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从来不是用来睡觉的。
而是用来酝酿情绪和爆发灵感。
深夜的芒果台《披荆斩棘的巨星》栏目组。
灯火通明。
坐在主位上的盛若蕊眉头微皱，带着黑色的眼镜看起来平添几分的严肃。
“这都多少天了！让你们联系艺人，都给我找的什么档次？我们的定位是什么？我要的是王子、天王这种级别，不是曾经的三流，你们还能干吗？不能干，跟我说，我换一批人。”
会议室内，只有她不满的质问声。
这档节目台里十分重视，之前劳动节晚会表演的时候，一个曾经号称甜心歌后的女艺人出来唱了首歌，突然就在网上爆红起来。
拦都拦不住。
当天是用抖音直播，直接打赏超过了千万，就连芒果台的股价第二天都彪了几个点，背后的资本一下就嗅到了味道。
台里领导决定，打造一款由“过气明星”为卖点的综艺节目。
“老大，要不要叫周董？”有个小年轻颤颤巍巍的举起手。
“周董肯定不行，他都天王了。”有同事就直接反驳，“怎么可能自降身份？”
“他都多少时间没出来了，新闻都没看到他几次，也许，小年轻早就忘记了呢？”
“怎么可能，谁会忘记他，我就没有！”
“你小年轻？你多大？”
“呃…38。”
看着慢慢热情讨论起来的成员，盛若蕊没出声打断，她喜欢这样的交流，眼神随意飘了下，突然就很犀利的皱起了眉头。
“邬晓欣，你在干什么！”M..
坐在后面的一女孩吓得一激灵，所有人都看向他，眼里带着可怜，完犊子了，要被灭绝师太骂了。
“老大…”
“开会还玩手机，这个月扣工资。”盛若蕊很严厉的说。
本来实习生就没多少工资，再扣完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都快哭了，也不知道哪根筋突然通了，连忙说，“我只是发现个合适的人选。”
盛若蕊一怔，下巴微抬，女王范十足，“别骗我。”
“真的，就是这个秦杰，他跟子弹少年团的粉丝吵起来了，在微博上挂着呢。”
这名字好熟悉…
盛若蕊突然想起自己在十年前的金曲奖上当记者的时候，采访的一名提名者，那人很年轻，也很张扬，对着镜头说，“我没拿奖，不是我的遗憾，而是金曲奖的遗憾！”
当时的言论引起很大程度的轩然。
但事实证明，那个叫秦杰的确实有才华，连续四年都提名了，可都落选了，金曲连续霸榜13个月，眼看着就要冲刺天王，结果…退圈了？
现在又冒出来了？
好像，自己也收藏过他的CD？
那时候他多火？
KTV进去必唱他的歌，就连大街小巷卖手机门口的音响都是他的成名曲。
但十年，可是能够整整改变一个时代的。
见老大沉吟，邬晓欣就屁颠屁颠跑过去，把手机递给她，小姑娘笑起来，脸上的婴儿肥也在发抖。
“您看看。”
盛若蕊顶了下眼镜，就看到子弹少年团
评论数：17871条。
点开都得浪费三秒，盛若蕊只是看了眼，就觉得面前都是马赛克，偶尔零星几句也是看热闹的。
她刷新了下，一道帖子被加精置顶了。
“秦杰，男，毕业于浙洲传媒大学，歌手，代表着《白月光》、《过火》、《撕夜》、《晴天》、《光阴的故事》…已退圈。”
“姐妹们，我已经搜出基本信息了，战斗！保护我们最好的坤坤。”
盛若蕊看的眼角都在抽搐，她可是深知饭圈文化的，被他们缠上，恐怕不死也得脱成皮。
她看了下评论，就扫了一眼，将手机递回给邬晓欣，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跟他联系一下，最后一个人选就他了。”
邬晓欣脸上一松，不用扣工资了，又能喝得起奶茶了。
“还有，找人把这个话题推上去，推到热搜。”盛若蕊吩咐道。
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流量呐。
…
七点。
秦杰穿着短袖，慢慢走到一早餐摊前，很熟络的喊，“果阿姨，来两个肉包子，一碗混沌。”
“秦老师来了，锻炼完啦？”正在忙碌的阿婆抬起头看了眼，笑着说，“你真勤奋，不像我家儿子，现在还躺着呢，不叫他不起。”
“今天礼拜天，好不容易休息，睡个懒觉放松放松，也应该的。”
“他就是懒。”阿姨日常嫌弃了儿子一番，就去夹包子。
秦杰拿出手机，整个界面只有一个微博APP，点进去，就看到私信99+。
手贱点开。
“老东西！你蹭你妈个流量呢？你个过气明星！”
“黑子一天天在那天天口嗨，是不是闲的没事啊，还是生活不如意？你是不是老年痴呆？煞笔！”
“你看看你唱的是什么垃圾东西？《晴天》咬字不清、《过火》无病呻吟、《黄昏》滥竽充数，你什么作品得到过评选？我们家少年团出道就是优秀新人。”
“老东西、老东西、老东西！”
“你已经过气了，你还用前辈语气说话呢？你知道什么叫做时尚吗？这是我们00后的喜欢，你管得着吗？”
…
秦杰随意挑选了三四条看了下，毫无文化可言，骂人就知硬塞。
“秦老师，混沌来了。”果阿姨端着碗上来，给他拿了个勺子，脚都没停下，客户就在外面喊，又急匆匆的走出去。
秦杰喝了口汤，继续刷着微博，旁边的热搜榜直接就有了很多话题。
#子弹少年团新歌被批！
#秦杰评论子弹少年团：娘炮！
#过气明星秦杰！
…
前面十条里面竟然有六条跟他有关系，可以说，这时候，他又火了一把，当然，如果黑火也算火的吧。
