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楚迟思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往日里平稳的Oga信息素变得躁动不安,似湍急的溪流,瞬息间便充盈了整个客厅。
在扑面而来的细雪清香间,唐梨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古怪的花香,糅杂在她的气息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一缕夹竹桃的气味。
大概好几十年前,北盟有一位非常有名的“疯子”,除了北盟上将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大家只是尊称她为“楚博士”。
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楚博士便是个不折不扣的例子,她短暂的一生中有着许多发明,无一例外全是用在战争中,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她活着的时候肆意嚣张,什么神经毒素、基因改造、人体实验等等违反道德的研究统统做了个遍,就连死也是轰轰烈烈,亲手炸毁整个实验室,让大火把尸骨烧得灰都不剩。
就连北盟上将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她居然还有一名女儿。
从小在实验室里长大,没有朋友,不会交际,始终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小女孩。
唐梨刚刚被封少将那会,利用自己权限翻了不少资料,其中便提到了楚博士所调配的“CY-1875”,一种在战争结束后便被北盟全面禁止的烈性药物。
楚迟思现在的行为,状态,信息素,还有不太正常的体温,都和文档里记载的反应非常相似。
唐梨拧着眉梢,一把握住楚迟思的手腕,指尖压在静脉上探了探,发现她心跳异常激烈,面颊也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楚迟思到底在干什么?!
说实话,这么激进、强烈、甚至于玉石俱焚的手段,有点不太像是楚迟思的性格。
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错过,亦或是疏漏的地方,导致楚迟思做出了这个选择。
-
手腕忽地被人抓住。
力气有点大,捏得楚迟思有点疼,她不悦地低下头,便看见了一双燃着怒意的眼睛。
唐梨一字一句,说道:“楚迟思,我生气了,特别特别生气。”
楚迟思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唐梨便一把扣住她手腕,不知从哪扯来一捆绳子,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锁扣。
楚迟思:“???”
那红绳有点眼熟,是自己之前买的登山绳索,明明已经被藏好了,不知道怎么就被唐梨这家伙给翻了出来。
唐梨动作娴熟无比,先把楚迟思双手扣在身前,用红绳绑了几圈,然后再绕过身体,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绑紧。
楚迟思刚想说什么,紧接着,整个人便被唐梨打横抱起,被抱在了对方的怀里。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楚迟思挣扎着,可唐梨不知道绑了个什么结,越是挣扎便被勒得越紧,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唐梨抿着唇,瞥了她一眼,声音冷冰冰的:“楚迟思,我现在非常、非常生气,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气。”
楚迟思怔了怔,“什么?”
唐梨不再说话了,她抱着楚迟思,大步流星地走向浴室,一脚踹开了门。
玻璃门“哐当”砸到墙边,还在嗡嗡震动着,一副马上要碎裂的样子。
唐梨将楚迟思放到浴缸里,她拿下花洒喷头,用手心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
“哗啦——”
温水铺天盖地般浇下来,将楚迟思淋了个湿透,唐梨面无表情地拿着花洒,问道:“冷静点了没有?”
她表情好凶好凶。
但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墨色长发蔓过裸..露的肩颈,黑色绸布湿透了,紧紧地裹着身体,藏起了满怀柔嫩的月色,却藏不住那玲珑的轮廓。
红绳绕过手腕与身体,一圈又一圈地将她绑紧,衬着细白似玉的皮肤,竟有一种妖冶蛊人的绮丽。
楚迟思不说话,凶狠地瞪着她,头发里,面颊上全是水,滴滴答答地向下落。
唐梨忍着真的好辛苦。
她蹲下身子来,让温热的水流漫过楚迟思的肩膀,悉心冲刷着身体上残余的冷意。
楚迟思垂着头,水珠顺着身体滚落,皮肤上盈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愈发柔软,愈发细腻。
“你先休息一下。”
唐梨言简意赅,“我去泡杯水马上回来,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我,我就在厨房。”
她行动力极强,说走就走,连洗手间的门都没有关上,眨眼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楚迟思安安静静地坐在浴缸里,反正她被绑着也动弹不得,只能稍微挪了挪身子,将自己浸泡到温水里。
水流带走了冷意,也将飘散的意志捡回来些许,她仰头望去,白雾向上飘散着,遥遥万里,散在寂寥的空中。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大概几分钟后,唐梨端着个透明水杯回来了,她关掉花洒,然后跪在了浴缸前面。
楚迟思闷声说:“干什么?”
