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复原后,宫南卿开车离开夏家老宅。即将上高速前,将车子停在路边,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紧皱眉头。
曾几何时他喜欢上这种吞云吐雾,从嘴巴、鼻腔到肺里都被灼烧的感觉。过去的十年,他以为再也找不到她的时候,好像只有这种叫人窒息的烟呛才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不那么麻木。
如今找到了,两个人却像磁场的同一极,想要靠近总是那么难。
手里握着夏叔叔给女儿写得信,看日期是送走他们的那天晚上写的。夏叔叔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了,所以他给女儿留下了这些。不,或许更早的时候。
小初考上高中的时候?
或是更早?
宫南卿回忆起在机场那天,夏叔叔支走小初,握着他的手就像男人对男人那样,“南卿啊,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小初被我宠坏了,将来你可要帮叔叔多管着她,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一定要批评指正,叔叔就拜托你了。”
那种欲言又止宫南卿至今历历在目,最后叔叔慎重地朝他鞠了一个躬。
他连忙回礼,还笑着回答叔叔,“夏叔叔您放心吧,我们都代表咱t城一中,出去之后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见他不卑不亢地回礼,夏叔叔笑得意味深长,神情复杂,眼眶还红了。
当时,他以为夏叔叔说的将来是出国后的夏令营活动,没有多想。可是得知夏叔叔的死讯之后,他才意识到,夏叔叔当时根本就是在交代遗言啊。
他无法想象一位父亲,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将自己最宝贵的孩子托付给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至于生死对自己的孩子却只言不提,就为了孩子能高高兴兴的离开这里,为了她不受到一点伤害。
但他又想不明白,那种情况下,夏叔叔为什么没直接将女儿送出国呢,他记得小初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拿下了雅思八点零的好成绩。老宅柜子里有上千万,送小初出国不是更安全。
莫非钱不是夏家的?
答案不得而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夏叔叔留给初遇的一封亲笔信。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交代这笔钱的来路和处理办法。还有,如果想要翻案,就要找到相关的证据,证明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跟夏父的死相关。
自从意识到夏叔叔交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后,宫南卿心里一直就当自己是初遇的监护人。细想,在机场的那一拜,在夏叔叔的心里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才会出现那么复杂的表情。
刀刻的坚毅下巴冒出青郁的胡渣,利萨受伤后,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车厢里面的烟雾熏得他睁不开眼睛,眼眶红红的。
烟雾中,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夏初遇那张无忧无虑清纯阳光的笑脸。只稍片刻,又被那张决绝地离开的背影取代……
“唉。”宫南卿叹口气,熄灭了烟蒂,发动车子踏上回帝都的路。
一路上马不停蹄,车速开得极快,一个休息站都没有停留。终于在十二点前到达帝都。
下了高速,他先给夏初遇打电话,没有人接,再打过去直接被拒接了。他知道她的休息时间,不可能睡得这么早。
没有办法,他拿起手机发了短信,内容极短,“我这里有夏叔叔的遗物,你发地址给我。”
信息刚发出去没有一分钟,手机立马响了起来。一看屏幕上的号码,宫南卿毫不迟疑地戴上耳机接听起来。
“喂”字还没有说出口,对方劈头盖脸地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夏初遇一看到短信,拿起来衣服就准备出门。
宫南卿看看车子的后视镜,“刚下高速。我好像被跟踪了,你发位置过来,如果能甩掉后面的尾巴我就去找你。如果甩不掉就改天再给你。”
说完他先发制人地挂了电话。
不是危言耸听,他的车子好像真的被人跟踪。意识到这一点,宫南卿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不好,那些物证会不会被人转移,周姨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个问题,宫南卿想给张大理打电话,转念又觉得没必要,他出门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垂头丧气完全是一无所获的样子,别人怎么可能会发现端倪。而且听周姨说,老宅早就被翻倒找过一遍,根本什么都没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初遇没拆开信之前,暂时按兵不动他觉得是最合适的。
思量再三还是给杨学兵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清理身后的垃圾。
好不容易甩掉后面的尾巴,来到这个老旧的小区时,已经是深夜,宫南卿觉得事不宜迟他也很想念她,还是敲了门。
刚敲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可见夏初遇一直在门后等着,听到脚步声就赶紧开了门。
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宫南卿先一把抱住夏初遇,沉声道:“差一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没有夸张,如果他的推测没错,这一路上至少有三拨人围堵他,幸好他开得比较快,幸运地都躲了过去。下高速后那一拨是第四拨,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对帝都的交通不熟,他根本就甩不掉那些尾巴。再加上老兵的帮忙,才能顺利过来。
面对他的拥抱,夏初遇的内心矛盾又纠结,原本她已经想好了回到帝都后,她就再也不联系他了,再加上卿校长的那一出,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完了。可是,到头来,因为他的一条短信,她又巴巴的将他引到家里来。
想到他是为了她才这么辛苦的,她还是伸出手来拍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感觉到她温热又熟悉的好闻气息缠绕着自己,宫南卿低头,攫住她的唇像头小牛一样拱了拱,却没有深吻。
此时,夏初遇被他弄得手足无措,她以为他会加深这个吻,做好了承受的准备,没想到他却顿住了。
宫南卿环顾四周,见是个三室一厅格局的房子,客厅还打了隔断,这样就多出来两间卧室。他不自觉地皱眉,政府不是命令规定不让打隔断拒绝群居么,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看他回头不给举报了?
“哪间屋子是你的?进去说。”他说。
“好。”夏初遇放开他,走在前面带路。
宫南卿走在后面。
就在屋子最里面洗手间旁边,好像是厨房改造的房间,夏初遇推门,“进来吧。”
宫南卿再次皱眉,小小的房间,一张床,一个布衣柜,一个书桌,床前铺了地垫,再没有插脚的空儿,很是拥挤。
这里就是她住的地方?
夏初遇示意他脱掉鞋子,“房间比较小,没有凳子,坐地垫可以吗?”然后自己率先盘腿坐在地垫上。
他能说不行吗?宫南卿心想,能让他进来已经不错了,深呼吸,房间里面全都是她的气息,虽然小好在很干净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