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区,清水千夏的家。
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清水千夏忽然听到门铃声响起。
“来了!”少女招呼一声,起身前去开门。
打开大门,她看见站在门外的泉悠月。
“泉小姐?”清水千夏看上去有些讶异,“为什么会?”
“抱歉,清水同学,忽然打扰。”泉悠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我可以进去说?”
少女指了指房间里面。
清水千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没让客人进门,赶忙点头,“抱歉,泉小姐,看到你过来拜访,有点惊讶。”
泉小姐只是摇头,“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而不是清水同学。”
“嗯……那我们就不再互相道歉。”清水千夏“嗯”了一声,把泉小姐迎进门,“说起来,泉小姐你今天……不应该有声优学校的课程吗?为什么会突然来我这里?”
少女的眸光有些疑惑。
因为她明白泉悠月对于声优课程有多上心,多认真。
“嗯……是因为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我想来和清水同学解释一下。”泉小姐顿了顿,表情稍稍严肃认真起来,“很重要。”
“欸……那泉小姐先去沙发上坐一下,我去泡茶。”清水千夏只是点头,将泉悠月指引到沙发上之后,转身进了厨房。
坐在沙发上,泉悠月看着前方的墙面,目光有些凝聚,又有些涣散。
她来到这里,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什么事情。
而是因为她惹出来的事情。
简单来说,如果她没有在当时闲聊告诉清水千夏理心祭的时间变化,名冢彦也就不会在上周末遭遇那么难熬的情况。
所以,她想要弥补自己惹出的过错。
片刻后,少女看见清水千夏小心端着茶水来到沙发前,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小心一些,泉小姐,还有点烫。”
“嗯,谢谢清水同学。”泉小姐只是点头,低头啜饮。
说到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尴尬,而她实际上,就算和名冢彦的关系再亲近,和清水千夏再是朋友,却也不代表她能出面去调和这些事情。
不过,清水千夏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泉小姐,所以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如果解决得快一点,应该还可以赶回声优学校,补上一部分课程吧?”
眼看泉小姐一直没有开口,清水千夏好心开口催促了一句。
泉悠月的动作一滞,接着缓缓放下茶水,看向清水千夏。
她的目光有些游移。
“清水同学,还记得上周去看完名冢彦的时候……”仔细想了好久,泉小姐还是没想到合适的开场方式,只能选择单刀直入。
清水千夏的眸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些,“泉小姐是说,名冢君不肯邀请我和爸爸妈妈去参加理心祭吗?”
“是的。”泉小姐咬了咬牙,点头。
“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吧?”清水千夏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勉强,“名冢君不愿意邀请,难道我还能强行参加吗?”
“不是这个意思,清水同学,你理解错了。”泉小姐用力摇头,“名冢彦他,从来没有过想要主动拒绝清水同学你。”
“……欸?这是什么意思?”清水千夏似乎瞬间又恢复了些神采,“泉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泉悠月和名冢彦的关系亲近,就算泉悠月可能是名冢彦的说客,但少女也忍不住想要听一听她的话语。
“清水同学,应该知道西园寺阀,也知道西园寺雪绘吧?”既然开口,泉小姐也只能选择全盘托出。
再遮遮掩掩,只会造成更大的误会。
“知道,那位私立理心的理事长嘛……有什么问题吗?”清水千夏愈发疑惑。
西园寺雪绘的身份和她,和泉悠月,和名冢彦都有相当远的距离,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
“那么清水同学知道,当时在私立理心的开学典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泉小姐继续说下去,神色突然也有了几分黯然。
清水千夏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却并不明白原因,“泉小姐愿意告诉我吗?”
“这有什么不愿意告诉的……”泉悠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力,“只要找一位私立理心的学生,清水同学就肯定能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
“嗯。”清水千夏用力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开学典礼的时候,那位西园寺雪绘理事长,西园寺大小姐,在完成以理事长身份的致辞后,以学生身份致辞,号召大家在私立理心找到自己想要的感情。”泉小姐深吸口气,然后呼出,“之后,她就直接指定了名冢彦,说名冢君是她想要感情的对象。”
话语很简单,但听完这番话的清水千夏,却直接陷入了接近呆滞的状况。
当然,换成是对此毫不知情的人,听到泉小姐的叙述,也必定会出现类似的状况。
西园寺现任家主的独女,居然会在开学典礼上,主动抛开代理理事长的身份,主动向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关西交流生表达这样的意愿?
这不就是表白吗?