“来,把这个喝了。”唐梨将水杯递过去,可楚迟思一点都不配合,默默地偏过了头。
下颌忽地被人捏住,用了几分巧劲,便将那奇怪的水灌了进来。
又苦又涩,还有点腥味。
楚迟思呛了几口下去,一阵反胃感向上涌,她剧烈咳嗽着,快把肺都咳出来:“咳咳,咳——”
她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水,猫儿似的被唐梨抱起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放下。
楚迟思靠着洗手池,胸膛剧烈起伏着,酸涩的液体涌上喉腔,被她尽数咳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咳干净了液体,胸膛一阵阵地疼,有些虚弱地瘫软了下来,顺着洗手台慢慢滑落。
唐梨一把抱住她。
很轻很轻的拥抱,轻拍着她颤抖不已的脊背,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咳出来就好了,”唐梨紧紧搂着自己,肩颈掩着一丝细微的颤抖,“那个药性太强了,你承受不住的。”
楚迟思被她抱着,有一丝茫然。
在车上的时候,她明明说了那句话,她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已经足以证明她背叛了自己。
她和管理者站在同一个阵营。
自己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下重药,唐梨都死死地坚守着阵地,一步都不肯退,破绽少之又少。
可是,就在自己如此狼狈不堪,咳得乱七八糟之后,她又这么温柔地把自己拥入怀中,哄着安慰着,生怕自己不开心。
为什么?
不懂,不理解。
那个人到底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到底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
她到底和管理者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又为什么要给予自己那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的温柔与爱意?
楚迟思很害怕,很惶恐。
那个人到底做了多深的背景调查,才能将唐梨少将的言行举止,性格特点,生活习惯,还有各种密密麻麻的小细节模仿得如此相像?
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恐怖到连自己都认错了好多次。
楚迟思依靠在她肩膀上,呼吸一下沉一下轻,飘飘忽忽的,像是即将断裂的绳。
头好痛,想不明白。
楚迟思真的看不懂这个人,也快掌握不住自己的心了。
过往所有的经验全在她面前化为泡影,自己再怎么挣扎,再怎么想要握紧她,全都是无用功,都无济于事。
。
一条宽大的毛巾忽然盖在了身上,上面还残余着她怀抱里的温度。
楚迟思茫然地仰起头来,吸了吸通红的鼻尖,任由毛巾从头顶滑落,搭在赤..裸的肩颈上。
唐梨拿着毛巾,将她面颊上的水泽一点点擦去,洇干头发里残余的水珠。
她动作无比细心,无比温柔,就好像在擦拭着脆弱的瓷器,生怕一个用力自己便碎了。
楚迟思垂着眉,乖乖地不出声,任由她摆弄着自己,只是偶尔从发隙间抬眉悄悄看两眼。
被唐梨抓到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唐梨帮她擦干净面颊,见楚迟思浑身湿透,目光像是烫着似的挪开:“你…想要洗个澡吗?”
楚迟思犹豫片刻:“嗯。”
宽大的浴巾披着身体,遮盖着那浸透了水,玲珑曲线的黑色睡裙。
只是她微微一动,浴巾便塌陷半边来,露出覆着薄薄一层水光,颜色柔嫩的细白肩颈。
唐梨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把满脑子旖旎放肆的想法通通赶出去:“我帮你去拿衣服,再熬点粥给你喝。”
楚迟思虚弱地点点头。把药全部咳出去之后,混混沌沌的大脑也逐渐恢复了神智。
她的原计划并非如此,只是因为那句“一直在一起”起了汹涌的疑心,想要试探面前这个人。
可“CY-1875”的效果太恐怖了,比在实验资料上记载的更加强烈,欲念替代了理智,远远超出了她能够掌控的范围。
差一点,差一点就——
楚迟思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忍不住一阵后怕,仿佛回到了最初几次循环那时的惶恐不安,裹着毛巾将自己缩了缩。
“你先洗澡,”唐梨隔着毛巾,又沉沉地抱了抱她,声音像是一声叹息,像是神明坠落,“别做傻事了。”
…傻…事?
