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看见锦安发来的消息时都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第一时间就回复了个问号过去,然而对面并没有回复,封疆刚开始还没在意,只当是锦安和他一样没看见消息,可等到了下班也没收到任何的回复时封疆就不可避免的感觉有些疑惑。
从昨晚的聊天情况来看,锦安似乎并不是会故意不回人消息的性格,那现在这种状况来看,是真没看见,还是……
封疆想到后面一种可能性,心脏都是一紧,也顾不得其他想法,马上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但除了叮叮叮的忙音外,什么回应都没有。
依旧没有接听。
封疆脸色微沉,起身就拿着风衣外套就往外走。
门外来送资料的助理看见面色难看的上司,都被吓了一跳,急匆匆地追上去问:“封检,是出什么事了吗?”
“警局调查情况怎么样了?”
封疆问着脚步也不停,助理的腿没他长,速度快得都要小跑才能跟上了。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助理以为出了什么急事,也快速说:“警局刚刚来了电话,说您今早给的信息已经破解的差不多了。”
封疆今早刚到院里就让助手联系了负责的警察,将昨晚锦安的转账账号信息和言语间暴露的地点信息统一转交给了警局的人调查。
本来以为还能等的,但现在情况有些急,封疆担心是锦安暴露了薇信消息,引起了骗子们的怀疑。
骗子狡猾,可不像他一样傻乎乎的,什么都敢说。
助手说着还把手上拿着的黑色文件袋交给封疆,说:“这是起诉方刚刚提交上来的新证据,里面有他们在线下见面,对方勒索他的录音。”
封疆脚步一顿。
助手问:“我们需要重新整合后再交给警——”
“不用。”封疆打断助手的话,接过后直接说:“来不及了。”
助手面上一懵,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封疆并未过多解释,拿好新证据就往停车场走。
如果放在平时,封疆不会这么冲动,只现在的情况是,他昨晚刻意套话的对象情况不明,甚至可能因此受伤。
无论是作为一名公正的检察官,还是一名普通人,封疆都无法做到慢慢行事。
目前收集到的证据虽然不足以判定那群骗子的诈骗罪,但勒索和恶意囚禁威胁罪是已然成立的。
封疆把新证据放到副驾驶位上,又打开薇信看了眼,聊天框最后一条依旧是他刚刚打过去的那个未接语音。
可爱小安还没有回复他,封疆感觉那只还打着水印的兔子都暗淡了一样。
封疆垂了下眼,把手机收好就启动了油门。
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局和检察院离的并不远,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封疆就已经到了警局,里面的警员看见急匆匆地封疆还以为调查出了意外情况,连忙迎了上来。
封疆也并未多说其他的,直接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又将手上的新证据交给负责人看。
因为封疆早上提交的线索,锦安的身份早就从嫌疑人变成了证人,面对这种情况,特事特办,况且警局早就打算将那个骗子窝一网打尽了,因此收拾好就准备直接出发,除了一点……
负责人看着脸色黑沉的封疆,委婉提示说:“等会儿我们进去的时候,麻烦您还是在外面等等,等抓捕完成您再进来。”
主要是封疆的表情实在难看,大有一种他要直接冲进去的架势,让负责人不得不提醒一下。
封疆睨了负责人一眼,冷冷的‘嗯’了声。
昨晚锦安在直播间透露了骗子窝周围在修路的消息,聊天时又说了周边有河,加
上转账的账号调查,锦安的最后一次消费是在郊区外面的面店里,最后警局就直接锁定了城郊的一个老居民区。
而且通过一些骗子老手的自拍分析,也大概确定了骗子窝的楼层方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锦安刚好就是这阵东风。
不仅让警局的人快速锁定了位置,拿到了非法囚禁公民人身自由的证据,还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向来封疆冷静平淡的心绪。
在开往骗子窝的途中,封疆甚至想了很多,比如说该怎么和锦安那样单纯的人解释他被骗进了传销组织差点成为骗子,还有他昨晚和他当塑料朋友也只是为了套取信息,甚至想到了对方如果知道了这些真相的反应。
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害怕,伤心,但封疆猜想最有可能的是,可爱的小安或许会哭出来,明明昨晚还在和他向往转正后的生活,结果却是一场骗局……
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像锦安这样单纯得有些傻气的人是真的容易受伤,同样也容易让人心疼……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封疆就像已经和锦安相处许久了般,大脑不受控制的去想见到锦安后的事。
只他没想到有人会真的那么倒霉,倒霉到像是把所有的坏事都发生在了他身上。
在警员们破门而入的瞬间,便控制住了老旧出租屋内形形色色的骗子们,众人举手抱头蹲在墙角,然而封疆却没在人堆里看见熟悉的面孔。
他微微蹙眉,问蹲在地上的一人:“没有其他人了?”
