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破坏你和尊尼获加的关系的。我是……是来加入你们的?”
看着整个人就像是炸毛的什么动物一样的波本,赤井秀一说道。
说完这话之后黑发青年顿了顿,挺严谨地想,其实不应该是他加入他们。
要说的话,也该是后来的波本加入他和尊尼获加。
不对,这样一说的话,总觉得什么东西就在奇怪的地方给变得更加奇怪了起来。
FBI的精英思索着,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很怪,但是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也就放任自流。
倒是听了这句话的波本一张小黑脸变了又变,最后落在一个似笑非笑的反派表情上。
“哼,你有这种自知之明就好。”
——虽然不知道莱依具体是在指什么,但是要是这样争锋相对能让对方离尊尼获加远些,而给自己和尊尼获加相处的机会的话,那就太好不过了。
看着他这幅模样,赤井秀一沉默了下。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抽了口烟,用吐出的烟雾聊表自己的无语。
他微妙地想起他的前辈、FBI探员安德里亚的表现,对方曾经从一个忠实的FBI精英转化为仰慕者尊尼获加的忠实的FBI精英,期间发生了具体的什么他其实也不知晓,只是从对方留下的文字当中,能够体会到这种转变。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才从FBI那边的上司手里拿到的关于尊尼获加的新的情报,是在安德里亚的住所里发现的,大概可以被概括为尊尼获加观察日记。
一开始,安德里亚还是一种客观的、他所熟悉的不带感情的旁观者的角度在如实地对尊尼获加这一人物形象进行刻画,而到了后来,这种刻画中就逐渐多了些带着主观情绪的字眼——真的只是一些,如果不是赤井秀一的话,其实是很难察觉这种转变——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主观的情绪,更多偏向的是温情的部分。
而现在,他怀疑波本也处于这种转变之中。
赤井秀一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漫不经心地想着。
这大概是可以命名为【尊尼获加的魔法】之类的东西,只要接触他,就算是波本这等恶劣的狂犬,也会变得平静而恭顺。
是人格魅力吗?还是尊尼获加的计谋?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昭示着棘手的敌对面,相比起后者,他甚至宁愿是单纯的人格魅力……啊不,最后都不是才是更好,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脑子里左想右想,赤井秀一抽完一支烟,理所当然得出一个早就有的结论。
——尊尼获加是大敌。
但是令他疑惑的是,他的前辈安德里亚,按理来说是已经被尊尼获加所蛊惑的安德里亚,怎么会作出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决定。
只要看过那本出自于安德里亚的尊尼获加观察日记的人,都会对此抱有无限的疑问。
要说为什么的话……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想起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上最后的一行。
【他是光,是火焰,是与我同一枚种子中生发的……】
“喂,莱依!”
就在赤井秀一思索的时候,波本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金发黑皮的青年瞳孔紧缩,瞪着不远处生出寥寥云烟的山林。
赤井秀一缓缓站直了身体,凝重地说出发生的事件。
“山火。”
这里不得不说道这座寺庙的位置。
在数百年前由一位云游四方的僧人建立的寺庙坐落于半山腰上,原本的旧址在现在所在的寺庙更上方的地方,如果有熟悉寺庙位置的人来看,就能够发现寺庙旧址正处于山火发生的中心。
发现山火痕迹的不止是两瓶威士忌,两人朝着沢田纲吉所在的地方奔驰的时候也听见殿外喧闹的声音,有训练有素的僧人正在努力撤离信众,也有之前眼熟了一下的引路的僧人正急匆匆地朝着沢田纲吉和通善大师所在的禅房跑,大抵是通知他们撤离。
沢田纲吉刚打开话头,便被门外的扣门声多打断。
他随着两位僧人的一同出了禅房,远远地看见山火正在肆虐。
“已经打电话报告消防部队了。”引路的僧人同通善说道,“但是最近的消防部队赶来也需要至少十五分钟,在此之前,请两位随我一同去避难吧。”
通善思索了一下,看着山火的方向,缓慢而慈悲地摇了摇头。
沢田纲吉落后半步,询问引路僧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对方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山火是突然发生的,寺内虽然在引水扑火,但室内的水源大多来自于山林泉水,因此量不算大,对比正在扩大的火势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或许是旧寺来的火源吧。”他有些迟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山火的中心区域正是旧寺……不过真奇怪,为什么会烧起来呢?”