“你放开我,”楚迟思一下子挣扎起来,只是动作太轻,身体太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我,我只是……”
我只是想赢,我太想赢了。
我绝对、绝对不能输。
楚迟思垂着头,咬着牙,眼眶蔓上一缕水红,恶狠狠地瞪着唐梨:“你不要管我了,把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你快走,快点给我滚开!”
她声音已经全哑了,隐着一丝细弱的哭腔,声声都是泪与控诉,声声都是化不开的孤独:“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回来了……”
唐梨任由她骂,她发泄,她脆弱无助地捂住脸,低下头,将自己深深地埋藏起来。
“楚迟思,我哪都不去。”
唐梨这样说着,握紧了楚迟思的手,温度一点一滴渡过来,染红了她的眼角,“我不可能会扔下你一个人。”
楚迟思唇畔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她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
安抚半天,看楚迟思情绪基本稳定,Oga信息素流动正常之后,唐梨解开绳子,将换洗的衣服和毛巾放在洗手台上。
她轻轻关上了浴室的门。
唐梨把散落一地的绣球花扫干净,然后去厨房给楚迟思煮粥,正好白天时的白粥还剩下不少,热一热差不多就能吃了。
“加点葱花好了,还有小虾米,”唐梨在心中念叨着,“这样比较香一点。”
唐梨将纽扣解开两枚,将窗户也打开通风,指节上残余着她身体的暖意,诱得腺体一阵阵发热。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被人悄悄打开一条缝来,楚迟思探出半个头,见到有人在厨房切菜。
唐梨背对着她,褐金长发束成了干练的马尾,在身后晃悠来,晃悠去。
她披着金发时,特别像是那种走红毯的美艳大明星,可束起长发时,又莫名有种凌冽而不可冒犯的气场,仿佛与生俱来的高位者。
然后,“高位者”切菜切得很开心。
只见唐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手中动作娴熟,把姜葱切成细细的小条,放到锅里和白粥一起煮。
白粥咕噜噜冒着热气,飘散着一缕缕香气,轻易地便勾出了馋虫。
听到开门声,唐梨转过头来,向她笑了笑:“你好点了吗?粥就快好了。”
楚迟思小步挪过来,她搂着个枕头,声音很轻:“谢谢你的…嗯,睡衣,还有其他事情。”
她垂头站着,模样乖巧。
唐梨看着就心痒痒,忍不住拨弄了一下她的长发。刚洗过的墨发还沁着水汽,湿漉漉地贴在手心。
楚迟思抬眉望向自己。眼睛也是湿漉漉的,盈着点水汽,一副清冷至极的眉眼,看着让人格外想欺负。
唐梨咽了咽喉咙,最近被老婆勾..引了好多次,总是想找回来,想狠狠地“欺负”她一下。
楚迟思理了理领子,将袖口挽起一点,询问说:“没有别的睡衣了吗?”
明明是夏天,唐梨居然给她拿了一套长袖长裤的睡衣,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裹紧,一条缝都露不出来。
幸好晚风凉爽,也有空调。
不然楚迟思非被热死,被闷死在这套睡衣里面不可。她拽了拽领子,脸蛋都有点红,小声嘀咕:“有些热。”
唐梨面不改线心不跳,随口胡扯说:“没了,只有这一套长袖长裤。”
楚迟思:“……”
撒谎都不用打草稿的。
唐梨自然是心安理得,想着不拿长袖长裤,难不成还给你拿另一条影影绰绰,薄而透明的吊带短裙吗?
我再多几眼,可真就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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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慢吞吞地热着白粥,气泡咕噜噜地涌起来,楚迟思乖乖坐在桌边,长袖向下塌陷些许,露出一小截细腻精巧的腕。
楚迟思托着下颌,就那样慢悠悠地观察着唐梨煮粥,看她嚓嚓娴熟切菜的模样,眼睛亮了亮。
她直起些身子,有些好奇地询问:“你好像很擅长烹饪?”
“那可不。”唐梨笑着说道,“不会做饭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
楚迟思沉默片刻,似乎想说什么。
她忍了忍,咬着薄薄的唇,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板一眼地纠正:“你这句话里面有一个逻辑谬论,以偏概全了。”
唐梨说:“那可不,因为脸皮太薄的Alpha也是找不到老婆的。”
楚迟思:“……”
“楚老师,怎么这样盯着我?”唐梨笑得愈发不怀好意,“打算私下给我补习北盟中阶数学逻辑课吗?”
