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年假,汪玉春又发了一笔意想不到的小财。
他工作的机械厂在风雨飘摇中坚挺了几年,最终还是倒闭了。他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厂长递给他一个信封。
信封里面是两千块钱。
汪玉春该拿的工资都拿了,这两千块钱是什么意思?
厂长说,厂里的工人都知道倒闭在所难免,所以早早离开了厂子,到外面找工作去了。汪玉春只是一个普通员工,但是他很早便表态,只要厂里不遣散,他就不会走。他说到做到,果真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厂长说,汪玉春是有义气的,这两千块钱,是给他的奖励。
汪玉春推辞了半天,也没退辞掉。拿着两千块钱,在家里呆坐了半晌,晚上喝了二两闷酒。
汪浩川从医院回来,狠狠吃了一惊:“爸,你哭了?”
汪玉春确实在抹眼泪,他泪眼婆娑,喉头哽咽:“唉,我大半辈子都是在厂里过的,从此以后,就没有能容我的地方了。”
机械厂没了,父亲的青春也完完全全地过去了。
汪浩川说道:“你怎么没有容身之处了?你没把咱家放在眼里吗?”
“可能是真上年纪了,我老是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一开始走着去上班,后来又买了一辆自行车……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我都奔波在上班路上……一上班,就感觉日子有奔头,就算再累,也不觉得委屈。唉,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地方啦!”
汪浩川想劝父亲不要太难过了,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有一天,他终将离开军营,他的理想和抱负再也没有了寄托的地方,他会和爸爸一样失落吧?
“爸,你再找个单位上班呗。”汪浩川说道:“你工作经验丰富,人又老实,去哪里都有人要。”
“再工作,那就不是年轻时上班的那种滋味喽!”
再换个单位,感情就没有这么深厚了。
汪玉春虽然混得不算好,但是他确实不愁工作。他在厂里哪怕捡到了一分钱,也要记在厂里的账上。尽管他在厂里人缘不好,但他这种谨小慎微而又诚实的品格,还是值得别人信任的。
汪玉春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他可以去堂兄的小木材厂,也可以去离家稍远的私企,他不贪财,糊口是没有问题的。他把信封递给儿子,让他拿一半置办年货,另一半给他大姨送去。
“爸,你要是想看望我大姨和我大姨夫,那你就亲自去,让我去算什么?”
“不去。”汪玉春闷闷不乐:“你大姨夫老是瞧不起我,你大姨总是骂我,大过年的,我才不去找不痛快。”
行吧,破冰之旅还需要汪浩川付出更多努力,不急这一时。
汪浩川拿着信封,笑道:“爸,尽管没有工作了,但是你得到了领导的认可,这是一桩喜事。”
汪玉春没有搭话。他为工厂奉献了半辈子,用这两千块钱嘉尚他的兢兢业业,是远远不够的;但是,他的同事有那么多下岗的,他能在厂里待到最后,工资都拿到了,还有这两千块钱,也算值了。
汪玉春不钻牛角尖,看着那个信封,他感受到安慰了。
汪靖怡计划在2004年5月举行婚礼,所以,2004年的春节,是她出嫁前的最后一个春节。周可行过年回不来,只有她自己回来了。
周可行置办了很多年货,让妻子风风光光地带回家。汪靖怡提前给双方父亲打电话,让他俩帮忙把东西带回去。
周明理没觉得什么,汪玉春在家里唠唠叨叨:“能有多少东西!可行真是把媳妇给宠坏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一路念叨到儒林街入口,他便闭上嘴了。
带回来的东西被汪靖怡分成了两堆,每堆都到她的胸口那么高。
那些箱子、袋子的外包装上,有广式腊肠、赣南脐橙、陕西猕猴桃,还有一些烟酒和点心。
周明理惊呆了:“靖怡,带这么多东西,你累坏了吧?这些……能带上飞机吗?”
“还行,周老师,我带上飞机的不多,水果是他在同学那里买的,也是他同学把我从机场送回来的。”
周可行准备得又多,又妥帖地照顾到了妻子,真是用心良苦。
路过的人看到那么多年货,无不羡慕周汪两家。谁能想到,向来寒酸的汪家,居然也能过上一个富足的春节。
汪靖怡最终没有选择进高校当老师,而是通过校招成为了一名公务员。邻居们听说了,都说她是想出人头地,从底层爬出来的孩子,当公务员肯定比当老师更威风。
汪靖怡没有跟别人多解释,汪浩川却了解姐姐的心思:“姐,你很有能力,你想做更多事,帮更多人,是不是?”
