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一假期到来之前,谢冲回家办理亲属关系证明。爸爸的超市开张了。他说,一天能有上千元的流水,上个月的销售额有三万多块钱。
谢冲对这些数字没概念,但是从父亲的神情来看,他对自己的状态是很满意的。
谢冲最担心的是那群混混,谢庆收说道:“他们时不时还回来,没再要过钱,也没要过东西,就是问问有没有人来找咱家的麻烦。嘿,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成咱家的保镖了?我不希望他们来,每次我都给他们一点东西,但是他们又送回来,说是不能拿恩人的东西。”
谢冲说道:“他们这么有良知,可为什么要做混混,真想不明白。”
“这算什么良知?欺负人的人,根本就没有良知。他们这么做,无非是他们的头头想假装自己有良心,在自己小弟面前装好人而已。这些人没一个好的,我才不会被他们骗。”谢庆收喟叹:“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就好了。”
“爸,大伯的战友不是公安局的干部吗?不能告诉他吗?”
“那些混混又没有真抢咱家的东西,怎么告?你放心,真摊上事,我一点都不怕。再说,你三叔去东北之前不是交代了他的兄弟帮咱家吗?他的兄弟也来过了。放心吧,没人欺负咱们家。”
谢庆收说,超市之所以这么快开张,是因为谢颖的妈妈给了三万块钱。
谢冲吃了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你刚回学校,你大伯母回了老家一趟。她说巡演刚结束,整个春节假期她都在国外,直到过完十五才回来。她去咱家里坐了一会儿,把钱藏在电视机后面,等她走了她才说的。”
谢家人都有着很强的自尊心,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范玉琢才没有当面给钱。等她坐上了离开来城的车,她给王吉英打了电话,让她把钱收好。
王吉英刚要推辞,范玉琢就说:“你们养小颖花的钱,从来都没有跟我算过。如果我给的钱你们不要,那我就带小颖走,再也不让她回来了。”
说完这些往事,谢庆收跟儿子说道:“你大伯母是个好人,难怪你大伯那么喜欢她。”
“嗯,大伯母肯定很好。”谢冲说道:“她的父亲身居高位,她自己又有本事,可是一点儿都不傲气,也没有架子。只要她有时间,她就来大伯的老家探望老人。就凭这一点,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谁说不是呢?太有本事的人,一旦离开了这个小地方,十年八年都不一定回来一趟。你大伯母除了生病那两年没回来,其他时间都会回来。谢冲,你观察得很仔细。我也觉得,你大伯母做到这样很了不起。”
谢冲还想起了一件往事。大一下学期,大伯母去京城出差,晚上参加文化部的晚宴,带着谢冲去见世面。一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见到的都是气质儒雅的艺术家,谢冲确实有些局促。
大伯母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拉着谢冲,热情地把他介绍给朋友们。
“这是我的侄子,现在在北大读书,是未来的外交官呢。”
艺术家们礼貌地点头。对他们来说,“北大”并不是一个极具冲击力的词,“外交官”也不是高不可攀的人,这两个头衔没什么吸引力。
谢冲很尴尬,但范玉琢却热情不减:“他特别勇敢,为了保护家人跟歹徒搏斗,差点儿把命给搭上。他的勇敢,就跟他大伯一模一样,他可是我们家的骄傲。”
艺术家们这才对谢冲竖起了大拇指,夸他阳光帅气,也夸他智勇双全。谢冲不尴尬了,但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范玉琢喝了一口酒,嗓音依旧充满了魄力:“我特别看好这个侄子,我不常在北jg,以后我侄子有什么事,你们可得帮我照应啊!”