面前这人长相潦草,瘦得根竹竿似的,被封疆问话时腿都在打颤,完全没有在锦安直播间里的得意模样。
他惶然地往周围同蹲着的同事面前看看,最后颤颤地指了走廊里面。
“还、还有一个人,锦安还没出来。”
封疆神情一凛,示意他带路。
在警员的陪同下两人往走廊里走去,打通的老居民区的一层楼,走廊灯光昏暗,光线不好,三人都快走到尽头了都还没停下,连警员都有些怀疑了。
“老实点,别想跑,哪里还有房间。”
“没骗你们,真的还有间房。”
骗子两股颤颤,欲哭无泪地指着被一块直播间背景板挡住的墙。
“木板后面有间杂物间,里面还有个新人。”
他完全没注意到他说话时,旁边的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在乞求警员的饶恕,说他可以当证人请求宽大处理。
只话说到一半,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两人朝旁边看去,这才发现始终安静理智的男人不知何时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不等警员指示就自顾自地把木板给掀开砸到走廊的墙上了。
木板后面确实有道猪肝色的小门,因年久失修甚至门把手都有些脱色老化,封疆转动时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直接扭开了。
屋内没有通风的窗户,夹杂着粉尘的霉菌味扑来,里面安静的能听到点细微的粗喘声。
封疆手微顿半秒,才去开杂物间的灯,紧接着就看见不到五平的的空间里,窄窄的单人小床上,昨晚还在轻快的和他聊天的小男生,此时却脸蛋红红的蜷缩在小床上。
薄薄的一层被子被掀开半落在地,锦安像煮熟的小虾米一样蜷缩着,听到动静也没睁眼,只迷迷糊糊的嘀咕了几句。
封疆听不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这嘀咕声揪着,几乎是两步就跨到了锦安旁边蹲下。
“小安?”
他试探性地喊了喊,没得到回应,但下一秒床上的人就顺着声音滚到了床边,白嫩的脸庞一下凑到封疆的手上蹭了蹭。
封疆先是一顿,紧接着就蹙眉摸了摸。
额头发烫,呼出来的气都带着温热。
“他怎么了?”
封疆以为是这群骗子给锦安下药了,如冷箭般的视线直射向站在门外的骗子。
骗子被吓得连忙摆手,硬着头皮说:“锦安今天有些小感冒,吃了药可能还在犯迷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小感冒了,封疆把人从床上半抱起来时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他发烫的体温。
封疆喉结绷着,直接把风衣脱掉包在人身上,然后抱着人就往外走。
负责人还在清点骗子窝,看见封疆抱着个人出来时还愣了下。
“这是?”他指了指封疆怀里包裹严实的人。
“可爱小安,”封疆面不改色,说:“他发烧了,得先送医院。”
“你们忙,我先去送。”
还不等负责人点头同意,封疆抱着人就要往门外走。
锦安在这时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不舒服地移开盖在下巴上的衣服,抬起发热的眼皮看到抱着他的人时哼唧了声。
封疆听到动静连忙低头,不等锦安反应就又把他乱动掉了衣服让旁边傻眼的负责人给他盖上。
“乖一点,你生病了,别乱动。”
负责人:???
这他妈还是那个冷血的封大检察官吗?声音轻得跟什么一样啊!
负责人面露古怪,看封疆和锦安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不舒服……”锦安嗓子干干。
“没事,去医院就好了,别害怕。”
封疆语气轻柔,完全没有不耐的样子,他哄小孩睡觉似的拍了拍锦安,然后才恢复冷酷的模样看向负责人。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负责人:“……哦好。”
只是等封疆走了,负责人都还在琢磨着封疆刚才的表现,心想这可能就是铁汉柔情吧。
……
锦安烧的确实有些严重,需要挂两天水才行。
他直播的时候穿的少,夏市入秋又冷得快,杂物间里空气不流通,一来二去的就从小感冒衍生成高烧了。
封疆把人放在病床上,等护士给他插好输液针后才放心的去缴费,等他回来的时候锦安都已经醒了。
他面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看看手上的针头又看看门口站得挺拔的封疆,嘴巴都微微张开着,和受惊的兔子一模一样,封疆分神间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抿了抿唇,才走过去,坐到病床旁的陪床凳上。
“别怕,我是fo。”
锦安一下就揪住了被子!
