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那年,原本签了深圳的一家公司。我舅妈一通电话,说我妈摔伤了,吓得我立刻买票回了家。回家后却发现我妈好好的,原来我妈听几个舅妈说闲话,说女孩子在外面打工久了,多半是跟着外面的男人跑,绝不可能嫁回本地。
村里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远嫁了外省,三年五年回不了一次村,娘家想要吸血也伸不了那么长的手。我妈一琢磨就把我骗回了家,之后她就逼着我在县城找事情做。我和她说道理,向她保证千万,但我妈寻死觅活,我拗不过我妈,只能寻思着先在县城上几个月班,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一留,我的人生就彻底被我妈给毁了。
那会儿县城开始招商引资,台商孟明辉借着东风在县城的工业区弄了个鞋厂,我成了他厂里的一个小文员。
也该我倒霉,我进厂三个月时,鬼使神差,孟明辉来厂里视察。不知道他瞎了哪只眼,一眼就看中了我,没有多久就开始追求我。
我吓坏了,要知道孟明辉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比我死去的父亲还要大十一岁。我才二十二岁啊。我就算有拜金意识,也对又老又丑面相凶恶的孟明辉下不去嘴。
孟明辉很有手段,他开始哄我妈,把我妈哄得钱迷心窍。后来,孟明辉给了我妈十万聘金,我就这么被硬逼着嫁给了他。
婚后我才知道孟明辉已经娶过两个老婆,两个老婆都得病死了,也没给他留下个孩子。孟明辉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娶我进门给他生个儿子。
孟明辉一阵又咬又抓,就在他要侵入我的身体时,我发出了一声恐惧地尖叫。
这一声尖叫后,我抓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了,晨曦从窗户里透进来,塑料纸糊着的窗户外,大松树安静地站在那里,公鸡在此起彼伏地打着鸣。
我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谢天谢地,这里是一九八八年,这里没有孟明辉,这里我爸还活着。这里的我还有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我死死地攥了紧被角,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我绝不重复前世的命运,这一次我绝不再任我妈摆布。
“蓝。”沈米珠被我惊醒,她也跟着我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她打着哈欠问我:“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没事。”我喃喃地应了一声。
沈米珠有些不知所措的,看我坐着发愣,她便跟着我坐了起来:“蓝,我听到你大叫了一声。”
我略略回神,抓着被子重新躺下来:“我做了个噩梦,天还没亮透,再睡会儿吧。”
“哦。”沈米珠听话地躺回了被窝里。
我再没有了睡意,孟明辉的脸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咬紧了嘴唇,心里真是充满了绝望。是我大意了,以为回到了这一世,前世的种种不堪就彻底了断了。谁能想到,那些痛苦还能通过梦境再次来折磨我。
我翻了个身看着灰白色的斑驳的石灰墙壁,思绪仍然乱得厉害。我回来这么久了,之前从来没有梦见过前世的那些人。难道是因为我昨天想得太多才夜有所梦?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看来以后还是要尽量的少胡思乱想。前世那些让我恐惧到恶心的面孔,我再也不想看见了。
那头的沈米珠不时地动来动去,估计她也是睡不着了。我抱着被子逼着自己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再次入睡。可无数的面孔在我的脑海里滚来滚去,那些或轻蔑,或淡漠,或狰狞的面孔。我好想尖叫,想让他们全部滚。
“蓝。”细细的声音响声,沈米珠又坐了起来。
“干什么?”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我是想说,天也要亮了,不如,不如我们早一点去砍柴吧?”她的语气有些怯怯的,大概感觉到了我情绪不大好,听我没说话,她才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好了,我可以去砍柴,我会小心一点的,不会再被野蜂蜇了。”
“现在去露水重,等吃过早饭了再去吧。”我闭着眼睛地应了一声。
沈米珠没有再说话了。
我想着我前世的种种往事,默默地在心里将给我妈开个金手指的想法掐灭了。她已经三十二岁了,性格脾气早已定型。就算她有了文化,她过去的经历以及见识也会决定她的眼界。说不定等她能赚很多钱的时候,她会用另一种形式把我卖掉。
没多一会儿,天就亮起来了。我妈的大嗓门响起来:“你们四个孩子,全都起床,今天去上坎的晚稻田里拔草,拔完草回来吃早饭。”
“蓝。”沈米珠一骨碌爬起来,“起床了。”
我没睡好,眼睛酸涩得难受,心情也糟糕得很。到了上坎的田里,我妈把活分配好,我一声不吭里挽起裤腿下了地。
拔草这农活也不算累,猫着腰只管往前走,遇到杂草拔起来就行了。但上坎这块地比较可怕,其他水田里顶多有水蛇,这块地里却有蚂蝗。
我最怕的就是那些神出鬼没的蚂蝗,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条吸血鬼钻进了你的肉里开始猛力吸血。而且那鬼玩意儿最可怕就是你越拽它越往里面钻。
我前世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讲过,说前新村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媳妇去山里砍柴,渴了直接趴林间喝小溪,一不留神,把蚂蝗幼仔喝进了肚子里。说是后面那小媳妇肚子大得跟水桶似的,乡下人没见识,只当小媳妇怀了,可那小媳妇有一天肚子痛得满地打滚,送到医院检查后才发现,小媳妇肚子里全是寄生虫,把医生都给吓坏了。.
我一块地拔了大半的草时感觉到左小腿肚传来一阵刺痛,我惊得立马抬腿,果然,有两条蚂蝗趴在我小腿肚上吸着血。
我头皮一阵发麻,怪叫一声后将手里的杂草甩了出去,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往不远处的小路上蹦,我太慌张,根本顾不上有没有踩坏刚插不久的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