“名冢彦在听到这件事之后,虽然迫于压力答应了西园寺雪绘,但实际上,似乎并不打算真正成为西园寺雪绘的男友。”泉小姐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所以,西园寺雪绘也在使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让名冢彦的身份和他的行为真正匹配。”
换句话说,就是真正成为她西园寺雪绘的男朋友。
“那名冢君呢?又是什么反应?”清水千夏反问得有些急切。
“名冢彦……有点疲于应付吧。”泉悠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现在的他没有办法真正拒绝西园寺雪绘,也不想真的接受西园寺雪绘,所以就只能勉强保持平衡。”
当然,泉小姐话是这么说,但她也并不想说出冰室侑,还有她自己和名冢彦之间的关系。
说到底,她不希望名冢彦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怪罪,但也不希望自己的竞争对手平白多出来。
如果能够就这样说清楚情况,让清水千夏稍稍放弃掉想法,那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可惜,泉小姐的打算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听到她的叙述,清水千夏本来黯淡的眸光逐渐恢复光茫,“所以说,泉小姐,名冢君并不是不愿意邀请我参观理心祭?”
泉悠月一时僵住。
她也有自私的想法,也想让名冢彦在理心祭上陪着自己。
可她不想说谎,不想用这种手段来把清水千夏排除在外。
所以,泉小姐只是轻轻点头,“嗯。”
“谢谢你,泉小姐。”还在有些苦恼时,泉小姐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握住。
抬头一看,清水千夏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蹲下,眸中满是感谢,“我会再问一问名冢君,他愿不愿意邀请我参加理心祭的。”
泉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强,想要将手抽出来,但是又感觉自己没有力气。
她总觉得,自己有些自掘坟墓的意思。
“不过,泉小姐。”清水千夏仍旧神情认真,“既然我身为名冢君的朋友,想要他在理心祭上分出一点时间陪伴我,那泉小姐同样身为名冢君的朋友,难道没有相似的想法吗?”
怎么会没有呢?
泉悠月抿了抿嘴。
她仍旧不想说谎,因为那是她的心意。
“嗯。”所以,她仍旧在轻轻点头。
“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能够让那位西园寺理事长稍稍让出来一点时间呢?”得到泉小姐的答复,清水千夏起身坐到泉悠月身边,话语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我鼓励。
泉悠月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
西园寺雪绘向来贪心且霸道,整个理心祭上,名冢彦能有多少自由时间都是个大问题。
想要让名冢彦腾出时间来陪她们,可能性真的没有那么大。
可是,泉小姐也并不想泼凉水。
毕竟,如果不尝试一下,谁知道后果呢?
难道一直等待,一直在后面看着,她就能更加靠近名冢彦?
那是在自欺欺人。
清水千夏的行为,泉小姐或许不是那么能接受,或许同样觉得有些头疼,但她的一项行为,泉小姐一直都很赞同。
那就是不放弃,一直尝试。
换到泉小姐自己身上,那就是只有一直尝试下去,名冢彦才有可能留在她身边,继续陪伴着她。
“嗯,当然要尝试。“想到这里,泉悠月终于对清水千夏的疑问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泉小姐,我们就是同盟了!”清水千夏看上去有些雀跃。
“同盟吗?”泉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强,“或许吧。“
“泉小姐在说什么?”清水千夏没能听清。
“没有没有,清水同学说得对。”泉悠月甩去其它的想法,只是点头。
“那我们就要开始计划,并准备实施,泉小姐要跟我一起来吗?”既然同盟已经确定,清水千夏自然而然地就开始准备计划。
泉小姐有些目瞪口呆。
但想到对方先前的作为,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大概就是对方的风格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点头,“嗯。”
……
新宿区,疗养院。
冰室侑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二次见到那位年轻人。
在引领之下,她很快来到西园寺晃弘所在的房间。
而这一次,这位西园寺当代家主的精神,看上去比上次要萎靡少许。
当然,接待并使有,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中午……不,下午好,冰室巫女。”靠着床背坐着,西园寺晃弘的神情依旧很温和,“怎么,这一次来拜访我这个命不久矣的人,是因为已经做出什么决定了吗?”
冰室侑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一阵头晕。
“扶冰室巫女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西园寺晃弘提高声音,命令属下,但自己却不由连续咳嗽好几声。
咳得面色通红。
好一会儿,冰室侑的眩晕感才渐渐消去,西园寺晃弘也在喝下好几口温水之后,渐渐平复呼吸。
少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西园寺家主。
西园寺晃弘也抬着头,看向眼前的神宫巫女。
“冰室巫女,我突然有种,我们是同病相怜的感觉。”西园寺晃弘突然笑了笑,神情有些感慨。
“晃弘阁下何出此言?”冰室侑的语气尊敬,但神情冷硬。
“我被病痛所困,能继续撑着的时间已经不久了。而冰室巫女如果继续在硬撑,怕是会在关东陷入不忍言的境况。”西园寺晃弘语速缓慢,“这难道不是同病相怜吗?”