眼睛无意识的睁大,咬着嘴巴愣愣地看着旁边坐着的封疆,额头上还敷着的退烧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傻气。
怪可爱的。
封疆努力放轻自己的声音,说明现在的情况。
“你发烧了现在在医院。”
锦安嘴巴张了张,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了冰冰凉凉的退烧贴。
他又茫然地看向封疆。
封疆把桌上的温水递给锦安,淡声说:“你们公司在下午的时候解散了,你发烧他们找不到你的联系人,就打电话给了我。”
因为某些私心,封疆没有马上把真相告诉这只还在生病的小兔子。
他人际关系浅薄,性格冷漠,因足够冷静常常遭检举的人说是冷血动物,封疆从未反驳过,毕竟他从来不会把感情放到工作上,只此刻面对锦安清澈的眼睛时,那些丑陋的真相就说不口了。
他担心这只脆弱的小兔子接受不了,像他的头像一样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封疆可没有哄小孩不哭的经验。
只他这样委婉的解释,也让锦安有些错愕,错愕的同时还有些掩藏不住的伤心。
论
一觉醒来在医院,工作还没了是怎么样的体验?
反正锦安是觉得自己真的要去睡大街了。
原本还因为突然见到塑料兄弟的惊讶被伤心淹没,连紧张的情绪都缓冲不少,他甚至想到了今天中午啃面包时给封疆发出去的消息。
还没收到回信就不舒服得睡着了,现在他还不知道封疆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锦安泪眼汪汪的,直接问封疆:“fo,医院里的纸箱多吗?”
封疆:“?”
医院的纸箱多不多封疆不知道,只是在见到真人后,封疆更能直观的发现可爱小安的可爱。
他问这话时甚至不是开玩笑的,甚至还是很认真的,好像真的在纠结自己沦落街头后去哪里找纸箱。
封疆哑然失笑,薄唇都止不住地勾起一个弧度。
“不用睡大街,你不是还有三百元钱吗?”封疆笑说:“你可以先租个小单间,然后再找工作。”
锦安吸了吸鼻子,摇头说:“fo,你有钱你不懂,夏市的物价很贵的。”
他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坐公交,想打的结果起步价就是八元,吓得小穷鬼只能拖着个大麻袋走路。
客运站在郊区,也正因如此,才被张会长发现,主动问他要不要打工挣钱,只可惜现在他不仅存款没了,连钱也没挣到,简直心酸死了。
锦安认真的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有钱兄弟说:“三百元租不起单间的,而且我还要交医药费。”
说到这,锦安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睁圆,有些忐忑地问封疆:“对了fo,你知道我医药费多少吗?我的钱够吗?”
封疆:“……”
说实话,是不够的,光是点滴费就花了两百多了,更何况还有药费,只封疆肯定是不能给这个小可怜说实话,他微不可查地挡了下口袋里的缴费单,镇定道:“够了。”
“你的医药费你公司给你交了,说当你这段时间的辛苦费。”
“公司这么好吗?”锦安茫然。
他今天吃完小面包感觉不舒服的时候找张会长说要出去,张会长都只给了他一粒感冒药吃的。
锦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封疆。
一回生二回熟,封疆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在锦安面前说谎的技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嗯’了声。
锦安的嘴角马上就翘起来了,小声说:“那太好了,那我可以先去找个小宾馆住,然后再去找工作。”
他有些欣喜在身上摸了下,结果什么都没摸到,高兴的小脸蛋马上又垮了下来,着急地往病床周围看,似乎在找到什么东西。
封疆害怕锦安乱动手上的针挪出来,连忙压住锦安的手问:“怎么了?丢了东西?”
锦安咬了下嘴巴,焦急问:“fo,你带我走的时候,张会长是不是没把我身份证一起丢出来啊?”
“而且、而且我行李也没看见!”
他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已经是他在城里的全身家当了,如果公司只把他扔出来的话,那他没有身份证不仅住不了宾馆,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
特别是他记得他每次考核不过,张会长都会说要把他的身份证扔进河里让他去睡大街这件事,更是怀疑他的东西已经被扔了!
锦安想到这里已经想哭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水,随时都可能溢出来。
封疆心头一跳,连忙道:“没有,你不用担心,是我刚刚看你发烧走的太着急忘拿了,等你输完液我可以再陪你回去拿。”
“还可以回去?”
“可以,你别担心,好好输液。”封疆严肃道。
锦安这才没乱动了,只是坐在病床上还有些小担心地看着封疆。
“fo
,你不要骗我,如果我没有身份证我就没地方住,只能睡大街了。”
封疆被锦安这小可怜的语气搞得心尖猛跳,下意识安慰道:“没有骗你,而且就算你没有地方住,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我家又不是住不下你——”
封疆话音一止。
锦安也听得愣住,傻乎乎地盯着封疆看。
回家?回谁的家?
锦安张了张嘴巴,见封疆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问:“fo,你是觉得我可怜想收留我吗?”
封疆没说话。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良久之后,锦安才弱声弱气地说:“fo,你真是个好人。”
刚和网友见面,就迫不及待要把人带回家的好人。
“但是不用了,张会长说我是个小基佬,和男人同居会被直播间的大哥说闲话取关的,我觉得我还是要挣钱,谢谢你的好意了fo……”
封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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