就在他正准备仔细翻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他接了起来，那头就听到很混乱的一堆话。
“姐妹们，有人接了接了。”
“快骂他！”
“煞笔，你知不知道尊重人，****，活该你死全家，******。”
秦杰脸色一黑，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饭圈吗？
不过，自己这电话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在微博上，就看到了自己的“尸体”，不断有人补充自己的信息，甚至就连孤儿院都被人的地址都被人曝光出来了。
秦杰见到这，终于皱眉。
将包子塞进嘴里，丢下现金，对着果阿姨挥了下手，就跑回孤儿院，中间还有几个电话打进来，全都被他给挂了。
到孤儿院门口就看到保安伍师傅一脸晦气的走过来，嘴里还嘟嘟囔囔，旁边还跟着唐沫沫。
“怎么了？伍师傅？”
“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一早上就摆个花圈放在门口，太膈应人了，而且上面还贴着秦老师你的照片。”伍师傅拧着眉头，“谁这么缺德！”
唐沫沫在旁边站看着秦杰，眼神复杂，张了张嘴。
“不好了，不好了，院长晕倒了。”几个小朋友跑过来焦急的喊着。
秦杰等人一听，赶忙跑到院长室。
就看到院长躺在沙发上，几个小女孩拿着扇子给她扇风，旁边的郭老师在照顾她。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倒了呢？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伍师傅很担心妻子。
陶院长摆摆手。
“刚才有几个电话打进来，上来就是骂人的话，还诅咒…”郭老师在旁边看了下小朋友们，勉强挤出笑容，“阿蓉，你们先出去吧。”
“哦，院长再见，秦老师再见、唐老师再见、郭老师再见、伍叔叔再见。”小孩子不厌其烦的一个个说过去，才出去。
“骂的很难听，还说孤儿院怪不得那么多没人要的孩子，把院长给气到了。”
“是谁打的？报警！”伍师傅很生气。
郭老师张了张嘴，眼睛突然看向秦杰，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后者表情很淡定，但放在口袋里的手捏紧了拳头。
“没事，没事，算了，到时候换个座机就好。”陶院长摆摆手，直接说。
“院长…”秦杰开口，“我想要辞职。”
这话一出，院长室内安静了一片。
“小秦老师，别冲动，这次的事情不关你事。”院长焦急的说，但被说完就被秦杰给打断了，“院长，你知道我来这里的初衷，十年了，我也应该找回自己的生活了，小梳，也希望我重新开始。”
“我会搬出去。”
陶院长看了看他，深深的叹口气，最终还是点点头。
“谢谢。”
秦杰道了声谢，看了下众人，回到房间，就拖出床下的拉箱，将衣服叠好，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看了眼，放进背包里。
拖着行李箱，关上门的时候，再看了眼这个房间。
他要离开孤儿院，也是为了保护孩子们，他们本就是敏感的，如果这时候，那些低贱的饭圈文化再骚扰，很容易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
既然迟早要走，那就选择今天吧。
他拖着行李箱下楼。
就陡然一怔。
看到孩子们站在前面。
“秦老师，你不要走。”小蓉扑上来，抱住他就是哭起来，那高高瘦瘦的阿呆也歪着眼，倔强的擦拭着眼角的眼泪。
人的情感在一瞬间，能产生共鸣。
秦杰抱着小蓉，亲了一口小脸，摸了摸旁边稚童的脑壳，“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好好照顾他们。”他看了下唐沫沫。
对方红着眼，点点头。
秦杰拖着行李箱，朝着门口走去。
“老师，给你糖。”小容跑过去，递给对方棒棒糖，看着对方的身影走远。
擦了擦眼角。
抬起头，用很稚嫩的声音唱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渐渐，后面的孩子们也跟着合唱起来。
十年前，你说生如夏花一般绚烂。十年后，你说平凡才是唯一答案。
这是秦老师交给他们的一首歌。
秦杰没回头，他怕自己流眼泪，站在门口，正准备拿出手机打车，就看到30多个未接电话，以及一大堆的垃圾短信。
他正准备删除时，就看到其中一封消息。
“您好，秦老师，我们是《披荆斩棘的巨星》栏目组，想询问你最近有通告吗？”
秦杰笑了。
他打开微博，编辑语言。
“此去！踏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呢？”
“便一去不回！”
他还@子弹少年团后援会。
正面刚！
人，还能被鸭子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