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阳戟城上空一千米。
一名金发少年坐在不停盘旋的骨白色大鸟上,腿弯内和两手之中,尽是不同动物形状的黏土雕塑:蜘蛛、蚂蚱、飞鸟、金鱼、飞龙,甚至还有他自己的等比缩小版——
身着火云袍,金色高马尾,一脸狂妄不羁的笑容,左眼还挂着一幅稍显奸诈气质的单眼望远镜。
“有了这些,对付那家伙就足够了,嗯……不好,我给忘了!”
少年将做好的黏土雕塑一股脑收进两个腰包,这才想起他不是一个人,于是连忙转头看向身后。
“真是难为情啊!每次进行艺术展示前的准备工作,我都会因为过于专注忘掉还有别人在等我……欸?蝎老哥,你怎么这么多只手啊?”
“……”从火云袍里伸出六只机械手臂维修零件的中年驼背蒙面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黑绝那家伙叫你和我一起行动之前,没告诉过你我是做什么的吗?”
“他只说我一定会对你的胃口,没说别的。我也觉得自己探究更有趣嘛?怎么,蝎老哥你难道瞧不上我的艺术吗?”
“这座城里过节放的鞭炮都比这些无聊的玩具有意思。至于对胃口……”
蝎垂下眼睛,阴沉的声音像是机器摩擦时挤出来的一样。
“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节外生枝,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不是角都嫌你的赏金还不够高,现在杀了不划算,你的人头已经摆在换金所的停尸房里了。”
“可火之国所有换金所的负责人,不都中了你的那个潜脑操砂之术,变成了你的间谍吗?”
一个从未见过他表演的人贬低他的艺术,迪达拉完全不以为忤,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类似的反应——然而当他们亲眼看到过爆炸所能带来的宏伟景象,随后的反差反而最令他满意。
“想要多少钱,让他们去筹就是了,总想着用同伴的命去换黄金,会败坏组织的名声吧?
“难怪晓之中就这么几个人。首领究竟是不是六道仙人转世不好说,但至少这组织能力和大野木那老头比已经差得不止一截半截了。”
“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我的耐心确实快要用完了。”
蝎身后的金属尾巴开始令人不安地甩动起来,“我接到的命令,是要看着你亲自解决掉那三个一直纠缠角都的岩忍。你一直拖延不行动,是不忍对同村出身的忍者下手吗?”
他说的这三个岩忍,自然是之前在换金所里偶遇无一郎的黑岩、红垩和黄碣三名上忍。
“怎么可能?岩忍村的忍者那么多,要是黄土大叔我可能还会放他一马。可这三个,我连见都没见过,怎么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迪达拉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再说,一个月前拉我加入的时候那么积极,现在才开始考虑我的忠诚问题,嗯……是不是有点太迟了?而且,我加入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了吧……”
“嗯?”蝎注意到对方声线在微微颤抖,便抬眼看了看这后辈,这才发现这孩子脸上充斥着异样的执着和癫狂。
“我之所以选择离开岩忍村,就是为了杀掉宇智波义勇那个混蛋啊!”
从他脖子上跃动的血管来看,迪达拉对这个人的恨,比他对大野木的负面感情乘上100倍还要大一个数量级。
他至今仍记得那日早上从幻术中苏醒,发现自己被挂在岩忍医院栏杆上,周围人对他指指点点的情景。
中了写轮眼的幻术,把岩忍最痛恨的宇智波带进大本营,这本身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而更丢人的是,他口袋里还多了好几万的火之国货币,就好像宇智波义勇用这些小钱就把他买通了似的。
一开始,迪达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宇智波义勇没有杀了他,反而还给他钱。
但很快,迪达拉从三代土影那里听到了唯一合理的推测。
“庆幸吧,宇智波义勇压根没有把你当成能与他对等的敌人。
“你在他眼里,就像是小猫小狗小孩子一样的水平。如果路边有只幼犬朝他叫他就要把狗打死,反而会让他显得很渺小不是吗?”
