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有这个可能,李贺还是不敢怠慢,决定立即启程前往郡城,向骑校、银尉大人报告此事。
旱魃所过之处,赤地千里,伏尸百万或许过于夸张,但绝对能搅得赤乌县民不聊生。
临走时,李贺拍着钟离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小白,我早就看出你是个能成大事的,所以才不愿放你离开镇妖司。好好干,以你这个机缘福运,估计用不了多久,白塘镇司徒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钟离白苦笑以对,司徒什么的,他从来没想过。
将一应事务交由钟离白处理,李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这边刚走没多久,钟离白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周家继续讨好未来丈母娘,忽然有人报案。
报案者是一个憨厚汉子,土黄的皮肤,穿着粗布短打,脚上破破烂烂的布鞋沾满泥土,自称来自牛家村。
这汉子显然对镇妖司心存畏惧,一开始吞吞吐吐地,话都讲不明白。
钟离白再三追问,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三日前,牛家村一名独居汉死于家中,身上没有明显伤口,皮肤凹陷,双眼暴突,死状甚是凄惨。
由于这人在村里素来风评不好,游手好闲不说,还总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深受村民唾弃,是以虽然此人死得十分诡异,村民们竟无一人想到要去官府报案,反而拍手称快。
待到第二天,又有一名汉子离奇暴毙,死状一模一样。
村民们开始慌了,急忙往官府衙门报案。
衙门派了两个捕快前往查案,因牛家村离县城太远,这两个捕快当晚就没有返回赤乌县,而是在牛家村留宿。
然而第三天太阳出来,村民们更慌了,两个捕快居然死了一个,剩下那个也慌了。
屁都没查出来,还减员一人,剩下那名捕快抛下一句“这事儿我们管不了,找镇妖司吧”,落荒而逃。
听到这里,钟离白皱起眉头,“为什么一开始不找我们?那独居汉子死相离奇,你们就没想过与妖魔鬼怪有关?”
憨厚汉子一脸愁苦地道:“虽然也有老人这么说过,但大家伙谁都不想和镇妖司扯上关系,要是叫外人知道俺们村闹了鬼,以后就更没有小姑娘愿意嫁到俺们村了……”
就因为这种离谱顾虑,你们就不来镇妖司求援了?
白白浪费两条人命,迂腐!愚昧!
钟离白气得都不想说什么了,抓起白骨罂锤别在腰后,提着腰刀闷声道:“走,带我去看看。”
……
……
牛家村地处偏僻,是白塘镇最靠近十万大山的一个村落。
十万大山是一个统称,具体这片绵延山脉究竟有多少座山头,无人知晓,因为从来没人到过尽头。
传闻在十万大山深处,栖居着许多大妖魔头,谁敢太过深入,就会被妖魔抓去吃了。
翻过崎岖山路,走了接近两个时辰,终于抵达牛家村。
村长早已恭候多时,见到钟离白,慌忙下跪:“草民见过镇妖司的老爷。”
钟离白闪到一旁,抬手将他扶起,“闲话免了,死去的那三人现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来到村中一株大槐树旁,三具尸体盖着白布、铺着草席,就横陈在树下,脚丫子都露在外面。
钟离白转头看向村长,“你们就这么随意摆放尸体?”
村长尴尬地赔笑道:“这三人死得蹊跷,没查出来具体缘由,谁敢擅自处置……”
钟离白摇摇头,弯腰用腰刀挑起白布,仔细观察。
看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来,点点头,“嗯,确实是有鬼。”
村长拍马屁道:“大人明鉴!”
明鉴个屁,钟离白啥都没看出来。
不过这三具尸体的死相,与他先前在陈木鱼姐弟所乘的那艘大船上,见过的被水鬼操纵的干尸颇为相似。
基本可以断定,不是人为所致。
更多的线索,就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钟离白装逼。
凶手不可能就此收手,肯定还会作案,他只要留在牛家村守株待兔就行了。
摸摸怀里揣着的落魄招魂幡,钟离白心中盘算,若这次作恶的是个鬼物,他正好乱棒将其揍个半死,收入幡中。
落魄招魂幡可以拘禁鬼物以供驱使,他惦记这一点很久了。
当日,村长将钟离白请至家中,杀鸡宰羊,殷勤款待。
钟离白倒是劝他大可不必如此,粗茶淡饭足以果腹。
但他不开口还好,村长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宰一只小羊羔,一开口劝说,村长立马不再犹豫。
杀!必须把镇妖司的老爷伺候舒服了!
酒足饭饱,外面日头西斜,黄昏迫近。
钟离白和村长一家人坐在桌前,开始闲聊。
扯了一阵,村长忽然期期艾艾地道:“大人,那个……等此事完了,能不能别说俺们村闹鬼,就说有外地逃犯躲在村里,把人杀了……”
钟离白反问:“你们就这么在意别人说闲话?”
村长叹了口气,无奈道:“说闲话倒是没啥,就怕消息传出去,以后更没人愿意嫁到俺们村来。”
“俺们牛家村,靠近十万大山,从很久以前村里就经常有猎户失踪,周围的村子都说俺们侵犯了十万大山里妖魔的地盘,每年都要有人当作供品被妖魔吃掉。”
“就因为这,十里八乡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俺们村,就算有,也都是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死过男人的寡妇。”
“这要是再让人知晓俺们村闹了鬼……唉!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万一以后村里男人都讨不到老婆,牛家村就真的完了啊!”
钟离白一阵沉默,他先前倒是从未想过,牛家村的人还有这层苦衷。
“行,我答应你们,不会对外说牛家村闹鬼。”
村长瞬间喜笑颜开,忙不迭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这要说起来,死了的二泼皮和大壮,倒也算活该。村里其他人都为讨不到老婆发愁,他二人倒好,有了老婆还不疼惜,一个几年前把老婆活活打死,另一个沾上赌瘾,在赌档输光就把婆娘卖了,换钱继续去赌……”
“哎,要不是大壮他爹以死相逼,这兔崽子非把他家所有能卖钱的东西都拿去当了……”
钟离白一开始还没在意,听着听着,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霹雳,打了个激灵。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村长懵了一下,“呃……大壮他爹以死相逼……”
“不是,你刚才说,死了的这俩人,生前都对老婆不好?!”
“是……是啊,怎么了,大人?”
钟离白猛然扭头看向外面,夜色已深,一轮明月正慢慢爬上枝头。
冷汗唰地一下就从他额头冒了出来。
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