她笑眯眯的,又说:“那可真是荣幸之至,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
楚迟思:“…………”
唐梨的逗老婆计划大成功,生生把楚迟思给噎到说不出话来,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瞪了她几下,不搭理自己了。
正好白粥也煮好了,唐梨勺起一碗白粥来,往上面洒了点小虾米,然后坐到了楚迟思身旁。
楚迟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望着窗外那连绵一片,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绣球花,眼帘垂落,卷着一丝疲惫与倦怠。
黑发忽地被人揉了揉。
楚迟思转过头,就见唐梨勺起一小勺白粥,吹散些热气,然后递到自己嘴边来。
她身子前倾,托着碗的手稳稳当当,“来,喝一点点。”
唐梨神色认真,动作也自然,好像给自己喂粥是什么非常普通的事情一样。
楚迟思犹豫片刻,稍微靠过来些许。
刚洗过的长发还沁着水意,有几缕滑过她的手腕,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
她小口喝着,如啜着溪水的鹿,白粥将唇畔烫得微红,蒙着点水意。
唐梨望着她,眼里浸着无边温存。
深夜的风是寂静的,尽管已经将绣球花全部扫去了,可那一缕薄而淡的花香仍旧留在这里,留在指尖,留在心尖。
楚迟思大概喝了小半碗。
她擦了擦嘴角,刚一抬头,结果唐梨又递了勺过来,眼睛亮晶晶,很是殷勤地盯着自己看。
楚迟思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摩挲着指节:“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唐梨回答迅速:“因为你的唇看起来很软,一副很好亲的样子。”
楚迟思:“…………”
经过这十几天相处下来,面前这人已经彻底放飞,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话,可被唐梨含笑着说出来时,那声音仿佛微小的气流,擦着她的面颊柔柔抚过,晃动了平静的发梢。
楚迟思抿了抿唇,垂着头。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细小的电流在空中涌动着,窜进她的指尖,麻麻的,痒痒的。
唐梨握了握拳,将那一丝悸动慢慢下压,刚才还有些轻佻的声音,蓦然便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她认真问道:“迟思,我们谈谈?”
楚迟思望着她,眼睛里情..欲已经完全消散了,回到了那平静一如,无波无澜的漆黑。
她微微点头:“好。”
唐梨拢起手,认真说道:“虽然吧,我这人平时不太正经,但我也是有自己底线的。”
“我底线就是,你对我怎么样都行,但是你绝对、绝对不可以用自己当筹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唐梨一字一句,每个字都无比认真,清晰地落在耳畔:“不可以用这么激进,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方式。”
说着,唐梨向前倾下身子,指节拂开楚迟思的碎发,无比珍惜地将她捧在手心间:“好吗?”
手心好暖,轻轻摩挲着面颊。
暖融的触感贴合着肌肤,一丝一缕地蔓进皮下,那里的血液缓缓地流动着,似乎也要跟着滚烫起来。
楚迟思垂下头,“嗯。”
唐梨忽然有点心虚,总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有一种自己这种年级倒数第一,正揪着年级第一学习委员教训的错觉。
她想想当年考核时,自己那倒数垫底的课业,真的是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楚迟思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又小小地“嗯”了句。
声音很轻,柔柔地散在了风里。
。
一小碗粥都被喝完,唐梨正收拾碗筷准备扔到洗碗机去,结果楚迟思凑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向她伸出双手来。
楚迟思比自己矮半个头,从唐梨这个高度往下看,越发显得脸蛋小小的,眼里盛着晃动的水光,像是在索求一个拥抱。
唐梨立马扔掉碗筷,手臂环过肩膀,用力抱了她一下,声音都带着欢快的小波浪:“怎么啦?忽然想要抱抱了?”
楚迟思:“?????”