迪达拉至今记得那老头像是过来人一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钱,刚好够一个C级护送任务的报酬,你就当是他给你的‘交通费’吧。
“迪达拉,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学习尘遁,你也不要再以此为由,去找那个人的麻烦。
“他和他那个喜欢玩弄猎物的祖先不同,绝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三次与他为敌的机会。”
那是迪达拉头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那个不肯服输的倔老头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就连上次岩忍因为宇智波止水死伤几千人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就好像是大野木以前经历过的某种创伤忽然被激活了似的。
那次对话之后,大野木整整五个月没有再见迪达拉,也没有派人干涉过他的艺术研究,甚至允许迪达拉在村外划了一大片荒地作为爆炸实验的场地。
迪达拉自由了。
他去“刺杀”宇智波义勇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连对艺术的探索,也因为缺少以往的限制和紧张感,而少了许多乐趣。
更何况,迪达拉深深地明白一点:他的自由不是靠自己的实力争取来的,而是宇智波义勇无意间的施舍——
大野木是因为害怕他因为类似理由再去找宇智波义勇的不痛快直接被杀掉,才不再限制他的自由。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五个月的时间,迪达拉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一个人明明过得事事如意,却还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那种强烈的屈辱感在青春期的作用下不断加剧,以至于他连在梦中都会看到那双紫红色的眼睛!
一个和他说了总共不到五句话五十个个字的同龄人,就这样变成了扎在他脑子里的一根钢筋。
因此,为了找回自己的生活,迪达拉反而开始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研究起无比枯燥的尘遁,期望能够用这些恼人的知识疲惫自己,抢占被那些回忆盘踞的大脑。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迪达拉误打误撞却触类旁通。
通过对尘遁的研究,他无意中开发出了肉眼无法辨识的C4炸弹——一种能够从分子层面摧毁物质的全新艺术。
发明了C4后,迪达拉兴冲冲地去见了大野木,信誓旦旦地表示这次自己一定能够打败宇智波义勇,但却被老头告知:岩忍村即将举行中忍考试以缓和与木叶的关系,他打算请宇智波义勇做其中一场的考官,所以决不允许迪达拉在各国大名面前肆意妄为,并用对待人柱力的态度,封印了迪达的查克拉,将他关了起来。
近一个月前,也就是迪达拉极度愤怒、极度委屈又极度无助的时候,曾因宇智波止水事件放过他一次鸽子的晓组织HR黑绝,再次潜入了岩忍关押他的房间。
那家伙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加入我们,我就放你出去,还会给你亲手杀死宇智波义勇的机会。他是我们组织必须清除的敌人。”
迪达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自不自由已经无所谓了,知道有人和自己一样痛恨着那个人,痛恨着那双眼睛,并且不惜一代价想要消灭那家伙,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不是在等那三个岩忍。”
听到迪达拉的宣言,赤砂之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你是在等和他有关系的人,那个叫鬼灯水月的小鬼。”
鬼灯水月和宇智波义勇的关系是白绝们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情报,外界根本一无所知。看来这次任务之前,绝告诉了迪达拉不少事情,并有意让他们遭遇。
“没错。我之前特地去了一趟他们留宿的旅店,知道他们晚上一定会出城。而那就是我行动的机会。”
迪达拉掏出特制的望远镜挂在左眼上,自信满满地俯视下方,“刚好那三个岩忍把他们当成了晓组织的正式成员,还雇了赏金猎人,打算把那几个异端小鬼抓起来。所以,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呢?观众越多,演出效果才越好不是吗?”
“就凭你的爆炸,能把拥有水化之术的家伙怎么样呢?”
