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夏树折腾一晚上才把猫哄好,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感觉和养了个难搞的恋人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客厅的地板在接近移门的地方裂了一道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有大理石的深色纹路作掩护,也就显得没那么明显。
这栋房子的装修没有经他手,想找售后都困难。
“……又要花钱修地板了。”北条夏树喃喃自语道,“我真的还有钱吗?”
他没注意到沙发上的缅因猫因为这句话而心虚到僵直,仔细观察了一下裂纹,感觉还能将就用,就先不予理会了。接着换上外套拿起包,和猫道别:“我去上学啦,晚上见。”
结果晚上回家的时候,北条夏树看见茶几上多出了一个男士钱包,从质地和工艺来看,价值不菲。
而缅因猫守在钱包边上,朝他望来。
北条夏树惊讶道:“为什么会有钱包?有谁来过吗?”
猫用爪爪把钱包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夏树不敢碰,面无表情地开始调客厅监控。
为了尊重小猫咪的隐私,他一般不看,但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于是他用64倍速大致看了下发生了什么——猫在他离开家门后不久,轻松地用前爪压下门把,打开大门出去,还不忘记关门,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半小时前,它叼着一只男士钱包回来了。
北条夏树:“……”
他起身坐到电脑前,轻车熟路地黑进小区监控系统,开始调查猫的动向。
它体型小,速度快,专走草丛,监控又有死角,北条夏树能够找到的片段并不算很多。
不过他还是发现了钱包的来历。
小猫咪选中两个车位,蹲进正中间的草丛里。
那两辆车都不便宜,分别是保时捷和玛莎拉蒂,在这个高档小区也还算常见。监控其实已经拍不到猫的身影了,但夏树莫名觉得它就在那里狩猎……也许是想打劫人类也说不定。
保时捷的车主一边打电话一边来到车边,动作幅度很大,应该是心情不好。他一扬手,鼓囊囊的钱包从西装内袋里掉出来,此时,一道银色闪电自草丛窜出,将还在空中自由落体的钱包叼走了,飞快离开作案现场。
没有落地的声响,保时捷车主又分心打电话,因此完全没注意到。
北条夏树:“……”
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起码没有袭击人啊?不用付医药费了。
“但你这样是不行的。”他清了清嗓子,和猫咪讲道理,“我自己会赚钱。你这样把别人的钱包拿给我,被发现了我要坐牢的。”
“咪。”
“坐牢之后,你就会从一只有主人的小猫咪,沦为法拍猫。”他冷酷地恐吓道,“以几万日元的价格卖给别人,然后他会打你。”
猫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猫听没听懂,北条夏树必须先做正事。立刻替换监控录像,并且把钱包交到物业的失物招领处,拜托他们帮忙寻找主人。
为了杜绝这件事,他还决定改装门锁,改成虹膜识别自动开门。
改装和测试又耗费了两天功夫,用了新门之后,北条夏树特意调看监控,发现缅因猫在尝试开门,耐性好到不可思议,一试就是一上午。
它发现用寻常方式无法突破之后,在门前坐了会,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撞门而出。
北条夏树霎时间十分惊恐,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拜托,这可是一只小猫咪耶,又不是西伯利亚大猫咪,哪有那么恐怖的杀伤力。
总之,换门的手段行之有效,猫安分了几天。
转眼间,日历上的日子又走到周五。
工藤新一难得没有部门活动,放学后和北条夏树一起走路回家。
夏树:“小兰呢?”
工藤:“她还有训练。”
“哦。”他想了想,“多罗碧加乐园的开园日,就是明天吧?”
工藤点点头,耷拉着肩膀:“是的,过去肯定是人挤人,排队个没完,就和迪O尼一样,真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他不停地抱怨,全然忘记自己前些天为了两张门票而拜托别人的难为情模样。而北条夏树心想又来了又来了,一边听一边走神,想给工藤面子才没有当场戴上耳机。
书包忽然被拽了下。
北条夏树回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黑车的车窗里探出来,逗弄般用食指勾着他挂坠旁边的橡胶圈。
“……黑泽先生?”他有些惊讶,对工藤笑着道歉,“抱歉,我和朋友说几句话。”
北条夏树转身,问:“你怎么在这?”
黑泽阵:“路过。”
夏树“?”
黑泽似乎并不想解释缘由,视线凝注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地从额头下移到嘴唇,再往下到攥着包带的手指。那目光极富侵略性,令夏树忍不住打颤。
黑泽阵终于移开眼睛,思索片刻,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支票我折了,有折痕,用不了。”
仔细想想,黑泽先生当时确实对折过,如果印章上有折痕,是会影响识别的。
难怪过去这么久了,银行都没有发扣款短信。
“那我再写一张给你。”北条夏树答道,刚想将包移到身前,又忽然低下头,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忘记带支票本了。”
他的心跳很快。
咚咚,咚咚。
因为他在说谎,支票本分明就在书包里。
编制这个谎言,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在他深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就已经说出口了。
北条夏树垂着眼睛:“明天、或者等我回家……”
“……知道了。”黑泽阵盯着他半晌,将他的心虚犹豫收入眼底,扯着唇角笑了下,“那就下次。”
黑泽心情显然不错,偏头看向工藤新一,问:“那是你朋友?”