汪靖怡笑道:“不愧是我弟,你最了解我了。”
“哈哈,最了解你的,难道不是姐夫吗?”
自从他们俩订完婚,汪浩川就已经改口了。姐姐刚去广州工作,就在周可行软磨硬泡下领证了。周可行说,他平常在部队里出不来,总是做梦梦到媳妇跑回北京,他寝食难安,瘦了一大圈。汪靖怡心疼他,就跟他领证了。
汪浩川目瞪口呆:“二哥……堂堂男子汉,前空军飞行员,居然……还有这一面?”
这一面,就是“黏人”的一面。
姐姐刚回家,汪浩川就见识到这位姐夫“黏人”的功力了。只要一有空,他就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在吃饭,他打来电话,让她多吃点儿;姐姐在跟父亲商讨怎么帮助大姨一家,他又打来电话,说是准备汇一千块钱回来,支援大姨;姐姐要去邻居家坐坐,他又打来电话,让姐姐带他问个好。
短短一天,不知他打了多少个电话,汪靖怡半是不好意思,半是真的烦躁:“你别打电话了行不行?给我发信息就好了啊!”
“可是发信息听不到你的声音啊!”
汪靖怡的手机声音略大,周可行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汪家父子耳朵里。
他们父子俩没想到铮铮铁骨的周可行会如此肉麻,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汪靖怡头皮发麻:“我在家里,接电话不方便。”
“好吧,你一回家,就不要你老公了。”
……
汪玉春背着手走了:“你先跟你男人打电话吧,打完了咱们再说话。”
汪浩川也说道:“姐,我先去找谢冲了,你先跟姐夫说两句吧。”
汪靖怡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除夕前一天,汪家姐弟俩照例去寺庙里探望母亲。在公交车上,汪靖怡主动跟弟弟解释:“别看你姐夫从小衣食无忧,但是他很缺爱,你也知道,大哥自幼体弱多病,周老师和薛老师把精力都放在了大哥身上,在成长过程中,二哥很孤独。在工作的地方,他只有战友,没有亲人。所以,我跟他领证之后,他特别开心。是我跟他说,不要把心事都憋在心里,不管什么事,我都能跟他分担。日子久了,他养成习惯了,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了。”
“姐,你和姐夫无话不谈,我为你开心还来不及,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只要你和姐夫过得舒心就好。”
汪浩川久违地出现在母亲面前,他看到了母亲眼里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欣喜。应该高兴吗?还是别高兴了,他还能指望母亲什么呢?
这几年来,郭爱云一直以义工的身份住在寺庙里。她无念无想,面目平和,有些来寺庙里的人都以为她是看破红尘的大师。有两三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来庙里为孩子超度,她们的痛哭声让僧人都动容,唯有郭爱云不为所动。那些母亲便问郭爱云,大师可否点化一二?
郭爱云便闭上眼睛说道:“没人烦你了,你以后有得清净了。”
……
郭爱云差点儿被群殴。
她对谁都没有感情,但她在寺庙里还算勤快,几乎从来都不跟人争吵。所以,僧人们也没有赶她,她几年都没有下山。
汪家姐弟给她带来了新的衣物,郭爱云让他们带回去,敷衍了几句,还是收下了。汪浩川见母亲面黄肌瘦,手指粗糙,自知她过得不好,心里一阵难过。他想握住母亲的手,可他们毕竟生疏了太久,他无法再跟母亲亲近了。
郭爱云打了几个喷嚏,汪靖怡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呼一声:“妈,你发烧了?”
“不碍事。”郭爱云淡然说道:“病不死,就算死了也没什么。”
“妈,别没事就说死。”汪浩川说道:“我先下山去买点儿感冒药。”
郭爱云烦躁地说道:“别去了。别假惺惺地关心人,再在背后说我麻烦。”
……
汪浩川气得转身就走,可汪靖怡却拉住了弟弟的手:“浩川,咱妈神智不清醒,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咱俩平日又不来,没有照顾她。不管怎么说,她是妈,是她把咱俩拉扯大的,咱不能眼看她生病不管。我在这里照顾她,你去山下买点儿药。感冒药、退烧药,还有治疗肠胃的常用药,你都买点儿回来。”
说罢,汪靖怡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说道:“别生气了,快去快回。”
汪浩川没有要姐姐的钱,大步朝山下走去。郭爱云又在身后呼喊,说是死了算了。汪浩川忍无可忍,冲着母亲喊道:“你要是快要病死了,寺庙也不留你了,你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