这话一落,沢田纲吉和通善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引路僧不解地摸了摸头。
“欸?有什么问题么?”
这问题可就大了。
沢田纲吉心中有些猜想,但是他对这个地方实在不很熟悉,只能有些迟疑地看向通善。
“通善大师……”
对方依旧是那副平稳的模样,但是此情此景,也有些不忍的慈悲在。
“旧寺在三年前已被废弃,”他说道,“是绝无可能有任何火源的。”
因此能够在废弃的寺庙引起山火,定然是有人为之,只是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刻意罢了。
引路僧也听懂了这话,顿时表情一变,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什么。
“难、难道是那家善客?”
正好在此刻追赶上来的莱依和波本正巧听见这段对话,后者表情顿时一边,急切地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引路僧哪见过这幅场景,尤其是金发的青年瞳孔紧缩面色青紫,比起阎罗殿里的阎罗爷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让他结结巴巴腿软说不出话来。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波本,重新问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山上还有人是吗?”
引路僧被波本那下吓得说不出话,结结巴巴地点了点头。
“是常来寺庙的长谷川先生一家。”他比划着说道,“长谷川先生和他的妻女,今天特地向我询问过上山的道路,说是受前任主持许多照顾,希望能够回去看看前主持居住过的地方……啊对,长谷川先生是个老烟客!”
也就是说,或许是在天干物燥的情况下,由没有熄灭的烟头所引起的山火。
这让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通善当机立断让引路僧先去确认长谷川一家是否安全回到寺内——虽然可能性或许不大,而沢田纲吉与两瓶威士忌对视一眼,彼此在眼中看见了某种情绪。
“是长谷川先生!”
还没跑出去,引路僧率先接到了来自长谷川一家的电话,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手机上。
波本率先劈手夺过他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并扩音,率先传入众人耳中的便是女孩子的哭泣声。
“我、我是长谷川,我们被困在正殿的顶楼……救命……危险幸子!”
口齿尚且清晰的长谷川刚说完自己所在,就失去了音讯,手机大概是在他救助幸子——这是他的女儿的名字——的时候掉在了地上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损坏,留下断线的嘟嘟声和几人面面相觑。
波本握住手机的手紧了又紧,神色变幻。
但犹豫不过半晌,尚且年轻气盛的青年就开了口。
“我可以试试进去救他们。”
“我去试试能不能救下他们好了。”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不仅是波本,沢田纲吉看着山火也说出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莱依的目光在同僚和上司身上逡巡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自己的同僚和上司两个人什么时候成了纯良之辈,但是听着上司的意思,也慢悠悠地摸了摸下巴。
“我似乎有个朋友就在附近,应该能向他借一架直升机才是。”
——其实没有,附近只有组织的直升机。
不过几个人心知肚明,连通善大师也是如此。
于是几人对视一眼,年纪最长的德高望重者深深地看了眼唯一一个说的是自己去试试的棕发青年,点了点头。
引路僧缓过神,迫切地发出反对的声音。
“可是那边是山火……是会死人的,请几位三思啊!”
对于这种正在扩张的山火,引路僧比这几个莽撞地说要去救火的家伙知晓更多,不说进去救人,照着这等火势继续扩大,就算是救火的官兵来了,指不定也会折进去不少人……更不用说看起来就是普通人的这几人了。
然而他的意见却被忽略了,只有通善犹豫了下,向着沢田纲吉确认之后,才出手拦下准备继续劝阻的僧人。
沢田纲吉则是看向波本。
“安室君刚才说可以冲入火场……”他犹豫了一下,“是有什么办法吗?”
安室透抿了抿唇。
但现在比起藏拙更为重要的是人命。
于是他垂了垂眼,在抬头的时候,嘴角拉开的便是一个狂赌徒的笑。
“说是办法,不如说是狂赌。”他单手顺着额发向后捋,“用我们的车冲入火海,然后,把那三个家伙带出来。”
“不、不行的!”