艺术家们满口答应,谢冲收了好几张名片,那些名片的主人都跟他说,遇事就打电话,千万别客气。
尽管谢冲不会麻烦他们,但是他特别感激大伯母。她很用心地把他引荐给朋友,让他获得艺术家的另眼相看,也让他见识了世面。大伯母的苦心,谢冲全都记在心里。
谢冲刚回到老家的时候尚不懂事,跟妹妹说,她快有新爸爸了,结果把妹妹给气哭了,还差点儿被坏人给绑架走。一想起这些,谢冲就想穿越回小时候,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他那番话不仅伤害了妹妹,还间接诽谤了大伯母。以后,大伯母和妹妹都是他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亲人。
谢庆收计划在当年的十月把借的钱还清,身上背着债,他睡不踏实。谢冲说,选上了公派留学生,他每个月的补助标准是八百美金,在出发之前会先发几个月的补助,他想先替父母还债。
谢庆收很感动,但断然拒绝:“你有这份心,我这个当爹的就知足了。你年纪还小,第一次去外国,咱也不知道那里的东西贵不贵,你把钱全都留着,穷家富路,你在外面,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罢,谢庆收悠悠叹气:“我没有足够的本事,出国的机会都是你自己争取的,你在学校里面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为你骄傲。我没帮上忙,也不会给你添乱。儿子,你的奖学金你自己留着花,等你真正工作了,再添补家里。”
“……知道了,老爸。”谢冲突然笑了起来:“咱家里还有一亿的首饰呢。”
“嘿!我都没把它们当成咱家的东西。留着它们,让谢靖做梦去吧。”
在北大校园里面偶遇欧阳,谢冲调侃般地说起了弟弟带回来那一包首饰。谁知欧阳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那些首饰没有假货,而且一般首饰店根本买不到,即便卖不到一亿,几千万肯定是没问题的。
谢冲还是不敢相信。
欧阳说,他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但是他从不否认父亲的艺术鉴赏力,也不否认父亲的出手阔绰。他家里普通的一个碗,可能就要两三百美元。谢靖拿回家的金银珠宝原本是父亲送给女人的,那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如果谢靖想穿越到网文里面当男主角,以复仇者的身份回到父亲家,展开一场争夺战,那国内富豪榜上必然会有他的名字。
可是对谢家来说,谢靖一下得到那么多钱,已经是很梦幻的一件事了,他最应该做的是如何保持冷静。好在谢靖并没有把那些首饰放在心上,依旧过着普通的小学生生活。
用他自己的话说,钱嘛,那都是身外之物。
过了年之后,拆迁的传闻又在儒林街流传。最先是一家银行搬走了,腿脚不灵便的老人办事很困难,他们到处抱怨,或许就在那时,不知是谁传出了拆迁的消息。
紧接着,邮局也搬走了,最大的一家商店也跟着搬了。而且搬走的理由很相似,都是为拆迁让路。这些举动印证了老百姓们的猜测——如果不是因为拆迁,这些便民设施为什么要搬呢?
再然后,某些干部的亲戚又言之凿凿地预言了拆迁的时间,这下儒林街的人都没有怨言了。取钱、收寄包裹、买东西虽然不方便了,但是拆迁就能获得一大笔钱,还有机会搬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那眼下的不便,也可以忍一忍了。
脑袋灵光的居民已经着手加盖房子了,面积大一些,能分到的钱就更多一些。谢冲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加盖建筑,对“拆迁”的传闻深表怀疑。他跟父亲说道:“按理说,如果早就划定了拆迁区域,那政府一早就会发通知,禁止加盖房子。”
“我也不信。不过,就算拆迁是真的,你爷爷奶奶也不会加盖。他俩这一辈子,说好听点,叫为人正直;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死心眼。”
谢冲想起了在课堂上接触过的案例,说道:“老爸,如果真要拆迁了,咱不要回迁房,就要经济补偿。”
“嗯,这个我知道,你那个三叔也说过,很多开发商违约,拆迁户住不进回迁房。”谢庆收眯着眼睛说道:“拆也好,不拆也好,我心里很平静,钱够花就行。儿子,你不要想着这些事,一门心思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