为他们想留着自己用!”
“也有这个原因。”谢听秋道,“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比化灵珠更好的宝贝。”
这不是废话吗?
白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听我说完。”谢听秋不紧不慢道,“既然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宝贝,那我还给他们一个比化灵珠更好的宝贝,这事不就结了?”
宗元怀疑道:“你哪来这么好的宝贝?”
谢听秋摇扇道:“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在下友人众多,自然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助我解决燃眉之急。”
众人神色各异。
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八成是要去骗了。
“总而言之,周家估计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也要先行一步了。”他悠然起身,握扇行礼,“诸位,有缘再会。”
说完,他摇着折扇,风流倜傥地走出雅间。
连逃跑都这么潇洒……
宗元看着他的背影,叹为观止:“真是厉害……”
萧长平:“别看了,要脸的。”
宗元:“……”
*
眼看留在酆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几天来,阮成殊一直没怎么说话,虽然脸上表现得不明显,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临出发前,他依然郁郁寡欢,晚饭也没吃几口。
江榭三人默默叹气,却也无计可施,研究半天,终于琢磨出一个法子。
他们找上了白渺。
“白渺,可以请你去劝劝阮兄吗?”
白渺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江榭点头道:“我们跟他太熟了,有时候,我们说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
白渺不解:“那为什么不能让柳韶、真真、或者意姐姐去劝他?”
“因为……”江榭眼神游移。
“因为你是唯一打败过他的人!”宗元立即接上,“阮兄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很佩服你。”
萧长平:“对,很佩服。”
“所以,你是最适合劝他的人。”
白渺见三人态度诚恳,也不好再推脱。
“好吧,那我去试试……”她不确定地说,“但是先说好,要是没劝好的话,不能怪我哦。”
“不怪,不怪。”三人连连摇头。
白渺这才放心。
在三人殷切的目送下,她抱着白猫,走到客栈外的那棵柳树下。
阮成殊正站在柳树下眺望河面,他心神恍惚,连白渺来到身边都没有发现。
“阮兄?”白渺试着叫了一声。
阮成殊顿时回神,目光落到她脸上。
“……白渺?”
白渺不太擅长做这种事,语气僵硬道:“看鱼呢?”
阮成殊:“……”
谁大晚上看鱼?
“咳,嗯。”白渺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就长话短说吧,你是不是在为陆岭的事自责?”
阮成殊一愣。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更没想到她会和他说这个。
白渺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摸了摸怀里的白猫,试图缓解尴尬。
“其实,师青青的死,还有陆岭的入魔……跟你都没有关系。”
阮成殊听了,眼神略微有些黯淡。
“当时,如果我没有让陆岭仔细想想,或许他就不会怀疑师青青了……”
“不可能的。”白渺轻声道,“整个鬼市都是峭寒生布下的幻象,只要他想,不管陆岭有没有怀疑,峭寒生都能把师青青变成另外的样子。”
阮成殊:“但陆岭或许会更坚定一点,不是吗?”
“他不会。”白渺摇头,“峭寒生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选中他。”
阮成殊垂下眼睑:“但我什么也没帮到他。”
“你帮到了酆都百姓。”白渺认真地说,“如果你那晚没有使出赤霞金光诀,峭寒生一定不会那么快就出现。他可能会藏在暗处,将更多百姓拉入幻象,以此让入魔后的陆岭吸收更多灵气,提升修为。”
这是她认真考虑后得出来的结论,并不是为了安慰阮成殊而想出来的说辞。
她说得认真,阮成殊听得也很认真。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白渺笑了:“当然。”
阮成殊怔怔地看着她。
晚风轻拂,星河璀璨,明月静静地挂在夜幕之上。
碧翠的柳枝在她头顶轻轻摇曳,她侧脸如画,眉眼柔和,笑容皎洁而动人。
阮成殊情不自禁:“白渺,我……”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立即向后望去,发现客栈的门居然被推倒了。
宗元和唐真真正趴在门板上嗷嗷叫唤,剩下四人则躲在门框后指责他们:“都怪你俩太激动,这下可好,被他们发现了吧?”
阮成殊:“……”
白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