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相信你。”
你能感觉到宥光的视线还放在你身上,他的理智稍微回笼。
“只是……”他欲言又止。
你将头转回去,看到他露出奇怪的表情,有阴翳、有迷茫、有执拗、还有些看不清的情绪,便问:“只是什么?”
“你说过,除了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他冷冷的目光落在凝固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弹的金蕴身上,双目纯黑,没有半点眼白。
你顿时寒毛直竖,也不知是因为他还是他话语中的含义。
直言道:“我也说过,我不喜欢他,前两天就是他写的情书。”
宥光视线微移,望进你眼里:“你喜欢谁?”
“我……”你破天荒卡了壳,垂下眼帘,飞快眨着眼睛,眼珠左转右转,目光难以安置。
最终又摆出那套说辞:“我还在读高中,不能考虑这些。”
“以后呢?”宥光几乎没有停顿,声音低沉得可怕:“人类的世界里,爱情要么比友情更重要,要么比友情更亲密。无论是哪一种……”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他冰冷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绝不可能接受。
甚至视作你的背叛。
你咬了咬牙,抬头问:“你想怎么办?”
目光紧紧盯着他。
这次换作他移开了视线。
声音也蓦然温和许多,变得吞吐犹疑。
“……之前我想问的问题……你说不喜欢他,以后……可不可以都不喜欢别人?”
你眼睛微不可察地睁大了。
是之前说问出来怕你生气的那个问题吗?
怪不得不敢问。
他也觉得这种要求太过分了吧。
虽然对怪谈来说没有什么过不过分的说法,但宥光可是好好在人类之间学习过的,他当然知道有多过分,如果不是了解人类,他也不至于想得这么遥远。
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答应了,就会被他当做不可违背的信诺对待,一旦违反……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你半晌没说话。
宥光唇角越抿越紧,身后的深渊没有收敛半分。
倒是苦了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要不是能听到身旁不远处金蕴浅浅的呼吸声,你都要担心老师同学们的性命安危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侧头看着陷入诡异寂静的教学楼,忽然问。
宥光愣住,露出一丝被误解的慌乱:“没有。”
你沉默。
他将身后的黑暗缓缓收回。
你这才往下拉了拉嘴角,说:“本来你问我这种问题,虽然很过分,但看在你是宥光的份上,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你今天冤枉我,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很生气。”
宥光垂眸,你无意间瞥了一眼,见那双非人的眼中充满阴霾、焦躁、不安、占有等等负面情绪,但在你看过去的瞬间,大部分情绪都沉入眼低深处,被压抑下去,最终只听到他低声说:“宝宝,我错了,对不起。”
你冷着脸,环视学校。
上课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却唯有铃声。
偌大的学校寂静无比,连虫鸟叫声都消失无踪。
僵立的学生们满眼恐惧,仿佛被隔开在另一个时空。
“道歉的事情等会再说,你想想该怎么控制局面。”
宥光用的是自己的脸,作为林曦之的他不能使用能力,只能变回宥光。
好的是林曦之的身份没有废掉,坏的林曦之和宥光的脸已经很像了,而且学校里很多人看到宥光可怕的一幕。
仿若半边天际化为黑暗,这种事情已经足够令人恐惧,更何况还被阴冷气息压制得动弹不得。
“会有人出现,编织合适的谎言去掩盖。”宥光说得轻描淡写。
怪谈从不理会对人类造成的影响。
他说得也没错,总会有人去掩盖、去粉饰这些常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但是。
你不爽地说:“现在我是那个出现的人。”
身为平衡者,别的怪谈搞的事情也就算了,宥光搞出的事情,不处理一下不合适吧。
宥光微顿,心虚地眨了下眼睛,全黑的双眼逐渐转回正常的模样。
“我可以在学校范围内假装日食。”
怪谈强行收拾烂摊子。
相当于把人揍一顿再告诉人家你是遇到袋鼠了。
你扯扯嘴角:“你这日食可真够‘黑暗’。”
没有半点光的深渊布满整个天穹,真的不会让学校里的人们陷入更严重的恐慌之中吗?