“当然不是。”冰室侑的话语斩钉截铁,“我有父母,有神宫,有名冢君。而晃弘阁下,只有西园寺理事长。”
西园寺晃弘一时沉默,许久才重新出声,“没错,是我看错了条件,冰室巫女还有退路,而我却没有了。”
他笑了笑,却看起来并没有遗憾或者恼怒,“回到刚才的话题,冰室巫女前来这里,是因为终于有决断了吗?”
“是的。”冰室侑忍不住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窗帘的缝隙。
从那里,窗外下午的艳阳正拼尽全力钻进,却只能留下少许可怜的光亮。
“是什么呢?我是否可以……有所耳闻?”
“理心祭之后,我就会返回关西。”冰室侑终于移回目光,看着西园寺晃弘,语气坚定,“理心祭之后。”
“既然如此,那就预祝冰室巫女在理心祭上玩得开心,以及回归关西之后,身体休养顺利。”西园寺晃弘将衣服披得稍紧了些,“在离开之前,需要我为冰室巫女做些什么吗?”
冰室侑陷入沉默,但很快又出言,“我确实有想请求晃弘阁下的事情,但晃弘阁下,恐怕不会答应。”
“哦,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想要猜测一下……”西园寺晃弘点了点头,“应该和名冢彦相关,是吗?”
冰室侑默然不语。
当然和名冢彦有关。
除去名冢彦,关东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挂念呢?
至多不过,还有个一起度过些时日的泉悠月而已。
就算她自己,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也不会请求帮助。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西园寺晃弘笑了笑,“那么,再容许猜得更深些……冰室巫女的请求,是不是想要名冢君,以某种形式,和雪绘撇清关系?”
“是。”冰室侑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不想看到名冢君再为这些事情牵绊。”
“嗯,我答应冰室巫女。”出乎她意料的是,西园寺晃弘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等到理心祭后,冰室巫女离开关东,我就让雪绘解除所有和名冢君之间的物质关系。无论是欠了金钱,又或者欠下承诺,我都会让雪绘一并勾销。”
冰室侑的目光有些释然,“那就多谢晃弘阁下。”
“不用谢我,冰室巫女。”西园寺晃弘摇了摇头,“想必你也明白,正是因为你离开了关东,我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让名冢君有所亏欠。”
冰室侑轻轻点头。
是啊,如果她还在关东,而名冢彦和西园寺雪绘之间没有了任何亏欠的关系……那名冢彦势必会向她靠拢,而选择逃离西园寺雪绘。
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而反过来,但她离开了关东,名冢彦就算没有亏欠关系,就算想要逃离西园寺雪绘,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至少在私立理心,还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西园寺雪绘。
原因就是如此简单。
“如果说,在冰室巫女离开关东之后,雪绘依旧没能够收下名冢君的心,那我想……他们两人的缘分,大概也就会到此为止。”西园寺晃弘像是在叙述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再次拿过茶水,轻啜一口。
“那么,冰室巫女可还有其它事情?”
“没有,打扰晃弘阁下了。”
“不会。”西园寺晃弘微笑摇头,“冰室巫女能够早做决定,早早下定决心,本身就是很出色的能力。想必在调养好身体之后,未来的神宫在冰室巫女的带领之下,必然能够更加发扬光大。”
这不像是在恭维,而更像是事实。
神宫内的人都会知道,在关东的西园寺家发生大变动时,冰室侑奉命前往关东,查探消息,又为这件事情闹大了原先的病症。
加之她原本的地位,少女在神宫内的权势只会进一步增大。
可冰室侑听到这句话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沉默起身,然后向西园寺晃弘轻声告辞,接着离开房间。
少女只是在想,如果她注定要回到关西,和神宫名实缠绕,再也难分,那么那个时候的名冢彦,又会在什么地方?
带着这样的想法,冰室侑回到交流生宿舍,看到了在沙发上看书的名冢彦。
呲牙咧嘴,但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少女有些奇怪,“名冢君今天不是去锻炼了……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书?”
“因为有点害怕冰室同学出门以后,再回来头晕摔倒。”名冢彦笑了笑,“那样的话,我起码能充当肉垫。”
冰室侑望着在笑时还会因为牵动身体而呲牙咧嘴的名冢彦,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