“我让你把碗筷给我,没有让你来抱我,”楚迟思推了推她,有些无奈,“我来洗就好,不用开洗碗机。”
唐梨一噎,有点尴尬。
不过唐梨是谁啊,整个北盟国数下来,还真找不出几个能比她脸皮还厚的人。
想当年,她追老婆时那死缠烂打、层出不穷的各种招数,把北盟科院一群年长学者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感叹现在年轻人真是厉害,真是太不要脸了。
唐梨想着抱都抱到了,死活就是不肯松手,恬不知耻地说:“你这个伸出双手的姿势,不就是求抱抱么。”
楚迟思:“…………”
褐金长发散在肩膀上,她低着头,弯着腰,顽劣地蹭着自己肩颈,有几缕长发顺着衣领溜进去,痒痒地挠着皮肤。
楚迟思锲而不舍推了推,结果适得其反,让唐梨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太了解楚迟思了,这人嘴硬心软,特别是在觉得自己理亏或者做错事情之后,会特别乖也特别听话,对自己言听计从。
唐梨就是利用这点,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占了楚迟思不少便宜,还是各种意义上的“便宜”。
软绵绵的人被自己抱着,满怀都是那清冽的淡香,她靠着自己的肩颈,长睫柔柔扇动,似落在锁骨上的一只蝶。
蝶依偎着,柔柔扇动翅膀。
又绵,又痒。
楚迟思的手原本垂在身侧,可被自己搂着这么久,也跟慢吞吞抬起来一点,又一点点,绵绵地触上唐梨的腰。
指节抚过衣衫,窸窸窣窣地响着。
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她的指尖又软又柔,慢慢抚摸过肌肤,细雪柔柔地飘,多少次轻而易举就扰乱了她的心弦。
不行,再摸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覆在腰际的手腕被人握住,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
楚迟思茫然地仰起头,只听唐梨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有点结巴:“迟…迟思,这个……”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唐梨不吭声,修长指节扣着她的腕,指尖灵巧地钻到她的手心间,软软挠了几下,绵绵的,有点坏,有点不怀好意。
楚迟思倏地收回手来,说:“痒。”
唐梨心说我更痒,我都快烧起来了,再摸下去就可以烤个梨子给你吃了。
她抬手覆上后颈,指节轻压着滚烫腺体,笑意不减:“这么怕痒,还不躲着点我?”
楚迟思瞥了她一眼,目光里写满了“明明是你自己先抱过来的”,颇有几分委屈意味。
唐梨也不敢再逗她了,觉得自己总会有一天“玩火自焚”,她匆匆将碗筷塞给楚迟思,鞠了把清水洗脸。
楚迟思拿着那一个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洗了三遍,甚至掏出了指示剂来检测碗壁残余的水珠。
唐梨:“……?”
迟思!这只是一个碗而已!
看楚迟思那正经严肃的模样,仿佛洗的不是一个碗,而是什么贵重的实验器皿。
总之十分浪费水,浪费洗洁精,让勤俭节约的唐梨看着有点心疼。
要不是唐梨拦着,她估计下一步就要把碗泡到酒精里面,然后再塞到紫外线消毒仪里去照个几个小时。
。
时间悄然走过,夜已深了。
不过唐梨却没有什么困意,仍然挺清醒的,兴许是“现实”比“梦境”还要美好,让她有些流连忘返。
楚迟思抱着那只刚赢回来的大熊,探出半个头看她,认认真真地问:“我今天能和你睡么?”
唐梨愣了愣,问道:“真的?”
楚迟思点点头:“嗯。”
虽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请求,但唐梨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打开房门让楚迟思进来,然后很心机地把门给锁死了。
客房的床铺还挺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不过容纳两个人加一只超大的薰衣草大熊,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挤了。
楚迟思把大熊摆在床铺中间,手指在中间虚虚划了一道,说:“这是界限,你不可以过来。”
唐梨正抬手摘落发绳,手一松,灿灿的发便散落肩膀,梨花淡香洒在衣襟间,拂了一身还满。
她拢着手,笑盈盈地问:“好吧,不过迟思你如果想跨越界限到我这边来,我可是敞开大门,随时欢迎。”
楚迟思:“……”
她斜睨唐梨一眼,浓长的睫毛微微垂落,眼中晃着浅浅的水光:“我还有一个问题。”
唐梨气定神宁:“嗯?”
