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凯撒的桌上摆着一份洋洋洒洒的文件,从语法上不难看出这份文件来自其他英语母语的地区。
这是灰色议会提出的作战计划,凯撒已经皱着眉头读了两遍三遍。
莱昂的决策其实并不复杂,甚至称得上简单粗暴,但这种简单粗暴让习惯了精心谋划的凯撒感到有些不安,在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一个成功的计划是不需要经过层层考虑的,特别是自己等人面对的是威势凛然的天外天时,任何的细节都需要考虑在内。
他本来的打算是联合自己与莱昂以及北极圈那位的三人之力齐攻陆家胡同,中间辅以各种复杂的配合与圈套,以此慢慢消磨陆行之的力量,三人在相互掩映下,即便任何一人都被陆行之力压一头,也不会顷刻溃败。
除此之外,北极圈的包围计划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一点莱昂没有任何异议。
总之,天外天的精锐,或者陆行之,这两者既然分开了,那就必须得消灭一个。天外天派出了全部的精锐前往元始秘境,联合教团、灰色议会与白熊便派出了全部精锐包围天外天。
论人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势力或许都无法与天外天的精锐相当,但三者联合后,就完全能够满足包围天外天的条件了。
但是莱昂对于进攻天外天本土的计划却做出了与凯撒完全相反的决策。
教父莱昂在作战计划中用简单的几个词概述了自己的想法:多向进攻,逼陆行之就范。
按他的方案,他、凯撒和白熊会分别从华夏的东、西与北方侵入华夏边境,这样的行为不可能不引起陆行之的注意,但他只有一个人,注定只能守住一个方向,即便有同盟军凛冬守望者的帮助,北方无虞,那东西两边,他也必须做出抉择。
这个计划着实简单粗暴,但确实行之有效,无论如何也能保证最低限度的战术成果。
换句话说,莱昂计划的本质在于一个“拖”字。
拖住陆行之,让他无力支援北极圈的包围战,三向的进攻在这一目的上产生的效用远比齐攻陆家胡同要明显得多,而且在边境作战的话,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三人落败的局面发生后逃跑无路的问题。
是的,从战术目的上来说,莱昂并未希冀杀掉陆行之,他真正需要的是歼灭天外天尽出的精锐而已。
一旦整个华夏这一批的精锐超凡者被尽数歼于茫茫大雪之中,天外天和陆行之便如无根之木,早晚都会被顶级势力除名。
这个作战计划看上去要比凯撒的计划好不少,最起码它保证了最低限度的战术成果,而没有将希望寄托于三人的联手是否能战胜陆行之上。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三向进攻时,北方应当是由诺顿代替天外天防守,但东西方向却必定有一人会直面全球第一的陆行之,这一点凯撒光是想想就感到不寒而栗,他太清楚陆行之的威压了,那个看似温和的男人不需要起身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且,据可靠情报,陆行之于去年已然晋升a级。
凯撒直到前不久才刚刚摸到a级的一点点感觉,想要晋升,自忖起码也得两三年之后了。
让他直面陆行之?
无异于找死。
鉴于此,凯撒看着莱昂的作战计划书差点就打通莱昂的电话破口大骂对方“送人头”了,那个一手遮天、掌握整个北美灰色产业的教父,究竟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坐在红丝绒高背椅上的凯撒深深呼了一口气,拨通了卫星电话。
“莱昂,你的作战计划不能说服我。”接通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仿佛某种电子合成的音效:“呵呵,你是想说如果陆行之去守喜马拉雅山的话,他能够轻易地捏死你吗?放心,我会比你先到十分钟,而且京城不远就是华夏东部沿海,他一定是来守我。”
莱昂的声音很有磁性,配合抑扬顿挫的语调和沙哑的嗓音,让他平常的话语充满了说服力。
但是此时凯撒只感觉到浓浓的羞辱。
他想要大骂莱昂的无知自大,但话到嘴边又泄了气,因为陆行之确实能像莱昂所说的那样轻易捏死自己,这是事实。
“他也能捏死你。”凯撒压下心里的愤怒,反唇讥了回去。
“噢?”
