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冤家路窄

“沈米蓝。”一个男性喊声响起。

我寻声望去,记忆的火花四溅。老天爷,那不是四眼田鸡张春平老师吗?他是我四年级时的班主任,一个猥亵小女生的惯犯。我前世的时候差点被他猥亵了,有一次他把我喊到他的宿舍说要给我补习作文,在他关上宿舍门时,我意识到不对,立刻夺门而出。从那以后,张春平就看我特别不顺眼。

我微笑着,很好,这个贱人,现在我又碰到你了。

“张老师。”我很恭敬地喊了他一声。

“过来我这里报名。”他笑眯眯的,厚厚的镜片后,他一对眼珠子提溜地在我身上转着,活像见了小红帽的狼外婆。

我看了看我爸,他带着沈米珠他们几个正在和副校长说话。张春平还在盯着我看,我犹豫了一下后朝他走过去。

“这个学期我是你的班主任了,你上学期期末考得还不错,要继续加油哦。”张春平和蔼可亲的语气。

“是,张老师。”我应了一声。

张春平低下头刷刷开始在花名册写我的名字,我暗中看着他的后脑勺。他那油腻腻的头发看起来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洗过了,头皮屑均匀地分布在他藏蓝色的衣领上。我记得他是我读三年级的时候从别的小学调过来的,是教导主任的亲戚来着。

“叫你爸爸过来签字交钱吧。”张春平抬头,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大腿。

他的动作太娴熟自然了,以至于他的手都收回去了我才反应过来,贱人的胆子居然这么肥,这大庭广众之下就摸了我的大腿。

我瞪圆了双眼看着他。

“沈米蓝,老师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他语气严厉起来。

我捏紧手心,不行,我现在不能发作。别说大家都没注意他摸了我大腿,就算有人看到了,在那会儿的农村,师威可是大过天。我大闹一通最直接的结果可能就是我在这个学校里再无立足之地,来日方长,这个该死的贱人,我一定有办法好好收拾他。想到这里,我抿唇冲他一笑。

“张老师,我这就去喊我爸。”我说着退了一步。

张春平见我笑,他也碘着脸笑起来,道:“米蓝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我心里骂了一句,滚你妈的蛋吧。

在学校呆了快两个小时,我们几姐弟又去了领了新书。我念四年级,沈米珠和我妹念三年级,我弟二年级。各主认了新班主任,时间已经到了最后一节课了。教导主任让我们今天干脆回去,明天再来上学。

回家的路上,沈米珠和我弟妹都很兴奋,只有我抓着那几本书,一路都在想该怎么不着痕迹地修理张春平那个臭不要脸的贱人。

“蓝,你不高兴吗?”沈米珠到底心细,没走多久,她就看出了我情绪不太对。

“没有啊,我在想那些毛线要怎么卖出去。”我随口道。

她放下心来,隔了一会儿,语气坚定道:“我一定要好好念书。”

我拿起手里的书本翻了翻,语文用的是人教版,还是未改版前的。我又翻了翻数学,是本省通用版。对于我这个三十五岁的灵魂来说,这些内容实在是过于简单,就算次次考一百分,那也是胜之不武。

“明天是赶集的日子,我把毛线带到镇上卖卖看。”我爸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语气还算温和。

我有些诧异地看他,心里有些小激动,看来,我爸心思还是有些活络了。但愿我爸明天卖毛线能顺利点,这批货是要能赚点钱,我们家发家致富就有希望了。

这一日很快翻了过去,次日一早,我爸带着毛线去赶集,我们姐弟四个去上学。路上,我忍不住教我爸怎么应对讨价还价,我爸瞪了我好几次,但没有骂我。

到学校门口时,我看着我爸蹬上了自行车,我又慌忙喊了一声一定要守住八十块的底线。爸爸头也头不回,我悬着一颗心往学校走去。

班级早读课还没开始,我一进去,同学们就跟看到动物园的大猩猩一样围了上来。我妈和沈米珠爸爸过世的事情,以光的速度传遍了十里八乡。

“沈米蓝,听说你妈是摔死的,我妈说你妈死得太冤了,她的魂肯定会经常回去找你们的。”

“沈米蓝,你妈死了你难过吗?”

“沈米蓝,你爸要是娶了后妈,你怎么办呀?”

“沈米蓝,你自己妈妈都死了,你们家还收留沈米珠,别是给明山养了童养媳……”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我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群土得跟出土文物似的同学,谁说孩子的心充满了童真?谁说小孩子是世界是最可爱的存在?越是落后,越是愚昧,越是无知。

“你们别靠她太近啦,我妈说晦气会传染的。”有个尖细地声音嚷起来。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站起来身猛拍了一下课桌,拿起一本书指着围观着我的同学们:“闭上你们的嘴,你们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哟哟哟,还能耐了。”有些男同学冲我扮起了鬼脸,接着就是一大片人冲我扮起了鬼脸。

“快呸她,她就是个晦气鬼。”有女同学冲我吐起了口水。

我愣住了,天啊,我只道他们无知,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还能这么无法无天。猛然间,我想到沈米珠和我弟我妹,我是这样的待遇,他们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越来越多的口水吐到我身上,我简直想杀人,情急之下,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然后我就“哇”一声大哭起来。转过身,我就往教室跑,穿过走廊,我跑到了后面的办公区。刚上台阶,张春平就拿着两本书迎面走来。

“张老师。”我委屈万分的喊他,跑到他面前时,我一把抱住他。没办法了,要镇住这帮小兔崽子,非得用大招了。

“怎么了怎么了?沈米蓝,别哭,好好说话。”张春平的手拍到我后背,说是拍,不如说是轻轻抚摸。

我忍着恶心,挣扎着站稳,然后擦着泪往后退了一步。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弯下腰,伸手过来帮我擦泪,趁机他又捏了捏我的脸蛋。