引路僧瞪大眼,“山火的温度……怎么可能是一般的车能够抵抗的呢?会被烧成灰烬的!”
波本哼笑了一下。
“确实,一般的车是不行的。”他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所以我才说要用我·们的车。”
站在后面的莱依沉默了一下。
“确实。”黑发青年捏着下巴,“我们的车的话,说不定可以。”
毕竟是尊尼获加的车。
在组织内有着将近二把手位置的青年在人际上比起朗姆要好上不少,和负责装备的部门也有着好关系,因此他的车往往是装备部门应用各种新材料的试手工具。
恰好,这次新换上的,就是全车的防火装置。
是据说身处于爆炸中心,也能够幸存的强度。
这几个人就像是打哑谜一样的模样让引路僧更加圈圈眼了。
他丝毫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看起来很凶的客人会说用他们的车就可以冲进火海,他只知道不说是轿车,就算是货车冲进去也难免毁于一旦——除非这车是高达。
但是通善主持却丝毫没有阻止几人的意思,而就在他颅内地震的这段时间,几个人已经匆匆行动了起来。
沢田纲吉没听波本的话留在原地,对方去开车驶上坡道的时候他就在副驾驶座上坐好,因为情况紧急波本也没时间跟他吵吵,只能无奈地叹了气。
“那么,请您保护好自己。”两人身上草草穿着寺庙准备的衣物,都泼满了水,聊胜于无。
安室透拉下手刹,脸上露出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狰狞笑意,是终于露出獠牙的犬,“虽然暂且比不上那家伙……但是区区火海,我也是可以的!”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黑色如幽灵的轿车就顺着坡道朝着上方飞驰而去。
他们当然不是要直通火海,只是在更高一些的山上,有一片区域能够飞跃到
通过莱依通过直升机从上方传回来的影像,沢田纲吉在车辆疾驰的时候确定了长谷川一家可能会在的区域位置,并且通过技术手段确定了路线,口述着报给波本应当如何去走。
对方所在确实是正殿的顶楼,因此他们要过去的话,完全可以通过一定的飞跃落到顶楼。
问题在于如何出来。
直升机可以提供帮助,但是普通的绳索无法忍受高温的侵蚀,也不一定能够负载住车的重量。当然,直升机也能在灭火上提供一定的帮助,虽说对于扩大的火势只能说得上是杯水车薪,但是也能勉强为他们铺垫出一条生路。
但这需要十足的默契与技术。
如果幸运的话,高速的冲刺和直升机的辅助能够帮助他们带着长谷川一家度过火海。
“如果不幸的话,唔,大概我们就得葬身火海了呢。”
听完教父先生的部署,通过无线电联络着的两瓶威士忌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
最终沢田纲吉看见波本勾了勾唇角。
“喂,长头发的,听见了吗?老子死了的话,就找你陪葬。”他说道,手中方向盘转动,脚下的离合却越发松弛,直到在某个地方一脚蹬上油门。
通讯的另一头,赤井秀一开着直升机,绿瞳俯视着下方,锁定在奔驰的车上。
经过无线电变形的嗓音中也微妙地带上了一些笑意。
“是吗?那我只能深表遗憾——对于你的死亡这件事。”
黑色的轿车在山崖腾空。
看着难得有一次配合默契的两名下属,沢田纲吉也不由勾了勾唇角,随后呼出一口气。
虽然腾空飞行其实是他所擅长的,但是带着车飞……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他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吗?
显然不会。
在车辆起飞的瞬间,教父先生探出身,双手面向地面。
虽然很困难,但是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说到这里,这不就是他最为擅长的事情吗?