忍者之间的属性克制是很难克服的。
即便有着几十年的对敌经验,蝎也不认为自己能在不安装带电武器的情况下制服一个鬼灯族人,只靠一些爆破物的话,就更无胜算了。
“嗯……这个暂时保密,现在说出来就少了许多惊喜。”
迪达拉将双手伸进腰包里,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同款黏土雕塑,“总之,一定要借这个机会让宇智波义勇明白,当初小看我的下场,让他也体会一下,被人占据全部内心是何等的痛苦。”
迪达拉的话,越听越像言情剧里反派才有的台词。
“……”蝎沉默以对,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
从之前的对话其实可以判断出,这两个艺术爱好者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合作执行晓组织的任务。
二者对彼此的能力、过往都不算熟悉——
迪达拉对艺术之外的事不太关心,以至于连写轮眼这个忍界第一血继有什么能力都不清不楚。
而迪达拉的情报,蝎也是来到换金所后,找资料补了课才了有了粗浅的了解。
但老实讲,光是自己的鼎鼎大名迪达拉竟一无所知这件事,就让他有些不爽。
但一想到这个愣头青居然敢找宇智波义勇单挑,他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不愉快。
更何况,某种程度上,蝎能够理解迪达拉。
艺术家心中总是同时崇拜并痛恨着比自己更强大的事物。
有的人想摧毁那个压在头顶上的阴影,有的则希望能让那个事物永远维持在完美的状态。迪达拉和他,正好就处在这条光谱的左右两端。
赤砂之蝎当初被小南以绝对的属性克制击败,被迫加入晓组织后,就一直对小南的躯壳恋恋不忘。唯有这样的独特的人,才有资格被他做成最珍藏的上品,恒久地保存下来。
想起这件心事,蝎不再言语。
他一边修理着自己的傀儡,一边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给小南一个面子,放那几个“前晓组织的异端”一码。
老实说,自从晓组织搬离雨之国,管钱的变成了角都,他的待遇就一天不如一天。
想当初,大手大脚的小南做主时,他的研究经费远比现在要多得多啊……
更重要的是,晓组织虽然看起来还是佩恩在做主,可蝎已经好几年没有亲口和佩恩说上一句话了。
这几年来,那个叫“卑留呼”的无名小卒,因为研究干柿鬼鲛的那头鲨鱼,逐渐成了晓的核心人物,他和角都这样的老人,反而逐渐边缘化了。
【也是时候为之后的事考虑了。】
“蝎老哥,他们出来了。”
迪达拉兴奋的呼喊将蝎从思索中拉出。
“准备行动。”赤砂之蝎利索地收回零件,黑袍下传出螺丝上紧的声响。
“离近点,确认好目标才行啊。”
迪达拉操纵着黏土大鸟俯冲了三四百米,这个距离,他的望远镜足以看清下方目标的唇语。
蝎的眼睛同样来自高深的傀儡工艺,可以很轻松地看清几百米外的事物。
“五个人,有三个穿着和我们差不多的袍子,嗯……居然还有一对……双胞胎?”
【那个发色……一青一紫。紫色那个的神情和小南……】
蝎也看到了时透兄弟,他轻声嘀咕着,“十分相似。”
“果然没算错,”迪达拉继续扫视周边,“那三个岩忍和一群赏金猎人,也早早就等在旅馆附近的阴暗角落里了。开启红外线功能后,他们的位置,在我眼中可是一清二楚啊。”
说着,迪达拉操纵着大鸟从那些埋伏者的正上方飞过,隔着半公里从腰包里掏出几颗乒乓球大小的黏土丢了下去。
【做什么?】
蝎仔细观察,发现那些球状黏土在半空中坠落时,不断长出头部、腹部和八只细长的腿,原本的自由落地运动瞬间变成了有意识的飘动。
“有点意思……”蝎难得给出一句好评。
迪达拉得意一笑,双手结印,操控着那些黏土像羽毛一样落在了那些埋伏者藏身的围墙之后,宛如真正的蜘蛛一般悄无声息扒在他们的衣服上。
“C1级别的黏土蜘蛛。因为查克拉性质相近的关系,岩忍几乎不会感应到它们的存在。等到了地方,我就引爆这些小家伙们将那三个上忍先解决掉,我准备了这么多作品,可不是留给他们的。”
看样子,他心里现在就只有鬼灯水月一个人算是目标了。
就在这时,迪达拉发出了一声轻哼,仿佛颇感意外:“嗯?”
“他们要分头行动了。”
蝎注意到那五人一鸟分成了三组,各自朝着不同方向离开。
而那些埋伏着的岩忍和赏金猎人,也立刻分成了人数为355的三组,各自跟上白和银子,时透兄弟和凶神恶煞二人组。
“你打听他们的计划时,应该听仔细点。”蝎教育道,“看来你的忍者素养,还差得很多。”
像他这样的老手,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无妨。反正我能感应到蜘蛛的位置,到时候再追就是了。”
说罢,迪达拉就打算调转大鸟的朝向,准备追寻鬼灯水月而去,但赤砂之蝎居然斩钉截铁地拦住了他。
“等下。”
“什么?又有什么事啊?”
迪达拉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急迫心情了,口气也变得愈发不耐烦。
“那边。”
迪达拉顺着蝎尾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瞳孔微微一缩后,立刻拔高了巨鸟所在的高度,“他们也会飞?”