“交给我来处理吧。”你说:“就当是积攒经验。”
宥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你抢先一步说道:“好歹我也是平衡者,说不定哪天就要面临更严重的事情,总不能是个什么也没做过的菜鸟。”
顿了顿,看一眼宥光:“记得给我请假。”
说完,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从来没做这么大范围使用过能力,还是对普通人使用能力。
你释放出体内的力量,对着学校里每一个人使用最初获得的能力。
“忘记”。
只要不被提起,就会一直遗忘。
忘记宥光的出现,忘记他带来的恐怖。
在你使用能力的时候,宥光同时彻底收回自己的能力和散发出去的气息。
学校里顿时变得纷乱无比。
离你最近的金蕴面露茫然,他是第一个“忘记”的人。
远一些的,则还沉浸在恐惧之中,闹着叫着逃离,乱成一锅粥,四散跑动。
最先安静下来的是操场上的学生,他们缓缓慢下逃跑的脚步,面露茫然,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跑那么快。
紧接着是离得稍远的教学楼、学校办公楼……
还好你成为平衡者之后,获得的力量足够,能支撑你在学校这片范围里覆盖施展“忘记”,别说人类,就连树上筑巢的鸟都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
若是换做以前,十米范围内施展“忘记”就是你的极限了。
教学楼的骚乱很快平复下来。
你能察觉到每一名生物被“忘记”的那一刻。
他们就像一个个忽然亮起的小点,随着“忘记”之后,再挨个熄灭。
学校里逐渐恢复和平时一样的声音,
有些微的吵闹。
收回能力的那一刻,你前所未有的疲惫。
脚下站不稳,踉跄着往后倒。
倒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对上宥光的视线,你忍不住嘀咕:“我好牛……困了。”
眼睛一闭,瞬间沉入梦乡。
......
你从注视中醒来。
“宝宝,醒了。”母亲坐在床边。
“妈妈。”
你喊了她一声,望着房间天花板还有些发愣。
感觉睡了很久。
睡前的记忆逐渐回笼,你想起宥光,抬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没有。
他没在。
心里刚升起一丝难过,就通过脸上看不见的面具感应到宥光的位置。
离你很近。
近得……似乎就在你家里。
下一秒,宥光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宝宝,饿了吗?”
客厅的阳光从他身侧照出来,有些刺眼,你双眼微眯,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显眼的东西。
……一把锅铲?
锅铲有些冒烟,上面还粘着小片菜叶。
你脑袋发懵,呆呆地看着他。
他也没动,仔细瞧你。
大概也就过了半分钟时间,你忽然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你提醒:“……锅里好像糊了。”
宥光一惊,提着锅铲转头就走。
看样子是去厨房了。
母亲朝外看了眼,你明显看出她有片刻犹豫,最后才起身往外走。
你茫然:“妈妈,你去做什么?”
一觉醒来,怎么都怪怪的。
母亲在房门口顿住脚步,看向厨房,幽幽地说:“别让他烧掉房子。”
你哽住,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房间。
厨房里发出“乒乒乓乓”、“哐哐哐嚓”的丰富声音,你难以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紧跟着听到母亲冰冷的声音。
“你出去。”
然后宥光就站到房间门口来了。
你坐在床上,盯着他:“……”
宥光顶着你的视线走进来,停在你旁边。
厨房里传出来的焦糊味越发浓厚,甚至飘冒出青黑烟雾往你房间顶部灌,你欲言又止,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怎么去做饭了?
还是:你把我家厨房造成什么样了?
“宝宝。”宥光率先开口,他垂下眼帘,目光沉沉:“我错了,对不起。”
“……没关系,做饭难免有点小意外,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做饭都是这样的。”你扯起嘴角安慰他。
宥光眨了下眼睛,小声:“我不是说这个。”
你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你睡觉前,他在学校里的那件事。
立马脸色一垮,别开脸。
他弯下腰来,冰冷修长的手指捧起你的脸,强行让你转过脸和他相对。
你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不生气了好不好?”他头垂下来,半长的发丝从上方散落,发尾几乎要触到你的脸上。
用一种柔软的、呢喃般的语气说:“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你睡了两天,我好害怕。”
你有些心软,面色稍缓,心里却还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目光在你脸上转了转。
忽然微抬下巴,更靠近了些,你听到他短促的呼吸声。
紧接着,冰凉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额头。
很奇特的触感。
就像……在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你猛地瞪大眼睛。
不是像!
分明就是!
仿佛轰然一声,脑袋里炸开来,整个发热发烫,心跳得极快。
直到那触感离开,你才反应过来,往后仰着头,震惊道:“你干什么?!”
宥光抿了抿唇,你感觉头更发胀了。
他说:“不要生气了,原谅我好吗?”
“什么跟什么啊,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突然那样!”
他坦然:“妈妈教我的。”
你表情更加古怪:“林阿姨?”
宥光没应,看向厨房的方向。
你先是惊恐,而后带着惊恐复杂的表情愤愤道:“那是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