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是真正的死亡……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去死。
青年缓慢地睁开了眼。
盛大的火焰从他的眉心燃起,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象征着暴力与死亡的火焰从身形瘦弱的亚裔青年手上发出,冲下地面,柔和地给予不断下坠的车辆以支撑。
没有力量的人无法看见火焰,就算是这个世界中能够与石板产生共鸣的人,也无法看见他的火焰,这也是沢田纲吉如此大胆地使用火焰的原因。
但是,当波本因为尊尼获加这一危险的动作而转过头,却仿佛看见了有璀璨而晶亮的火光,从他所看不见的那面亮起。
是……山火吗?山火是这样的吗?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但却在紧急的情况下迅速被止不住的兴奋所掩盖。
托(沢田纲吉的)福,他们比预料中更好地抵达了目的地。
两人合力将哭喊着的长谷川一家拉扯进车里,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其中叫做幸子的女孩子手中死死抱着一个布包,就连最危险的时候也没将它拉下。
沢田纲吉从后视镜中看了眼,感觉那好像是个类似于棒球手套还是什么其他类似的东西,有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眼见着人都上来,脸颊已经被擦伤的波本不是很在意地擦了擦脸畔,按了按无线电。
“喂,长头发的?”
对面传来的却不是莱依的声音,而是一段杂音。
沢田纲吉扣了扣自己的,发现也是如此。
——毕竟无线电装置不是这辆经过了特殊改造的车,已经在高温下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看来这下只能凭借心电感应了呢。”沢田纲吉将无线电扔到一边,看了眼火势。
“再不走就出不去了,安室!”
安室透也再度踩上了油门。
“我知道了。”青年烟紫色的瞳中闪烁着火光,是足以对抗火焰的凶光。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方才看过的地图,很快锁定了火焰最少的方向——那边是一处连接着山间溪水的池塘,顺着那个方向会有水源,可以说是沿途相对最安全的线路。
当然,要冲过去的话,得需要莱依那边用特殊的弹药“降雨”给他们开路。
“这下真的得靠心电感应了,”他说着,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不过,要是和那家伙有奇怪的心电感应的话,他可能是会被恶心得吃不下饭的。
也不只是巧合还是什么,几乎是他冲出去的瞬间,同样因为失去通讯而心烦气躁的赤井秀一却同时按下了发射的按键。
在这一路上沢田纲吉也没闲着,他的火焰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对抗火的,两者相加反而会增大火势也说不定。
可是谁说死气之炎只是火呢?
确认后座的人们看不清自己的火焰——或者说,三个人已经不同程度地昏死了过去,沢田纲吉再度伸出手,神色冷淡,掌心中的火焰在释放的瞬间却凝结成冰一样的物质,稍稍抵挡了火舌的侵蚀。
但就算是他尚且没有经受过如此长时间的释放火焰。
在恶劣的高温之下,只是偶有失误就被让急窜的火舌侵蚀到他的手掌,沢田纲吉冷着脸还是个酷哥的模样,但心里其实已经疼得打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呢?
但是这双手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他人而挥动的,就算拯救的不是自己的亲友,但是也同样是人……既然看见了,他就不能坐视不管。
因此就算是被火舌亲吻也好,沢田纲吉也依旧冷着脸,顶住旺盛的火焰侵扰。
半晌,他伸出另一只手,在脑海中还原着这辆车的形象,用坚冰将车子除了车轮以外的地方包裹。
璀璨的坚冰在火焰之中闪闪发亮,一瞬间,安室透以为是自己的眼前出现了错觉。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看见死亡的火海之中,会出现晶莹剔透还是折射着五彩光芒的冰呢?
但事实就是出现了。
他的瞳孔紧缩,在车窗终于耐受不住高温而崩裂的时候,看见了身侧的棕发青年。
尊尼获加双手按在车窗下方,包裹着车辆的那一层层坚固的、被火焰吞噬后又以飞快的速度“再生”着的火焰就从对方的手中迸发而出,对方棕色的发丝在火焰中似乎被晕染出了红色,额心好像也被点上了火,越发映衬得那双棕瞳闪烁透亮,反射着火焰一般金红色的光。
他坐在驾驶座上,但却像是站在对方的身后一样。
被保护了。
大脑停止了转动,但是身体还是如实地告诉他这一事实。
他被保护着。
在风与火的疯狂涌动中,在五彩如缤纷云彩的融化的坚冰之中,他被尊尼获加保护在了身后。
好热,是因为身处于火焰之中吗?是火焰在灼烧吗?
他看着身侧的棕发青年,对方现下分明是他从未见过的、最为狼狈的模样,但却无比耀眼。
像是火焰落进他的眼里,灼烧得令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