蝎指着的,正是时透兄弟。
什么也不会的时透有一郎被“长着”巨大纸翼的弟弟抱在怀里,悬浮在八十多米的高空中,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怪异的吼叫。
“去那边!就是那座大钟的右手。”
时透有一郎手里展开着白不久前标注过的地图,朝着阳戟城中灯火最辉煌的地方一指,“飞喽!”
无一郎点点头,像是直升机吊着一台救护车似的振翅飞去,速度不快也不慢。
“那是什么?纸遁?还是某种秘术?”
迪达拉从未见过这样的术,刚有些好奇,但转头就失去了兴趣,“算了,先找那个鲨鱼牙小子,回头再解决这些家伙也不迟。”
“不,跟上他们。”
即便身躯早已成为机械,赤砂之蝎的声音中仍表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渴望。
“鬼灯水月可以等一等。可这两个人一旦逃走了,就很难追上了。”
“逃就逃了,他们本来就不在我的任务目标里。”迪达拉不解地看着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同伴,“还是说老哥你跟那两个小鬼有什么私人恩怨?”
“唔。”
蝎沉默了片刻。
他本想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词语以晓组织的名义逼迫迪达拉照他说的做,但最终还是决定以艺术家的身份实话实说。
“那个能操纵纸张的小鬼,就是难得一见的完美藏品。”
没错,蝎只看了一眼就无法再忘记的,正是无一郎的躯壳!
一直以来,小南就是蝎最渴望的藏品。
不仅是因为蝎是被她打败才加入了晓组织,更是因为对方那活着时就如同人偶般的厌世表情,以及那神秘多变的术式变化,要远比三代风影更具美感。
他曾经委婉地提出希望在小南死后继承她的遗体,但果不然其然遭到了拒绝,可打又打不过,只能等对方哪天被别人杀死。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小南却没能在最完美的年纪凋谢,随着年龄增加,作为藏品,她身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难以忽略的瑕疵。
直到今天,当他看到那种别致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超越时间的空洞之美,在时透无一郎的身上也有体现时,蝎明白,自己终于被赋予了第二次机会。
“他那副样子,生下来就为了被做成人傀儡的!”
见迪达拉还在犹豫,蝎说出了只有颠佬级艺术家才能明白的话,“我必须把他最本质的样子呈现出来,这样你就会明白,何谓永恒的艺术!”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的确来了些兴趣。”
果然,迪达拉被这句寻常人根本没办法理解的措辞给打动了。
黑绝那个家伙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果然不是随意为之的。
迪达拉想起了小时候教他雕塑的师父指着大理石说道:“我不是在雕刻它们,而是把它们真正的形态释放出来。”
这话倒是和蝎的说法大同小异。
“那就先解决这两个小鬼。那就等他们到偏僻的地方后,利索解掉决他们,然后再去找那个鲨鱼牙的麻烦。不过到时候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蝎老哥你也不能作壁上观……”
对于C4面对水化之术究竟能有什么样的表现,迪达拉自己也没有完全的自信。
“没问题。”
于是,两人定下了行程,大鸟飞上高空,远远跟踪时透兄弟的行动轨迹。
下方。
今晚无一郎和有一郎负责的,是摧毁那些大宗采购过波之国海产的客人的存货。
而这些人能买得起8千円一斤的海鲜,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他们要么就住在近郊的庄园区,要么就是城市中心高档饭馆和娱乐场所的采购人员。
现在已是深夜,绝大多数的高档饭店都已打烊,无一郎直接降落到钟楼旁边一座三层建筑的屋顶上。那里有一扇通往下层餐厅的小门。
“怎么进去?”有一郎头一次执行任务,对非法入侵这类的事一无所知,“要不还是从窗户进去。”
“这附近有许多有钱人,他们身边有不少忍者护卫,最好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无一郎轻轻摇头,伸手按在门上,那扇铁门在几个呼吸间便结满了白霜,接着他弹出指尖向前随意的一戳——
只听咔嚓几声,铁门竟像冰块一样碎成一地。不过无一郎操纵纸张交叠起来作为垫板,这才没有搞出太明显的噪音。
“这是什么原理?”有一郎叹为观止,“我不记得蝴蝶姐姐有教过你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无一郎摇了摇头,“但是以前听银子念过报纸,听说英国有一艘名字拗口的巨轮,就是因为钢铁外壳被寒冷的海水冻脆,撞上冰山才沉下去的。”
“真奇妙,走吧。”有一郎晃晃脑袋抢先一步钻进门去,左右看了看,“把这家餐厅的存货全都洗劫干净!”