“你是X冷淡还是Alpha腺体功能障碍?”楚迟思目光平静,嗓音淡淡,“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建议尽早去医院治疗。”
不愧是楚迟思,一句话噎死人。
唐梨坐不住了,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用幽怨的目光看了楚迟思几眼:“……”
楚迟思认真地说:“早些治疗,早些恢复。北盟科院的研究表明,规律的X生活对于身体与心理健康都有好处。”
唐梨:“…………”
虽然楚迟思确实是在认真地建议,但这话落到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反讽,怎么听怎么奇怪啊!
唐梨皮笑肉不笑,暗地里磨了磨牙,心说:我是不是X冷淡,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反正都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几天,之后非把你“咬死”不可。
楚迟思执意要睡边侧,和唐梨仔细分析了半个小时“应激反应”以及“逃生本能”的原理,听得唐梨昏昏欲睡,比什么催眠药都要管用。
“啪嗒”一声轻响,室内的灯光被关闭了,黑暗如薄纱般落下,温柔地罩在她们身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只薰衣草大熊,嚣张地霸占了一个人的位置,仿佛无法跨越的沟壑与海峡。
唐梨侧着身子,拨弄着大熊身上的绒毛,薰衣草的淡香缠上指尖,让她稍微有些出神。
屋子里很安静,很安静。
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后,唐梨对任何细微的声音、响动都极其敏感。
她可以听到楚迟思的呼吸声,细细的,薄薄的,似揉皱过后,又被人温柔抚平的白纸。
哪怕那人再温柔,再细心,白纸上仍旧留有抚不平的道道褶皱。
她数着楚迟思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不算太平稳,才猜测对方应该也还没有睡着。
果不其然,躺了几分钟之后,薰衣草大熊忽地被人推了推,唐梨偏头望过去,便见有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向自己靠近些许。
唐梨果断选择装睡。
楚迟思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半压在大熊的身上,她稍微凑近些许,悄声询问:“你睡着了吗?”
这才躺下来不到十分钟,肯定没睡着,但奈何唐梨脸皮够厚,她闭着眼装睡,假装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楚迟思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这么快就睡着了?”
暖融融的呼吸吹过面颊,吹动浅浅阖着的长睫,一下又一下拂过肌肤,莫名有些痒痒的。
唐梨猜测着她的动作,她的想法,心里止不住地想笑,在一片温软的黑暗中,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眼看楚迟思就要默默退回去,唐梨终于不装了,她一把将大熊推到身后,自己则厚颜无耻地抢占了中间的位置。
楚迟思愣了:“你不是睡着了吗?”
唐梨坦坦荡荡:“我在装睡啊。”
楚迟思:“……”
大熊被挪开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皮肤间渗着些草木的清香,仿佛冬季的森林,细雪缀着松柏枝叶,拂了一身还满。
唐梨有些馋,但她定力还是十足的,就是最怕楚迟思主动凑过来,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的呼吸。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
楚迟思犹豫片刻,指节触上唐梨肩侧,然后整个人也慢慢挪过来,小心翼翼地,蜗牛一样。
黑色长发散落开来,柔顺拂过她的臂弯,清冽香气织成了网,细细密密地融入血肉,融入骨骼。
楚迟思依偎在她的肩膀上,拾起唐梨的一缕长发,悄悄地拽了拽:“我有个问题。”
她一拽,唐梨便转过头来,侧脸浸在疏落的月光中,竟有一种别样的温柔:“嗯?”
“你会想要……”
楚迟思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好半天之后,才慢慢地将话说完:“你会想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客观来说,这话没什么问题。
但是,你不能放在这个无限循环,无限重启,被囚困在程序代码里面的世界。
【一直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不要逃出去,永远地被困在这里,被困在这无穷无尽的循环之中。”
唐梨抿了抿唇,说:“不会。”
她说得果断而坚决,甚至都没有多少思考时间,只不过在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嘛,伴侣之间总有分分合合的时候,所谓距离产生美,说不定分开一小段时间后,回来就更恩爱了呢?”
楚迟思没有立刻回答。
她盯着唐梨,很是认真地看了半天,忽地垂下头,轻轻笑了笑。
冷冰冰的,自嘲般的一个笑。
唐梨捕捉到了楚迟思情绪上那一点微妙的转折与变化,开口询问说:“迟思,怎么了?”