北条夏树点点头:“是的。”
“嗯,去吧。”黑泽摁下升窗键,“我周末有空。”
工藤新一站在车的右前侧,太阳光很大,车窗又做了防窥设计,他并没有看清坐在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
等夏树结束了对话后,他随口问:“这是谁?你为什么要给他钱?”还没等他回答,工藤开始了自己洋洋散散的推理:“你叫他先生,说明年纪比你大,他……所以他是你撞了的那辆保时捷的车主,对不对?”
北条夏树没什么感情地鼓掌:“不愧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太了不起了,全中。”
于是他听着工藤不着痕迹地嘚瑟,一边思考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回到家。
太奇怪了。
刚刚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怕给了支票,就没有借口再继续联络了。
北条夏树顿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主要是它预示着的事情让人一时无法接受——他对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岁左右的同性产生了好感。
哪怕在这个宣扬LoveisLove的时代,也显得有些离经叛道了。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但北条夏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讨论这件事,只能独自琢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找相关文献,发现文献帮不上一点忙,于是又找到情感论坛,一条条翻阅同性相关的帖子。
经过彻夜的努力,北条夏树意识到:
第一,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第二,他确实对黑泽先生有好感
得到这两句完全是废话的结论之后,北条夏树醍醐灌顶,发现窗外已经大亮,满意地拉上遮光窗帘睡觉。
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还不饿,于是打游戏打到晚上八点,出门觅食。
他刚走到小区门口,发现有个小男孩沿着街道疯跑。看身高,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还在念小学。
男孩浑身上下的衣物鞋帽没有一处合身,运动鞋对他来说简直像一艘小船,啪嗒啪嗒,他艰难地划船涉水。
北条夏树有点在意,因为这男孩的衣服配色和工藤今天发的十分相似。
【工藤:[照片.jpg]这套怎么样?】
【工藤:[照片.jpg]这是黑的】
【工藤:黑的还是上面这套】
【工藤:?你是不是又在睡觉】
打开手机一看,何止相似,简直和工藤的一模一样!
北条夏树快步走过去,喊道:“喂,小朋友。”
男孩顿时刹车,回了头,眼睛霎时亮了,调头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夏树:“你需要帮助吗?”
男孩:“夏树是我!我是新一!”
北条夏树:“?”
“……啊?”夏树愣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你也叫新一啊,真巧。”
“我是工藤新一!”男孩声嘶力竭,又警觉地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我今天在多罗碧加乐园看到有人在不法交易,想跟过去取证却被他们发现了,然后被打晕灌了某种毒药,醒来后就变成了小孩子……”
北条夏树对这种事情接受良好,心想工藤确实也是这种会被自己好奇心害死的类型。
他再仔细端详男孩的面孔,其实已经信了三分,出于谨慎的目的,又说:“你得向我证明自己的身份。”
男孩握拳,生气道:“我的门票就是你给的!你写的那个代拍软件叫【新一诱捕器】!它的运行逻辑是……呃……”回忆着回忆着陷入盲区。
北条夏树鼓掌:“真了不起啊,身体虽然变小,头脑却依然简单,不愧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工藤新一:“?”
“走吧,我们回去慢慢说。”北条夏树起身,“你还记得给你灌毒药的人的样子吗?”
工藤新一思索了一下,比划道:“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混血男人,戴着帽子,我看不清他的头发颜色。”
北条夏树漫不经心地应着:“嗯。”
“但是我记得他的瞳孔是墨绿色,盯着人的时候,神情很可怕。”
夏树一顿:“……然后呢?”
“他穿一身黑,明明是夏天,还穿着黑色长风衣。皮肤很白,非常白。”
夏树陷入沉思:“……”
这、这好像有点像那个谁……
“轮廓立体,脸窄,高鼻梁,混血特征很明显。”工藤说着,有些懊恼,“这样简单形容,没办法准确描述啊……”
夏树震惊:“……”
啊?
不会吧?不会吧?
工藤新一思考着怎么精准描述那个绿眼睛男人的特征,因此完全没注意到夏树的神色愈发古怪了。
“我晕倒之前,他对同伴……”工藤用稚嫩的声音模仿着那人的语气,“‘是个小孩,怎么处理?’……是这么说的。”
北条夏树:“……?”
这个熟悉的称呼……
夏树有点绝望,如果不是不会抽烟,他现在已经无比怆然地点了一支。
好消息,他似乎喜欢上一个人。
坏消息,那个人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