“不要说这种话……”无一郎跟在后面,两三秒就不见了踪影,“我们是来做正事的。”
时透兄弟二人消失后,五个跟踪者来到了屋顶上,但却没有跟着进去。
“一个有血继限界?另一个会某种秘术?”
为首的黑岩满眼凝重地看了一眼结霜的破碎铁门,重新评估了一下这对双胞胎的实力,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动手,便指挥赏金猎人躲藏在周围其他建筑的阴影中,监视这座大饭店的各个出口,寻找更合适的机会。
三分钟后,时透兄弟从楼顶走出,又跳房顶前往下一家餐厅,不断重复着这奇怪的入侵行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只有有一郎从餐厅离开时手里拿着的食物。
“所以,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天上的迪达拉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今天下午他们不是才换了几十亿的起爆符吗?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要到餐厅里偷食物的地步吧?还是说,这餐厅里有什么让这些异端值得惦记的东西?”
“……”蝎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才说道:“等抓住他们,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就这样,时透兄弟在逛遍了阳戟城所有高级餐厅的后厨后,终于又重新展开纸翼,飞向城郊的别墅区的一幢豪宅。
这下,无论是赏金猎人还是艺术二人组,都知道,动手的机会要来了。
“真漂亮啊。”
一分钟后,有一郎站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赞叹道:“没想到这么大的一幢房子,居然只是一户人家,这也太奢侈了些吧?光是这栋房子所占的面积,差不多就有以前我们家山下那村子的一半大了……”
“你小声点。”无一郎提醒道:“这里不是山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主人的,你不要随便乱碰。”
“不碰就不碰。”刚准备拿起茶几上水晶烟灰缸把玩一番的有一郎冷哼一声,“你去看看这家人的身体情况,我去处理掉他们冰箱里的海鲜。”
终于体会到带孩子有多辛苦的无一郎默默摇了摇头,上楼前往这家人的卧室。
而另一边,有一郎溜达了一会儿,便轻松找见了开灯后明亮宽敞的厨房,光是煤气灶就有四台,更不必说形态各不相同的十几种大锅。
除此之外,厨房里有一个双开门冰箱,角落还立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档的银色冰柜。
掀开冰柜门的一瞬间,有一郎被里面满满当当的鱼虾蟹吓了一跳:这家人的存货,居然比那几家饭馆加起来都多!
“这下子该怎么处理呢?”有一郎双手叉腰思索起来,目光扫过那些金属锅,又缓缓摇了摇头,“根本找不到足够大的容器,又不能直接在冰柜里,要是引起爆炸就糟糕了……嗯,去别处找找看?”
他敞开着冰柜门在豪宅里四处搜索,想要找出一个非金属制成的巨大容器,最终,他在三楼浴室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占据半个房间的三角形浴缸——
与其说是浴缸,不如说是儿童游泳池更合适。
“就它了!”
有一郎猛一拍手,立刻回到厨房,用了两张空白的储物卡片将海鲜搬走,然后再挪进浴缸中。
接着,他又取出十几桶半米高的骨制容器,一脚一个将它们踹进海鲜堆里,任由从中流出的绿色粘液在海鲜的缝隙中四处蔓延。
那骨制容器,是玄弥用尸骨脉制成的桶;而里面的绿色粘液,则是在旅馆中回应无一郎召唤的活蝓吐出的强酸。此前有一郎用白的手里剑试过,金属碰到这种酸液,会立刻被融化为果冻状的东西。
唯有用这种从细胞层面摧毁海鲜的方式,无一郎才能真正放心。
这种酸经过活蝓有意调配,并不会侵蚀玄弥做成的桶,因此之前在哪些餐厅的厨房里,有一郎都是直接把海鲜泡在桶里溶解掉,但这次的量实在是太多了。
“好臭啊。”
绿色的粘液和海鲜甫一接触,立刻就冒出了滚滚的白烟。
有一郎只是个分身,并没有所谓的呼吸器官,但他却具备基本的五感,一时被这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熏得差点融化。
他无心再关注那些海鲜融化的具体情况,拉上浴室门就赶紧离开三楼,却正好在浴室楼下的房间里找见了弟弟。
无一郎站在这家十五六岁的女儿的床前,静静地凝视着。
有一郎悄无声息地走进去,顺着无一郎的视线瞄去,神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喂,你老盯着这个姐姐的腿看什么?”他压低声音质问道。
上半句听上去还有些指责的意味,但有一郎的下半句立刻变了味:“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这样不太好吧。”
无一郎无语地瞥了哥哥一眼:“你真想知道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吗?”