莱昂的回应有些微妙的笑意,仿佛在凯撒看不见的地球另一边嘲讽着他的懦弱,他在挂掉电话前给凯撒留下了一句话: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晋升a级了呢?”
a级。
这个字眼将凯撒所有的不满和意见都堵了回去,甚至还让他彷如被当头一棒,木在了座椅上。
直到好几分钟之后,这位执掌了御座数十载的教皇才缓缓放下了手中发出嘟嘟嘟忙音的卫星电话,他的表情有些魂不守舍,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
确实如此,凯撒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当你跟同学聊天时,对方突然告诉你他被清华北大特招了一样。
既难以置信,又羡慕。
或许更多的应该是嫉妒才对。
不过,起码莱昂的作战计划现在能够说服他了,陆行之会被莱昂缠住,自己则负责在华夏境内搞破坏,争取扰乱陆行之的心境,让莱昂能够占到一点便宜,甚至重创陆行之。
他没有指望莱昂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和陆行之分出生死来,且不说同为b级时陆行之就能压制莱昂,即便都是a级想必结果也和以往差别不大,就算莱昂能够出奇制胜应下一招半式,但a级强者的生命力和保命手段可远比b级要强出许多,一对一的情况下,除非双方都铁了心死战,否则很难出现伤亡。
即便老奸巨猾如莱昂,也没敢在电话中说自己能胜陆行之,他虽然对凯撒处处讥讽,但并不代表他晋升a级之后就目中无人了。
“教父”不是光有肌肉就能当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凯撒的作用并不比他或者白熊要小。
莱昂是注定打不过陆行之的,只能与对方纠缠,甚至还要绷着注意力提防那位全球第一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招。
但是陆行之的心境也并非圆润完满,他会急着去支援北极,会急着去抵御凯撒从喜马拉雅山方向的入侵,这些迫在眉睫的事情,都能让陆行之圆润的心境出现裂隙,从而在宏观上不经意见流露出足以让莱昂反扳回去一手的破绽。
凯撒的存在,就是一道保险,确保即便北极圈战场和华夏北、东两处战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也能让计划如期进行的保险。
想明白了这些,凯撒沉默地靠在了椅背上,阳光从身后巨幅的彩绘玻璃窗外洒下,那是一幅宗教画,内容是耶稣降临凡间的画面,象征着教皇至高无上的权利。
但此时,凯撒却感到自己的神权有些握不住了。
虽然联合教团仍然屹立全球顶级势力之林,但凯撒清楚,这不过是一时的表象罢了。在外,有不断崛起的新势力如神宫和白熊,有地位坚不可摧的老势力如天外天和灰色议会,这些势力的存在都让联合教团感到不安,他们之间的差距在逐渐被放大;在内,则有教团内部的分歧,联合教团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凯撒以实力登上了教团长的位置,也会因实力不足而被拖下这个位置。
在此时,在裁决天外天的前夕,凯撒开始为自己未来做谋划了。
……
“我们被包围了。”
甲板上,裴湘湄边烤着刚刚从水里钓上来的一尾红点鲑鱼,边对一旁默坐神游的诸葛明亮说道。
早在一天前,裴湘湄就注意到北极圈附近多出了许许多多的超凡者,他们从各个方向将北极圈中央海冰周围的海域包围得死死地,在完成包围之后,那些人却没有了任何的异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虽然被包围了,但是两人的神色并没有任何的慌张。
原因无他,只因诸葛明亮于两日前对裴湘湄说了一句话:“螳螂之戏,今将复见矣。”螳螂捕蝉的戏码,又要上演了。
裴湘湄对诸葛明亮的信任是无条件的,只要他说这是螳螂捕蝉,那就必然会出现在后的黄雀。
所以裴湘湄才一点都不惊慌。
她也清楚,诸葛明亮带她来到此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游山玩水,那个死宅男窝在陆家胡同的一方小天地里便什么都足够了,专门出趟门,必定有所图谋。
在看到神灵遗体降临到时候,裴湘湄以为诸葛明亮是冲着元始天尊来的,但现在她又觉得诸葛明亮是冲着这群包围了天外天精锐的“螳螂”来的。
望着被烤得滋滋作响的鲑鱼,裴湘湄往上又刷了一层油。
她突然想到,或许诸葛明亮其实既是冲着元始天尊来的,又是冲着“螳螂”们来的。
那……谁是黄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