“…没什么,快睡吧。”
楚迟思笑了笑,声音似水般温柔,皮肤间渗出的淡香如烟,如雾,在寂静之中悄然漾开层层圈圈的涟漪。
她依旧压着唐梨的肩膀,指腹掂着那一缕褐金长发,慢悠悠地摩挲着,而后倏地松开。
真是难得,自己居然被耍了。
不过这样看来,管理员确实有些着急了,毕竟被硬生生拖了三万次循环,自己尚且找不到破局的方法,她也是一样焦虑不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我们就看看,谁能赢下这局。
。
被唐梨挪开的薰衣草大熊,在片刻之后又被挪了回来,楚迟思认认真真划分好界限,一脸严肃地警告:“不许动我的熊。”
唐梨满脸幽怨:“……”
真是可恶,情敌能不能都滚开?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楚迟思睡得很安稳,一整晚都不会怎么动弹,没有给唐梨任何可乘之机。
她全程抱着那只大熊,将头埋在淡紫色的绒毛里,呼吸细细柔柔的,模样特别可爱。
唐梨喝了好大一缸陈年老醋,幽怨地靠着墙角睡到第二天天亮,然后就被熟悉的“叮咚”声给吵醒了:
“叮咚,【我要谈恋爱】系列任务已更新,请于今日内及时完成,否则将要接受惩罚!”
【每日任务(0/1)】
【任务详情】向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声早安吧!每天在恋人身旁醒来就是最幸福的事情,轻轻抚摸她的睫毛,给可爱的恋人一个甜甜蜜蜜的早安吻吧!
【失败惩罚】累积失败次数(0/2)后死亡。
唐梨:“?????”
今天这是什么究极无敌死亡任务啊,唐梨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已经看见重置点在向自己招手,开开心心地说着:“你好,世界!”①
她这几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哄得迟思开心,才攒了那么一点点好感度,真是瞬间要被这个败家程序给败光了。
正当她在深思熟虑,冥思苦想之时,楚迟思恰好推开洗手间的门,打量了唐梨几眼。
“你怎么了?”
楚迟思仍旧穿着原先那身睡衣,不过可能是因为有些热,所以将袖口都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细巧的手腕。
她搭着腰,打量了唐梨几眼,若有所思说:“我之前好像见过你这副表情,你又收到新任务了?”
有个聪明老婆的好处这不就来了吗!
唐梨泪流满面,赶紧向楚迟思求助:“迟思,今天的任务有一点…奇怪。”
“今天?”楚迟思迅速抓到重点,她蹙了蹙眉,问道,“你难不成每天都会有一个新的任务?定时定点更新?”
唐梨心虚:“…这个嘛……”
系统声音幽幽响起:“你卖队友卖的真够狠啊,现在还有什么是楚迟思不知道的吗?”
唐梨鄙夷地瞪了屏幕一眼,没说话。
楚迟思一看就知道自己说中了,顺势在床沿坐下,长睫挑着点碎光,“所以今天任务是什么?”
唐梨有一种差生不好好写作业,末了收作业前才来慌慌张张来抄人家年级第一答案的愧疚感。
她莫名其妙觉得心虚,有点不好意思:“额,要早安…吻……”
“你声音分贝太低了,”楚迟思平静地看着她,嗓音淡淡,“我听不见。”
唐梨破罐子破摔,幽幽叹口气:“今天的任务是早安吻。”
楚迟思却似乎没那么抗拒,目光落在唐梨身上,打量了几圈。
她抱着手臂,思忖了片刻,忽地向唐梨倚过来些许,“你必须做这个任务吗?”
唐梨卖队友卖得毫不手软,立刻就向楚迟思摊牌了:“倒也不是必须要做,但也不能不做太多次,不然会有惩罚。”
系统无奈:“喂……”
楚迟思说:“Alpha信息素失控那样的惩罚?”
这个倒不是,唐梨沉默着没回应,可楚迟思却越靠越近,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吻的距离。
墨色长发坠入怀中,还带着些许刚洗漱过的凉气,一缕幽幽的薄荷味,一丝绵绵的草木香,交织着缠上唐梨的指尖。
她的面容近在咫尺,细密而纤长的睫翘着,那样接近,几乎要触碰到唐梨的鼻尖。
楚迟思轻笑:“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