“这么说,”有一郎大喜过望,“你终于愿意和我分享这种视野了吗?”
“至少能让你以后不再对类似的事情的感兴趣。”
无一郎抬起拳头,脸上有一丁点的无奈,但同样有着隐隐的幸灾乐祸,仿佛很期待哥哥一会的表情,“来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一郎满脸期待地伸出拳头和弟弟碰了碰,“这才是好兄弟嘛!”
但这一碰之后,他双眼暴突,漂亮的小脸立刻变得比印斯茅斯人呢还要扭曲,他的身体也像是被人掏了一拳似的,四体伏地,“yue”出了声跪了下来,仿佛要呕出灵魂。
躺在床上的女孩眼看就要被怪异的动静吵醒,无一郎赶紧过去轻轻触碰对方的侧颈,女孩马上又沉沉睡去。
不过分身毕竟只是分身,并没有真正的胃,所以有一郎很快就从恶心中恢复了过来,只是心理阴影恐怕要很久才能恢复了。
“无一郎,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他擦了擦嘴角,此时再看向那女孩的表情哪有半点青少年的轻佻,只剩下了难以言说的恐惧。
“应该就是忍前辈说过的线虫团了。”
无一郎回答道。
“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十上百种寄生虫。不过,这个人因为长期食用海鲜,身体里的寄生虫反而要比寻常人少。只是因为脏腑会和飞段的细胞直接接触,那里的环境不适合它们生存,这些虫子便通过血液循环转移到了腿部,像是筑巢一样扎堆群居在那里。
“不过,她再这样吃下去,迟早有一天,身体里别说寄生虫,就连细菌也别想生存。”
“你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身上的这种东西,都比她身上的要多的多?”
有一郎脑子一转:“这么说,如果只是适量地食用这些海鲜,反而还有好处咯?比如,吃到全身上下没有寄生虫为止就不再吃了这样……”
无一郎没那么乐观:“消灭寄生虫的同时,飞段的细胞也给了他们异常强壮的身体和野兽般的攻击性。当她失去了身为人类的种种缺陷时,也就不再是人了。到了那个时候,这种细胞本身,不也成了另一种寄生虫了吗?”
“噫,突然不想要正常人的身体里是怎么回事,感觉像我这样也挺好的。”
有一郎头一次感觉没有人的身体也还过得去:“无一郎,你刚才看了那么久,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恶心的吗?”
“尸体上的虫子比这些要难看的多。”无一郎视线掠过有一郎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
“啊……”有一郎瞬间明白了无一郎指的是什么,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看我这个哥哥当得,居然提起让你伤心事了。”
“无所谓。”无一郎温和地笑了笑,“因为,你现在就在这里……嗯?这是什么味道。”
“好像有点熟悉。”有一郎抽抽鼻子,兄弟两一起抬头,赫然发现天花板上有一坨晕染开的潮湿痕迹,大致呈现出三角形的模样。
接着,一颗颗棕色的液体从那堆阴影中渗出,宛如雨帘般滴落在这间卧室的地板上,发出嗤嗤的响声。
兄弟二人蹲下身子,定睛看去,发现瓷砖上居然多了几个指尖大小的坑。
“有一郎,你该不会……”
无一郎皱着眉头,脑中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然而,他话音未落,这间房子的玻璃轰然碎裂。
两道漆黑的身影极速从窗外射入,可就在他们手上的勾爪即将碰到兄弟两的衣角之时,天花板塌了下来!
已经失去了底部的浴缸带着无数黏腻的液体从上方坠落,正好将这两个连脸都没看清的不速之客完全覆盖。
“哼,原来早就发现我们,故意引我们上钩吗?”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多,有一郎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屋外的人在自说自话,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无一郎走到窗边,那天真善良的神情逐渐收敛,变成了让哥哥感到陌生的漠然。
“有一郎……”无一郎轻声说道:“没想到,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战,会来得这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